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瑯琊榜

第一百零四章 恩寵(下)

瑯琊榜 海宴 4260 2007-04-03 00:13:00

    前幾天差不多穿了夏裝,可今天氣溫驟降十幾度,聽說重慶那邊還下了強冰雹,現(xiàn)在這氣侯到底怎么了?

 ?。@是再次呼吁環(huán)保的分割線-------------

  “景琰,你帶兵是個熟手,朕想把巡防營交于你節(jié)制,如何?”

  此言一出,蕭景琰今天第二次感到極度意外,以至于梁帝開口之后很久,他都沒有任何回復。

  梁帝一開始很耐心地等待著。他以為靖王的沉默是在斟酌如何措辭謝恩,畢竟這孩子常年在外領兵,少有恩寵,自然不象譽王那般反應靈敏,甜言蜜語張嘴便是一套,多等他片刻卻也無妨。

  不過等著等著,梁帝漸漸覺得有些不對。

  靖王的表情越來越不象是在考慮如何謝恩,而是在考慮是否應該接受這一任命。

  梁帝心中頓時不悅。

  太子和譽王在朝堂上爭得臉紅脖子粗的樣子,靖王又不是沒看到,人家爭都沒有爭到手的這份恩寵現(xiàn)在給了他,不說感恩涕零,好歹應該激動一下,無論如何也不當是這般猶豫的表情啊。

  “景琰,你怕辛苦嗎?”梁帝沉下臉,冷冷地問道。

  “兒臣不敢,”靖王忙跪倒,“父皇的恩信,兒臣荷感。只是……”

  “只是什么?”

  靖王遲疑了一下,定了定神,沉聲道:“沒什么……兒臣愿領此職,今后必當克盡職守,不負父皇所托。”

  他雖然什么都沒說,但只是這個遲疑的神色,梁帝便已明白了大半。雖然靖王對于圣恩皇寵的淡泊反應小小觸了一下他的逆麟,但從另一方面來說,這個兒子明顯不愿意卷進目前朝堂黨爭的態(tài)度,還是讓他很放心的。

  “你不必顧慮太多,”梁帝伸出手拍拍靖王的肩膀,“你堂堂皇子,又是軍功累累,節(jié)制個小小的巡防營算什么?有父皇為你撐腰,看誰敢有話說,日后若有委屈,也盡管告訴父皇知道,自然會給你做主的。”

  其實方才靖王猶豫的原因,倒并不象梁帝所想的那樣淡泊。他既然已設皇位為目標,能多一分實權都是好的,之所以遲疑,不過是因為現(xiàn)在自身力量尚弱,不愿突然顯得太受恩寵,以免過早被太子譽王所忌??墒橇旱鄞丝淌钱斆嬖S恩,不容他有時間回去跟蘇哲商量,只能一咬牙,先領受下來再說。

  整個過程中,靜妃侍立在旁一言不發(fā),好象根本不關她的事。直到父子倆話說的差不多了,她才捧了一盅雪蛤羹過來,柔聲道:“陛下今日還沒歇午覺吧?略進兩口羹,就在臣妾這里安眠片刻如何?”

  梁帝接過瓷盅,用小勺舀了一口細品,比平時吃的雪蛤羹少了濃香,多了些清醇,甜味淡淡,在舌尖有薄薄一層回香,不覺吃了半盅,漱了口,由靜妃扶著躺下,頭一著枕,口鼻間便繞了清洌芬芳。

  “這是什么枕?”

  “回陛下,這是臣妾曬金銀花為芯,再加入梅、桂花蕊、各色藥材,用干荷葉包裹后自制的棉枕,陛下如果喜歡,臣妾再細細為陛下縫制一個新的?!?p>  “好,好?!绷旱壑挥X全身舒爽,略閉閉眼,又睜了開來,“朕在這里安歇,景琰就得退下,你們母子難得聚宴,豈不是讓朕給攪了?”

  “侍奉陛下,是臣妾的第一本分,”靜妃恬然一笑,“陛下這樣說,倒讓景琰惶恐。”

  梁帝呵呵笑了兩聲,向已退至門邊的靖王說:“景琰,朕今日攪了你們,自然要補償。自即日起,你可隨意入芷蘿宮向你母妃請安,不必再另行請旨了?!?p>  他今天的恩寵一個接一個,從未有過的慷慨大方,但也只有這最后一個,得到了他所希望的反應。靜妃掩口微笑,眸中淚光輕閃,靖王更是滿面喜色,撩衣下拜,重重叩下頭去:“兒臣……謝父皇隆恩!”

  皇帝的喜好,一向是宮中最靈敏的風向標。雖然不過是來歇了個中覺,賞了些器物,但大家都已意識到芷蘿宮正在開始受到圣上青睞。梁帝起駕離去后,遲來的賀客漸漸盈門,至晚不歇。黃昏前往中宮請安時,連皇后也特意問起她伴駕的細節(jié),并借此順便刺了越貴妃幾句。不過越貴妃深諳宮中之道,分毫未露嫉色,反而嬌笑晏晏,對靜妃大加夸贊,不動聲色地將皇后頂了回去。兩個多年宿敵在朝陽殿唇舌如刀,利齒如劍,談笑間殺氣四蕩,反而是身為事情起源的靜妃本人安閑沉默,在一旁無言地甘當背景,一副寵辱不驚的樣子,讓人暗暗感嘆。

  宮中的這番的潮生水起,暫時還沒有那么快傳到那座赫赫有名的蘇宅中。故而蒙摯悄悄進來探望時,只看到梅長蘇在燈下閑閑看書的樣子。

  “你近來身子和心情都還調(diào)整得不錯,讓我放心?!苯姶蠼y(tǒng)領放松地笑道,“在看什么書呢?還加批注?”

  “《翔地記》,這里面人文地理記載得翔實有趣,非實地勘游不可得,”梅長蘇一面笑答,一面將手中的細毫小筆放下,“有些地方我也去過,隨筆批注兩句感慨,不過無聊罷了。”

  蒙摯湊過去細看了一回,見梅長蘇心情甚好,早就想問的一個問題今天終于問了出來,“你的筆跡與先前大不一樣了,刻意練成的嗎?”

  “算是刻意,也算是無奈吧?!泵烽L蘇將書合上,隨手放在案邊,“我現(xiàn)在腕力虛浮,筆鋒勁道本就改了,再改字體行文就要簡單許多。這會兒若是讓我再寫兩個和以前一樣的字,我反而寫不來了?!?p>  蒙摯有些自悔怎么問出這么勾人傷感的問題來,忙岔開話題道:“聽說你不讓穆青上表請回云南,是嗎?”

  “沒錯,”梅長蘇為客人斟了杯茶,推過去,“穆青當初留京,是以太皇太后為由,現(xiàn)在她老人家薨逝未久,穆青就急著上表要走,一來顯涼薄,二來會更招陛下疑心。他現(xiàn)在又沒什么危險,不如安心呆上一年,多看一看,多歷練一下,也沒什么壞處?!?p>  “說的也是,”蒙摯點頭道,“穆青雖不是宗室中人,但太皇太后一向關愛晚輩,皇族就不必說了,既使是外嫁公主和外姓藩王的孩子們,哪個私下里不是叫她奶奶太奶奶?為她在京守一年孝,也是應該的。”

  梅長蘇怔怔地看著燈花,低聲道:“她喜愛孩子們,孩子們心里都明白,所以就算是穆青那個急脾氣,也立即聽了我建議停止上表,同意留京守孝。霓凰若是能來,只怕也早就來了……”

  蒙摯只覺自己今天真是多說多錯,倒象是專門來破壞梅長蘇閑淡的心情似的,忙抓起茶杯來喝著,又轉(zhuǎn)換話題:“夏冬近來安靜,似乎沒有絲毫動作??梢幌肫鹚厝盏钠?,反而覺得更讓人心悸。你說夏江會不會已經(jīng)有所察覺?”

  “懸鏡司那邊我只想靜觀其變。就象我一直說的,夏冬又不是吃素的,她如今已知真相,無論以前再怎么敬仰她的師父,現(xiàn)在畢竟已起了戒心,自保的能力還是有的,所以還輪不到我擔心。夏江察覺了也好,沒察覺也罷,讓他們先交交手吧,這個過程以及夏春夏秋的態(tài)度,我都想再看看?!泵烽L蘇說這番話時的語氣,似乎比國喪之前更狠絕了幾分,目光中也透了刺骨寒意來,“聶大哥的未亡人,當不會使我失望吧……”

  “小殊,”蒙摯凝目看他,正要說什么,黎綱突然從外面直闖進來,急道:“宗主,譽王快進來了,他一落轎就急著朝里沖,我們根本沒法兒攔……”

  梅長蘇一皺眉,知道蒙摯現(xiàn)在出門保不準就被撞個正著,當下立即起身,打開密道之門,順手還把桌上的《翔地記》塞給蒙摯,一面推他進去,一面快速道:“委屈大統(tǒng)領在里面看看書,譽王走了我們再聊?!?p>  蒙摯依言閃身而進,密道門剛剛關好,譽王的腳步聲已響至門前,梅長蘇轉(zhuǎn)身相迎,同時示意黎綱與跟在譽王身后的甄平退下。

  “蘇先生,你可知巡防營歸統(tǒng)之事已經(jīng)定了?”譽王進來后毫無開場白,第一句話就直奔主題,說的時候咬著牙,面色陰沉。

  “哦?”梅長蘇挑了挑眉,“看殿下的樣子,難不成我料錯了?”

  “你沒料錯,父皇的確沒有讓兵部接管,”譽王煞是氣悶,“他把節(jié)制權給了靖王。”

  這次梅長蘇是真的有些意外,“靖王?什么時候的事?”

  “就是今天下午。事先毫無征兆,陛下也沒問過任何人的意思,突然就這么決定了?!?p>  “我不知殿下在惱怒些什么?”梅長蘇淡淡道,“歸靖王節(jié)制不是很好嗎?至少他為人公允,殿下不用擔心他會偏袒太子?!?p>  “如果靖王只是靖王,我當然樂見其成,可是……”譽王對于敵人,有一種特殊的敏感,此刻他的這種感覺尤為強烈,“蘇先生不覺得靖王最近冒得太快了嗎?從接侵地案開始,父皇對他的恩寵日增,連重臣們對他的口碑也越來越好,名望一天一天水漲船高。新得用的幾個朝堂紅人,好似都對他印象甚佳,雖然暫沒有結(jié)黨的跡象,但如今的靖王已絕不是去年剛回來時的那個靖王了?!?p>  梅長蘇似乎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道:“這樣苗頭確是有些可疑。不過靖王若有野心,沒有人擁戴支持總是難成的,殿下你確認他未曾結(jié)黨?”

  “據(jù)般若的情報是這樣。不過般若最近……有些讓人失望,好些事情后知后覺,更有些是錯的。她懷疑是有內(nèi)奸,否則不至于那么些眼線,齊刷刷地接連斷掉,連個錯漏的都沒有?!?p>  梅長蘇屈動指節(jié)敲著桌面,緩緩道:“秦姑娘的事我一向沒有多問過。不過想來她的眼線名單應該是很隱秘的事,安心要查內(nèi)奸,怎么會查不出?”

  譽王目光一沉,沒有說話。他心里很清楚,秦般若安插在各府的眼線名單,只有自己、她本人、王府首席師爺康先生和最受自己信賴的太學士朱華知道。這些人個個都該是沒有嫌疑的,自己和秦般若不用說了,康先生入府二十多年,朱華更是自己在朝堂上的得力幫手,又是王妃的親兄長……王妃的……

  梅長蘇用眼尾瞟了瞟,就象是沒看見他那時陰時晴的表情似的,仍是安然道:“殿下氣沖沖進來,真的只為靖王節(jié)制了一個巡防營?”

  “當然不止這個。父皇還下了恩旨,靖王以后可以隨意入宮省母,不必另行請旨。這可是親王才有的特權,只怕他這個郡王不日就能升一大級,跟我并肩了。再想想父皇多年來冷落靜嬪,無緣無故竟然想起來要封妃,這些事湊在一起,根本不可能是巧合,父皇分明是有意在扶植靖王,就象他當年……”譽王說到這里,突然一定神,把后半話咽了回去。

  就象當年他扶植你一樣嗎?梅長蘇垂下眼簾,掩住了眸中的冷笑,但卻很識趣地當做沒有聽清一般,悠悠地拿剪子剪著燈芯,仍是一派云淡風輕。

  “蘇先生,”譽王被他這種不在意的態(tài)度弄得有些惱火,忍不住說話的語氣加重了幾分,“本王不是在玩笑,先生這般兒戲,倒象是沒把本王的處境放在心上似的!”

  梅長蘇慢慢放下銀剪,轉(zhuǎn)身正視著譽王,目光清冷如水,足以把這位皇子周身冒出的火星全都澆滅,聲音更是平穩(wěn)得如同無波的古井一般。

  “譽王殿下,既然您已經(jīng)看出那是陛下有意為之的,還著什么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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