一行馬不停蹄的向大王山進發(fā),張少英只身一人夾在柳天波與九屆衛(wèi)之間,身畔無人保護。此刻的張少英警覺倍增,見識過柳天波閃電般的劍勢,他才發(fā)覺一個人竟能如此迅捷無比,防不勝防。此刻若是有人對自己來上一劍,那此刻自己便交代了。正如張少英想的那般,眼見自己越來越慢,山路灌木中數(shù)股套繩甩出,張少英不及發(fā)覺便覺上身一緊,雙臂立時勒緊,接著一股牽引之力將他從馬背上扯了下來。張少英正欲呼救,套繩再度拉扯將張少英凌空拉往灌木中。身在空中張少英但見三名黑衣人藏在灌木后,其中一人便牽引著套繩。三人一擊得手,便封住了張少英雙腿伏兔穴令其不得動彈。三人合力提起張少英便向深林中疾奔。此刻的張少英倍感無助,自己就這麼死了?但想一想,他們這麼抓自己可能也是為了那個秘密,只需自己不說,當能保得一時性命,柳統(tǒng)領(lǐng)該會來救自己的。心中有了主意張少英便不慌,開始睜眼掃視周遭地形。三名黑衣人并未封住張少英上身,換做常人此刻該極力掙扎才是,三人不由的停下來齊刷刷的掃視張少英一眼。張少英喝道:“菩提果的秘密我是不會說的。”三名黑衣人聞言皆身形一震,不再猶豫,隨即蛻盡張少英衣衫,并抹上石灰,用裹布將張少英包住方才動身。
他們并不知柳天波為何會中意這小娃子,此刻聽得其言菩提果看來總壇所料不差。如此重要之人豈能這般松懈,柳天波于武林盟九屆統(tǒng)領(lǐng)中名聲最是響亮,性子果斷,極善權(quán)謀之術(shù),此刻的張少英很顯然是誘餌。為了防止其在張少英身上做手腳留下痕跡,抹石灰,裹布是必要的,那樣能最好消除張少英身上的痕跡。但他們很快便發(fā)現(xiàn)天際鷹隼的跟蹤,這是他們短時間內(nèi)難以解決的。三人所性停下腳步,將張少英甩了出來,張少英身無寸縷展露人前不由驚慌失措,欲伸手捂住重要部位苦于雙手被套繩箍緊,一時竟不能捂。張少英怒喝道:“我屬驢的,你越迫我我越不告訴你?!?p> 終是太過年輕,張少英此話說明他確實很清楚自己的處境,也知道他們?nèi)藶楹巫プ约骸F渲幸蝗颂统鍪种胸笆?,霎時便刺破張少英大腿肌膚,深入寸許。張少英猝不及防,鉆心的刺疼讓其嚎叫不已。三人混沒想到張少英竟如此敏感,威脅道:“你不說我便將你大腿刺穿,讓你這輩子都變成瘸子?!睆埳儆⑼吹那嘟畋┢?,怒罵道:“我告訴你我是你祖宗?!蹦呛谝氯搜垡姀埳儆㈩B抗,匕首再度刺入寸許,已刺至張少英大腿骨。張少英但覺鉆心劇痛難以忍受,痛得身形不住抽搐,幾番掙扎便暈死過去。黑衣人正欲再動手,霎時周遭弓弦勁射之聲不絕于耳,顯然他們被官軍包圍了。面對滿天的箭矢,三名黑衣人其中兩人就地翻滾至大樹后,那威脅張少英之人則將張少英擋在身前。驟然但聞一聲爆喝,一道亮光閃耀而過,張少英但覺劍光耀眼,身子已被人扯了開去,來人竟是柳天波。三名黑人明明見到柳天波當先開路,此刻卻出現(xiàn)在此,顯然剛剛過去的柳天波是假的。那威脅張少英的黑衣人雙腿腿骨洞穿,頹然跪在地上,短暫的麻木過后劇烈的疼痛伴隨著豆大的汗珠滑滑而落。約莫二十余眾的武林盟九屆衛(wèi)圍了上來,完全有序的陣法契合,那躲避的兩人雖武功不差,卻難敵甲陣之威,很快便被擠在里處束手就擒,連毒藥都沒來得及服食。
柳天波長劍橫挑將左首那人一劍斷喉,劍尖再度遞進,右首那人霎時嚇得嚎嚎大叫,柳天波對待犯人出了名的狠辣。那人叫道:“在下天龍會房州總舵副旗主兼許記瓷莊莊主許二云,奉莊主之命前來俘獲這小娃子,看看柳統(tǒng)領(lǐng)為何會如此重視,是否為了菩提果的秘密?!绷觳ɡ浜咭宦?,天下人果然都差不多,生死是人最直接的感觸,許多梟雄都會在一瞬間失態(tài),更何況這種社團邊緣的棋子。柳天波長劍再起將另一人刺死,長劍再指,冷聲說道:“將你知道的一切盡數(shù)告知,我可暫時饒了你?!痹S二云眼見兩位屬下被戮一時嚇得魂不附體,身軀顫抖不已,顫聲說道:“在下并非天龍會核心人物,我大哥許一峯才是真正的天龍會之人,大王山里的許記瓷莊便是我大哥當家。我平日皆住在城里,今日受飛鴿傳書之訊方來跟蹤伺機出手的。”柳天波道:“許一峯與你可一母同胞,他拿你投石問路你也不知?”許二云應(yīng)道:“在下平日懶散慣了,欠了不少錢財,皆是我大哥墊付的,便、、、也不敢不從?!睕]有再回應(yīng),這種人太過可悲,亦無需多言。
柳天波徑至走到張少英身畔,瞧得張少英痛得滿地打滾,按說只是刺破肌膚的傷口,雖有些深,但不算大的創(chuàng)口,縫合便好,張少英疼痛如此明顯與服食菩提果的特征極為相似。柳天波伸手封住張少英傷口前后穴位,贊道:“小子,口氣倒挺硬?!睆埳儆⒔K于松了口氣,嘶聲應(yīng)道:“多謝大俠救命之恩。”柳天波聞言大感欣慰,這小娃果真懂得人情世故,不忿自己拿他當誘餌之險,反而溫聲致謝,此等胸襟,此等年紀,果真是好坯子。柳天波撕開張少英大腿衣襟,但見傷口處皮肉外翻,血是止主了,但傷口縫合之痛他定難以忍受。故而柳天一記手刀拍暈了張少英,并讓手下九屆衛(wèi)煮了熱水,用干凈的毛巾浸潤溫水,清洗了傷口方才快速的縫合傷口。當張少英醒來時柳天波已趕往大王山去了,只留下百余九屆衛(wèi)護衛(wèi)張少英安頓。張少英強忍著傷口的疼痛,只能原地等待,幾個時辰后,天色將黑,柳天波方才派人來接張少英前去。此刻柳天波一行與本地知州,通判,州尉官已安營立寨,張少英躺在擔架上,但見許多素衣漢子被捆著雙手一排排的跪倒在地,前后左右有近百人之多,有的人因為逃跑當場被戮,張少英則被送到一偏帳歇息。不多時柳天波徑至走了進來,張少英明顯聞到一股血腥味,顯然他又殺人了。
張少英一時驚恐莫名,對柳天波大俠身份的崇拜蕩然無存。柳天波似乎是累了,在張少英身畔緩緩坐了下來,瞧得張少英的驚恐,柳天波說道:“這就是江湖,也是天下,今后你若成玄天派弟子,會明白這一切。”似乎又想起些甚麼,柳天波道:“最好你不要入玄天派,對你,對玄天派皆有好處?!睆埳儆柕溃骸澳憬?jīng)常殺人嗎?”柳天波點頭應(yīng)道:“凡謀逆者皆無可赦,謀逆償命,堂堂正正。”張少英搖頭道:“這跟我想的大俠差太多?!绷觳ǖ溃骸澳阈闹械拇髠b是甚麼樣的?”張少英應(yīng)道:“自然是懲強扶弱,劫富濟貧?!绷觳嘈u頭,問道:“懲強扶弱便不需殺人了?劫富濟貧便不殺人了?”張少英一怔,應(yīng)道:“殺人并不能解決問題?!绷觳ㄎ⑽⒁恍?,說道:“你所想象的是江湖游俠,不為人事所累。如今的武林盟一統(tǒng)江湖,這是一個囊括數(shù)百萬之巨的聯(lián)盟,便非一人一事可教。凡事當賞罰分明,今時今日所面對的天龍會必非善類。你與他講人性,人家未必會領(lǐng)情。今日抓了三百多人,這些人不可能盡數(shù)送往東京開封府,路上甚至?xí)庥鼋貧ⅲ^而逃脫隱匿的更深,再難尋蹤跡。你知道何為叛逆嗎?”
張少英緩緩搖頭,柳天波續(xù)道:“像你狐山鎮(zhèn)上的那些本地人才算的上百姓正戶。而這些人隱藏其中心蓄謀逆,蠱惑鄰居進而影響安定,受一點委屈便埋怨憎恨,此為人心雖善但受摧折則惡。私下里他們損人利己,暗中劫富,私蓄錢財,借以拉攏士人子弟。你要知道,國之大策只能虛章導(dǎo)流,因材而用,先解決大部分再解決小部分,而這需要時間。千百年來沒有哪一個朝代能夠讓所有的百姓都能溫飽不知饑寒。站在天下的角度,維持一個家國的安定并不容易,而很多時候經(jīng)書識教的同時也需要刑法的嚴峻,剛?cè)岵?,此為為政之道。你暫時不用懂那麼多,你切好好養(yǎng)傷,我們過幾日便離開此地?!?p> 張少英不解道:“你要將他們?nèi)慷細⒘耍俊绷觳ǖ溃骸澳氵€小,要學(xué)會用眼睛去看,相信你會看的懂。人性本惡,有了正邪的區(qū)分,那麼堂堂正正也就不難理解了?!闭f完,柳天波便去了,張少英瞧得柳天波那落寂的背影倍感凄涼,似乎殺人也非他本心。柳天波剛?cè)テ邭⒈銇硖酵?,七人身上皆沾有血跡,一入帳中便血腥味十足,張少英嗅入鼻中不由陣陣反胃。些許是多年沒有這般殺戮過,七殺此刻均端靜異常,莫峰簡單看了張少英的傷勢,夸贊道:“小小年紀骨氣倒不小,不要試圖去說服自己,身入江湖便需習(xí)慣眼前的一切,當你有了實力便能在這其中占有一席之地,身在江湖你不殺別人別人也會殺你。能起身走路嗎?”
張少英稍一點頭便站起來,傷口處的疼痛依舊有些難以忍受。莫峰只是勸道:“相較于丟了性命,這點小傷算不得甚麼?!睆埳儆㈦S著七殺出帳,但見營中有廂軍衙役均帶著叛逆打算離開,此時的營地中只剩九屆衛(wèi)和武林盟本地幫派,營地正中開闊處熙熙攘攘捆綁著近二百眾天龍會叛逆。此時九屆衛(wèi)請了祭鼎,開紙點香,一旁的戰(zhàn)鼓便緩緩敲了起來。隨后柳天波上前躬身敬香,七殺領(lǐng)著張少英上前敬了香。這般莊嚴之刻便是武林盟不可或說的祭罪,祭罪一開便意味著他們今日將被武林盟私刑處決。一時之間熙攘的人群中已有人掙扎嘶吼,他們?nèi)肀唤壍媒Y(jié)實動彈不得,有的人已然開始說話示意反水招供。
但營地前的刀斧手已經(jīng)就位,前后三排一共十五人。從此時此刻張少英都知曉柳天波究竟要干甚麼,一時顫栗不已,這麼多人要殺光?張少英已不敢去想象,這實在太過震撼。嫣月瞧得張少英的不快,勸道:“謀逆之罪本就誅族之罪,此行也不過提前而已。你若害怕便先回帳中?!睆埳儆⒋藭r神色謹慎,心緒緊繃,一時語塞竟不能回應(yīng)嫣月的話。隨著第一聲吶喊,人群最外圍十五人被拖至刀斧手面前,一旁令旗揮動,霎時十五顆人頭便落地。虧得張少英有過生死經(jīng)歷,否則這第一遭便得嚇死。不待張少英回過神來第二批人又被拖了上來,霎時被捆綁的天恨會會眾瞧得眼前的殺戮無不心緒崩潰,一時嘶仰更甚。但柳天波一行只是冷漠的注視著眼前的一切,刀斧手的動作極快,那些被屠的尸身倒下一批便被帶到一旁松綁并縫補尸首,以白布簡單包裹。此時此景場面太過震撼,一邊是冷漠的屠殺,一邊是嘶聲掙扎蠕動的人群,張少英只嚇得渾身顫栗,心緒壓抑至極。
直至最后一批人倒下已過去半個時辰,殺戮,松綁,縫合,收斂,一切有條不紊。張少英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撐過來的,現(xiàn)場的血腥如同宰殺牲畜,血流成河。張少英終于忍不住將腹中之物盡數(shù)吐了出來,由于精神緊繃加上傷口刺激,張少英當場暈了過去。
柳天波一直都注視著眼前的一切,是啊,二百七十六人,這是一個多麼龐大的數(shù)字,可他們錯就錯在不可謀逆。從窯廠來不及銷毀的卷宗來看,這是一個勛貴參與的叛逆社團,至于勛貴是誰暫時尚無頭緒。最終頭目一個也沒抓到,留下的盡是這些被蠱惑的貧民,柳天波很想去救這些人,但有些事非他所能及。武林盟九屆統(tǒng)領(lǐng)的招牌是響亮,但并不代表不受約束。鼓聲停下之時,柳天波與七殺一行均躬身兇拜,跪倒在地。所謂跪天跪地跪父母,這些人叛逆該殺,但相較于人倫,祭祀儀式能夠洗滌心靈,尋得一絲慰藉,期望上天的理解。他們不是畜生,是有血有肉的人,柳天波要了他們性命,跪拜而送又算得甚麼呢?叛逆也是人,在人倫上他們是同等的。隨后九屆衛(wèi)鋪灑石灰,翻土去污并燒紙,所有九屆衛(wèi),本地幫派弟子皆跪拜而送。
此時的柳天波與七殺則思緒回返,瓷窯嶺一役,最令他們記憶深刻的是那白衣女子。她的出現(xiàn)是那般亮麗絕倫,英姿勃發(fā),幾招下來柳天波發(fā)覺他與那晚刺殺皇甫勛的當是同一人。七殺與柳天波聯(lián)手之下,那女子依舊游刃有余,使的是儒門六藝劍法。不同的是她的劍法由內(nèi)致外,揮灑自如,且自成一路,劍氣中蘊含無窮劍意,這是一個內(nèi)外兼修的宗師高手。只不過其尚在進境,假以時日必不同凡響。且其身上流露的英姿颯爽,眼神中幾乎無欲,瞧其身形以及呼吸似乎不過二十,但武功卻大成將至,其身后必有武學(xué)宗派為支撐。良久,柳天波嘆道:“在下馳騁江湖多年,這樣的高手第一次見,一對八,我等八人竟無法近身,她若逞兇,你我今日當跟這些叛逆一道了?!?p> 莫峰道:“如果只是單純的尋找對手而已呢!”柳天波一怔,應(yīng)道:“想太多無用,日久生變,我等這就啟程?!绷觳ㄕf走便走,但場外有帖子送了過來。柳天波一瞧不由一聲冷笑,幾人側(cè)目望去,一群人正快步走近,為首策馬的是一襲錦衣長衫著裝的華服公子裝扮,身后熙熙攘攘皆是一群鏢局鏢師的裝扮。那公子約莫二十數(shù)幾,從拜帖上看應(yīng)該是朝廷新派來的權(quán)貴子弟劉錫正,又一個下來鍍金的愣頭青。
柳天波當下走到馬前躬身抱拳見禮,以江湖禮節(jié)見了。劉錫正亦不下馬只是簡單的做了個揖,他打心眼里瞧不上這些庶民,但臨行前身畔幕僚一直好說歹說讓他不可失了禮節(jié),前面的那些公子哥傲慢都付出了代價。武林盟名義上雖屬朝廷麾下,但朝廷并沒有給武林盟一個身份,雙方只是在口頭上保持著一種聯(lián)手關(guān)系。劉錫正瞧得眼前的血流成河,以及遍地的尸身,不由皺眉以手絹捂鼻,雙目則看向七殺。眼前之人便是七殺,但劉錫正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逍遙城同樣頂著叛逆的身份。但此刻不宜公開,他只需要將這些叛逆交到當?shù)貦?quán)知手里便可,那便是大功一件。只不過一次屠戮這麼多人眼睛都不眨一下,劉錫正心中對武林盟的防備更深一分,這不正是俠以武犯禁的實際麼?
七殺沒有爭鋒相對與,皆躬身抱拳見了禮,面子給了你自己若不收斂,那時再失禮便是劉錫正的不智。劉錫正暗暗皺眉,柳天波好歹身為武林盟九屆統(tǒng)領(lǐng)與西門打交道多,與門主石破軍關(guān)系尤深,武林盟雖說不屬朝廷建制,也算在同一條船上。逍遙城七殺叛逆之身,西門雖上不得朝廷臺面,但里子里皆是為朝廷效力的隱士志士,怎能向叛逆還禮?劉錫正本想拒絕,一旁的幕僚則提醒了他,劉錫正只得敷衍還了一禮。
柳天波開口說道:“此次斬殺叛逆一共四百六十八人,此處尚有二百七十六人,余眾已在送來的路上,還請劉門主收納?!贝丝塘觳ㄒ簧盱鍤獗虐l(fā),聲如洪鐘,劉錫正聞言不由臉色驟變,四百六十八人,這要是報上朝廷,必是驚天大案。劉錫正雖剛來西門不久,也明白四門一黑是朝廷對峙天下勢力的隱形勢力,至少西門是披著鏢局的外衣,裹著朝廷的建制行事。這些叛逆報到朝廷不過又是一陣口水仗,朝堂上的那些士大夫絕不允許在大宋的文明之下竟還有私刑泛濫的殺戮,屆時只會加劇朝堂與地方上的矛盾,于清剿叛逆而言得不償失。這些叛逆平日謹小慎微,需要時間的投入方能順藤摸瓜,一一摘除干凈,朝堂上那些士大夫只會嘴上說,只要結(jié)果,報上去只會找麻煩。于是乎由武林盟屠戮,西門上報戰(zhàn)功,其實士大夫們也都知曉,只是這種事只要不在明面上言說,他們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大宋的文明開源需要維護,這種江湖事絕對不能寫入史冊,登上大宋的朝堂。
隨后在柳天波的陪同下,劉錫正的幕僚與之交接事宜,但柳天波發(fā)現(xiàn)劉錫正的眼神總在營地搜尋著甚麼,柳天波突然明白他的意圖。交接完后柳天波故意交代了嫣月幾句,嫣月匆匆入得帳區(qū),隨后便帶著一裹頭巾的男子快速離開營地。劉錫正的眼神立刻變得肅穆起來,此時柳天波已經(jīng)確定這個劉錫正并不像表面這麼簡單。想一想也是有趣,自己雖極力隱匿蹤跡,但腰間的九屆統(tǒng)領(lǐng)腰帶是如何也隱藏不得的,否則他無法調(diào)動各方的支援。從一開始,直至狐山他的一舉一動各方便都清清楚楚,連西門都在其中。
柳天波沒有聲張,西門與逍遙城不同,西門全是權(quán)力下的奴隸,菩提果這樣的秘密皆是歷代皇帝的追求,討好天子的同時他們完全無視一切,肆意妄為。逍遙城同屬江湖知曉和則生利,勢則雙拼的局面,懂得權(quán)宜。柳天波與本次協(xié)助的弟子以及各幫派掌舵話別之后便去追張少英,卻發(fā)覺張少英并未走多遠。原來張少英傷口疼痛難忍,策馬顛簸更是痛得難以忍受,柳天波隨即一記手刀將張少英拍暈過去。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他們需要找個地方隱匿起來是最好的選擇。柳天波常年在西北走動,對西北的地理較為熟悉,所性帶著張少英一行往深山里走去,那里是最佳的隱匿之處。越往山里,山勢越陡峭,柳天波一行便棄馬上山,直至翻過兩座山蠻方進入一處茂密的竹林之中,竹林內(nèi)搭有一棟茅屋,瞧得院前的花草干凈精致,此處顯然有人居住。
一行人緩步入得院內(nèi),柳天波解釋道:“此處已收拾妥當,七日之內(nèi)咱們該無人打擾。”嫣月不禁嘆道:“以江湖為棋,武林盟到哪里都能吃得開?!绷觳ㄎ⑽⒁恍]有回應(yīng),此處常年有獵戶來打理,是柳天波昔年受傷藏匿至此方保得一命所在,后續(xù)加蓋至如今的大茅屋。柳天波將張少英放在竹塌上,眾人顛簸許久便就地歇息,留下一人放哨。不知過了多久,張少英方醒來,瞧得眼前的一切恍惚間猶在夢中。側(cè)臉望去,竹屋內(nèi)七殺均在地上的草席上小歇,張少英緩了緩心神,腦中霎時閃現(xiàn)出那些人首分離的血腥場景,霎時只覺反胃,不住干嘔起來。張少英的干嘔驚醒了眾人,眾人瞧得張少英之狀無不無奈搖頭,看看天色,天也快黑了。
不時,嫣月取了洗漱之物送到走廊外,眾人簡單洗漱后便在正廳內(nèi)就餐,兩張八仙桌并不算擁擠。柳天波與嫣月皆是膳食好手,兩人一個藥膳,一個素齋,雖說缺些佐料,但品相依舊精致。相較之下柳天波的藥膳,藥香與味香相沖,更令人有食欲。眾人自顧果腹,張少英卻是一點也吃不下,以前他只想在狐山過一輩子,從未想過踏足江湖,但想起幾個伙伴的殞命他亦深知這其中的牽扯,此刻他必須依靠柳天波七殺這些人,并要與他們交好。當下張少英以吃不下為由獨自一人出屋坐在竹階上,腦中一時心緒莫名,瞧著自己的雙手,張少英感慨萬千,但想自己身入江湖,有朝一日也會屠戮性命麼?
不時嫣月緩緩走到張少英身畔坐下,勸道:“殺戮于江湖而言稀松平常,但也并非你想的那般隨意。江湖有江湖的情義,規(guī)矩,倫理,你需要時間。”張少英冷不丁的一個冷顫,默然應(yīng)道:“我只是一個自由自在的小乞丐,為什么惹了江湖人便一定得入世?我尋個隱匿之處終身不出又何妨?”張少英此時明顯陷入執(zhí)拗中,身后的柳天波說道:“半年前我來狐山時便注意到你身上的菩提花香氣,那時還不太確定,故而又遣人觀察了半年。半年內(nèi)沒有甚麼人與你接觸方明了,今時今日逍遙城,武林盟,冥宗,仙宗,西門,天龍會皆參與其中,這就意味著相互之間菩提果的秘密將不再是秘密?!睆埳儆⑺贫嵌?,問道:“菩提果真有這麼神奇嗎?”柳天波道:“是否神奇尚且不知,但作為藥引是事實。你也看到了,所謂俠以武犯禁,學(xué)會一身本領(lǐng)便能為所欲為,這就是江湖?!睆埳儆⒊谅晢柕溃骸八阅憔蛯⒛切┤巳珰⒘??”
柳天波嘆息一聲,應(yīng)道:“真正要殺他們的是大宋提朝堂上的士大夫。”張少英站起身來凝視柳天波,疑惑應(yīng)道:“我不懂,我只看到你動的手。近三百人啊!你太可怕了!”柳天波叱然一聲冷笑,說道“你知道朝廷對叛逆的刑罰嗎?”張少英搖頭道:“該是不輕?!绷觳ǔ谅曊f道:“叛逆之下無生路,他們落到朝廷手里依舊是一死,但大宋的朝堂上,尤其是史書上不能出現(xiàn)這麼多的殺戮,那會影響大宋的文明開源?!睆埳儆⑺贫嵌?,問道:“這不就是睜著眼騙自己麼?”柳天波道:“于情于理你不能說他完全不對,也不能說完全對。這些人在我手里不過丟了性命,他們也都是被蠱惑的可憐人。但在官府手里,大宋文明開源之下,叛逆即污垢,而污垢注定是要消滅的,這便是那些士大夫的完美治世之念?!睆埳儆⒁琅f很疑惑,問道:“你覺得他們可憐?”
柳天波道:“他們很多人與你一樣,皆在苦難的邊緣掙扎之際那些人伸手扶持,進而使其篤信之至從而開始憤恨朝廷?!睆埳儆⒋驍嗟溃骸斑@有甚麼不對嗎?我們孤苦無助之時有人相助是為再造之恩,那時候朝廷又在哪里呢?我二十八位兄弟死于非命,至今何來公道?”言語激烈之處張少英口氣都重了一些。柳天波道:“天下黎明千萬,試問千百年來歷朝歷代,有那一代能有今日之文治。家國大局之下,因一點挫折便憤恨無度,天下若人人就此念,豈不人心淪喪,天下大亂?最終傷得是國體,殘的是百姓自身?!睆埳儆u頭道:“你說的大道理我不懂,也不想懂,我只想好好活下去,能夠為我那些死去的伙伴找回公道?!?p> 柳天波道:“公道需要律法的秉持,我已上奏你們知州,知州為天子門生,如此大案當能為你尋得公道,只是需要點時間?!睆埳儆⑺坪醵紱]聽進去,冷聲說道:“官官相護,我再也不相信官家人了?!绷觳ǖ溃骸笆篱g之法自有其行,誰都想無拘無束的活著,但那樣的世界真實麼?在律法的強制下世間人心尚且如此艱難,你知道如今的朝廷轄領(lǐng)多少人丁嗎?幾四千萬之巨,皇帝是好名但也非那般容易。百姓作為朝廷的基石當各有所為,以大宋為天下,以漢人為族領(lǐng),以家國為和,朝廷終究是維系天下黎明運作的樞紐、、、、、、”張少英再一次打斷了柳天波的話,應(yīng)道:“老百姓只知種田,字不識一個,以我所見至今沒有一人有你這種想法?!绷觳ㄩL嘆一身,默然問道:“你想做一個甚麼樣的人?”張少英一怔,應(yīng)道:“我只想好好活下去,做甚麼人不重要。真要說的話,做個好人便可?!?p> 柳天波說道:“你身上的花香與菩提果有關(guān),那你今后必非凡者,做個普通人你是回不去了?!睆埳儆⒚翡J的問道:“我能變得跟你一樣厲害?”柳天波點頭道:“習(xí)武是一件日積月累,很苦的事,一個人變強的背后需要勤學(xué)苦練方能成就。”張少英嘆息一聲,沒有回應(yīng)。柳天波道:“我有些累了,讓蒼龍教你吧!是龍是蟲一試便知?!睆埳儆@道:“你一點也不顧及我是否愿意?”柳天波道:“若我們此時撤走,你可能連明日的太陽都見不到,人要學(xué)會知足,我們也不想,但你沒得選擇?!睆埳儆⒙勓砸粫r默然。
眾人歇息了一晚,張少英則是最后醒來的,做乞丐久了,睡懶覺都習(xí)慣了。竹林中柳天波一行與七殺正在切磋劍術(shù),雙方你來我往,招式精妙之間盡顯宗師風(fēng)姿。逍遙城只是一個聚集起來的前吳越勛貴余民,武功路數(shù)各異,唯一能拿的出手的便是逍遙十三式,號稱集天下劍法于一身。張少英瞧得柳天波的快劍正與霍七徒切磋,赤柳鞭乃軟兵器,較之于柳天波的長劍防守更遠,攻守兼?zhèn)?。柳天波長劍數(shù)度變幻始終沒敢進一步,其長劍雖能透過赤柳鞭揮舞的鞭圈,但一擊得手后他也無法全身而退,僵持之下,柳天波長劍飛舞間劍海無涯之招再出,霍七徒綿密的鞭網(wǎng)揮舞的呼呼聲響,但這正是赤柳鞭的缺陷,赤柳鞭看似密不透風(fēng),實則上由于赤柳鞭太長,劍海無涯之招乃星星散發(fā)之招,鞭網(wǎng)中始終有揮舞間歇的縫隙,霍七徒立時敗下陣來。
這一切都太過新奇,張少英已能抽出思緒來觀看這些實打?qū)嵉墓Ψ?。即使不懂武功,從二人的步伐,招?shù),身形上均所見一般。此時的蒼龍已在等待張少英,其將張少英帶到一處小溪旁,轉(zhuǎn)身便交給了張少英一冊秘籍,上面竟然是玄天內(nèi)功心法。張少英忐忑間打開秘籍,但見序言書曰“天地陽陰,萬物靈生,天之氣,地之血,陰陽之道。神為意,氣為虛,形為實,天人之靈,兩極之氣,陰陽至盛。而脈絡(luò)于身,動靜順逆之氣,通則百變之道。意得一以靈,虛得一以生,實得于一體。五藏肝有魄、心有神、腎有精、脾有志、得修為束,不過為爾。茲手太陰肺經(jīng)、、、、、”張少英一路往下念去,觀且有九千余字。這后段兩千余字,乃玄天內(nèi)功心法總綱,其前便是各處經(jīng)脈的修習(xí)法門。全文分為太極,兩儀,四象,五行,八卦五層大綱。盡管蒼龍知曉張少英記憶力驚人,但張少英一旦沉默下來便不受外界所擾,這份定力與生俱來的。
待張少英將九千余字的內(nèi)功心法墨記于心,蒼龍便為張少英講解各層的譯解,張少英這時全神貫注,記憶力竟且超強,稍時便領(lǐng)略這五層玄天內(nèi)功的大意。玄天內(nèi)功雖繁衍于易經(jīng),卻實不能以其意來詮釋心法。這第一層太極乃是序引,其則以混沌天地說為解,乃說凡人之體,便猶如這天地混沌之初,陰陽混沌。便如未學(xué)武之人,一切有序,尚缺進修,以達進境。自以太極生兩儀,動則為陽,靜則為陰,而互為其根。兩儀的心法前文則注解為男為陽,女為陰。男子陽盛陰弱,女子陰盛陽弱。故無論男女均需填筑陰陽互補,而成陰陽氣大小均衡之境。此為涵養(yǎng)陰陽二氣,成陰陽天序,以大通任督二脈為成,則同行于任督兩脈之內(nèi)。第三層四象是一片釋文,以四象釋指春夏秋冬四季,春為清,夏為熱,秋為涼,冬為寒,亦分為少陽,太陽,少陰,太陰四象。乃說天下間的內(nèi)功,無論功法相異,體質(zhì)差別,其內(nèi)功之感知均在這四象中。但玄天內(nèi)功卻并非如此,其以陰陽交感,合而自成一路,則為陰陽二氣,冷熱交替。五行則指金木水火土。人體之中肺屬金,肝屬木,腎屬水,心屬火,脾屬土,亦指十二正經(jīng)。這五行心法中所釋,乃是擴通十二正經(jīng),串連并接,成陰陽互通,交感繁衍之道。只是這八卦一層中,只提到了奇經(jīng)八脈,亦八八六十四功便未再有下文。
縱觀全文,自太極生陰陽,涵養(yǎng)陰陽二氣。男子天生陽氣盛,體內(nèi)只需填筑陰氣,女子亦反之。所謂陰陽天序,男陽之陰氣無論如何涵養(yǎng)也強不過陽氣,女子亦反之。則以任督二脈為陰陽氣運之所,相互沖撞,通任督二脈。人體中任督二脈本就是通的,但關(guān)口窄小,尚需拓通,成陰陽天序。此法雖說為簡單,但若行之,卻是千難萬險。許多武林名宿窮盡一生都難以打通任督二脈,而且一旦陰陽二氣大通。得來的雖然是功力大增,但陰陽二氣相互沖撞撕咬,丹田之中猶如千萬只白蟻啃食,忽冷忽熱,教人痛不欲生。練功之人需要極大的毅力才能忍受,否則輕則癲瘋,重則癱瘓喪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