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山下

　　雙向重燃

　　第六回：山下

　　銅區(qū)——

　　四人的興奮感在尹華的過渡后漸漸沉寂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驚訝與陌生的感覺，看著面前平靜的日常街道，他們再次意識到這幾天的經(jīng)歷到底有多么離譜和夸張，甚至是驚天地泣鬼神的程度，頓時心慌了起來。

　　祥子不禁打了個哆嗦，站在門口一動不動，看著面前的包子鋪和小吃攤，居然有種害怕的感覺。

　　鄭小賢的自控力還是較強的，頻繁轉(zhuǎn)場幾次的經(jīng)歷讓他并沒有像祥子一樣夸張，但他看著周圍，也皺起了眉頭，似乎預(yù)感有什么將要來了一樣，甚至幻想平靜的一切都會因為自己的經(jīng)歷而改變，動物會變身、房子會飛、馬路會跑，但是反復(fù)確認，一切都沒變，于是他拍了拍自己的頭——太會胡思亂想了。

　　真正讓鄭小賢感到陌生的，卻是面前的兩個男生：

　　一左一右、一紅一藍，神情自然、步伐輕松，似乎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一樣，回頭看了一眼祥子，他終于意識到，與他們已經(jīng)有了一段距離了。

　　“嘿、你兩個爪子（怎么）老？站著像個木樁樁一樣?！?p>　　保安按著開門鍵，一陣不耐煩的吼聲將兩人打了回來，鄭小賢連忙道歉，一下子跳了出去，祥子緊隨其后。

　　“你倆咋了？回家是個很高興的事情啊！”

　　羅焱回過頭看了看兩人，他的眼神中帶著光芒。

　　“嗯，我得早些回去了，再見。”

　　劉淼沖三人招了招手，自然地轉(zhuǎn)身離開，并且又一次掏出了小書，他們的眼神一樣。

　　“ago，你現(xiàn)在打算干啥子哦？”祥子詢問。

　　“嗯...去接小德，然后去張瑤家蹭飯，嘿嘿~！”

　　“嘶...”祥子突然想起了什么，看了眼手機——10：55。

　　“貌似是到了吃飯的時候了...我也該去警局蹭飯了！”

　　“你不是平時都在外面吃嗎？怎么想著去警局？”

　　羅焱表情微妙。

　　“你管我，我今天回來，老姐肯定會給我接風(fēng)的，絕對有紅燒肉~！”

　　“切，多大的人了...行吧，”羅焱說著轉(zhuǎn)過頭，

　　“那、小賢，我也先走了，下次見！”

　　“哦好...”

　　羅焱說完便朝外大步走去，突然，他回過了頭，提了提手機，

　　“有啥事跟我打電話...對了小賢，別有壓力?！?p>　　羅焱說著又看了他一眼，自信的眼神竟然帶著一絲柔和。

　　“啊...”

　　祥子似乎有一絲殘念未決，他猛地甩了甩頭，似乎想把什么甩出去，隨后便抖了抖全身，身上的肉也跟著彈。

　　“老鄭啊，你咋辦？”

　　“咋辦？”

　　鄭小賢被問懵了，他不清楚祥子問的到底是眼前還是以后。

　　“是回家還是咋地？”

　　“哦哦...”鄭小賢反應(yīng)過來，看了看附近的小吃攤，肚子似乎也有點躁動了，

　　“嗯...買點東西？”

　　“nice！”祥子說著拍了下他的肩膀，

　　“沖沖沖，我要大吃特吃！”

　　劉志祥拽著鄭小賢沖進了街頭的攤位之中，看著面前的雞爪和包谷，垂液止不住的往下流。

　　“老板，兩串雞腳！”

　　“張叔，炸洋芋一碗！”

　　“麻嬸，豬腦殼肉嘎五塊錢的！”

　　......

　　祥子左沖右跳，肥胖的球形身體在人群中竟然穿梭的像流水一樣順滑，鄭小賢差點被甩丟了都，他這一頓瘋狂輸出，附近的攤位一看，瞬間也來了精神，吆喝聲更大了，集市上充滿了歡樂的氣氛。

　　羅焱走在街邊，并沒有對面前的一切有多享受，只是感受到一陣放松與激情互相矛盾后的酥麻感，看著面前的車水馬龍，想著遇到的事情，他感到格外的自在。

　　危險、復(fù)雜？不，這個少年并不在意這些事情；戰(zhàn)神、傳說？也不是，這些事情可以驚訝，但也不是他注重的事件。準確的來說，羅焱這個不太正常的熱血青少年，這么多年來真正覺得享受的事情，并不是籃球等體育運動取得冠軍、也不是見義勇為后受到表揚與贊賞、更不是當下九峰的險象環(huán)生和能力的突破三觀，他真正享受的事情，就是這一切中最為艱難的過程，經(jīng)歷與成長，能力與磨難，似乎他做的事情，就只為了兩個目標，一個就是使自己不斷成長和強大，以達到那看似不可能卻與計劃恰好符合的救世主模式；而另一個目標，則是羅焱這輩子都會找到的，那一份只屬于他們的傳說。

　?。ㄍ?..這就是九峰山下面的城市嗎？比那個涼颼颼的山頭熱鬧多啦~?。?p>　　姜洛語氣中帶著興奮，羅焱感覺她似乎在自己身體里面到處亂竄，仿佛要把周圍360度的景色一個不漏地收入眼中。

　?。ㄉ禈觾?，這里已經(jīng)距九峰山一個區(qū)了，如果我沒猜錯，九峰應(yīng)該在大渝的潼南片區(qū)...）

　?。ㄐ辛诵辛?，別管區(qū)了，我看那個棉花糖多好吃的！快買快買?。┙逑褚粋€活潑的孩子。

　　受到姜洛的影響，羅焱看向一旁的攤位，攤主胖胖的，是個中年人，正抬手將木簽放在棉花糖機上，開始慢慢地轉(zhuǎn)圈，而面前則是擠在一起的小孩子們，孩子們舉著一塊和五毛的紙幣，開心地叫著。

　　“我要綠色的！”

　　“我喜歡紅色！”

　　“老板，我多出五毛，給我的藍色棉花糖外加一層白的吧！”

　　“...”

　　“別急別急，都有都有！”

　　老板笑呵呵地回應(yīng)，連忙加快速度制作。

　?。ㄕ媸瞧婷?..）

　　姜洛看著一個拿著棉花糖的小女孩，見她沖著面前的一抹白色一口咬下去，笑得可開心了，吃得滿嘴都是白絲。

　　（這棉花真的可以吃嗎？）

　　“噗！”

　　羅焱沒忍住笑出了聲，

　?。ㄎ梗愀陕?？）

　?。ü?..你都知道這是棉花糖了，怎么會問出這種問題？）

　　（不是機器前面寫著的嘛...我以為就是一種裝飾品...居然...）

　?。ê昧撕昧?，我們過來看。）

　　羅焱說著，從一邊緩緩移動到棉花糖機的側(cè)面。

　?。ㄎ?，你怎么還跟小孩插隊??？）姜洛嫌棄。

　?。阍谙肷?，我是讓你親眼看看，人家是怎么把棉花做成糖的~?。?p>　　面前的機器，就像一個巨大的鐵盆，不同的是中間有一個凸出的管子，只見師傅舀了一小勺藍色的顆粒物，并將它們倒進了管子口，隨即機器開始運作。

　　姜洛直直地盯著面前這個東西，只見攤主將木簽橫提在管口上方，突然，管口周圍出現(xiàn)了一些糖絲，仿佛蛛網(wǎng)一般漸漸密集，又仿佛絲綢一般輕巧舒滑，而最能形容它的，還是棉線?？吹教墙z浮現(xiàn)出來，老師傅迅速反應(yīng)，緩緩將木簽繞了幾圈，二人清楚地看著糖絲一圈一圈地纏繞在木簽上，而老師傅的手也越來越快，仿佛一眨眼的功夫，糖絲已經(jīng)轉(zhuǎn)成了一大個藍色的棉花球，師傅繼續(xù)轉(zhuǎn)著，直到管口的最后一根糖絲浮出，他才將手收了上來。

　　老師傅將棉花糖遞給面前的小孩，孩子瞅著眼前這個和自己腦袋一樣的棉花糖，歡喜地手舞足蹈，而姜洛則是驚訝萬分，仿佛看到了一顆巨大的藍色果實。

　?。吹搅藛?，感覺怎么樣？）

　?。莻€機器太神奇了吧...是怎么做到的？）

　?。憧矗赃厰[著的五顏六色的顆粒都是糖粒，這個機器就是將這些糖快速加熱，讓它們變成糖漿，）

　　羅焱說著指了指中間的管子，

　?。阕屑毧矗茏又車行┖苄〉目?，糖被快速旋轉(zhuǎn)加熱后，就會從這些細小的孔子中噴出來，遇冷就開始凝固了，所以就形成了糖絲，因為十分細長，就會給人一種很輕，能飛起來的感覺，就和棉花一樣，當然，看著也和棉花一樣，所以...這就是棉花糖。懂了嗎，小女孩~）

　　（喂！你說夠了沒有？）姜洛有些害羞。

　?。ㄕα耍浚?p>　?。熨I，我要吃！）

　?。ú毁I，氣死你！）

　　羅焱對著空氣做了個鬼臉。

　?。ㄘi頭！我可是救了你的命的。）

　?。ㄕO，要是我就是不買呢？）

　?。俏揖推滥悖。?p>　　“哈哈哈...”

　　羅焱忍不住笑了起來，他很少有這種逗別人玩的想法，但姜洛的反應(yīng)讓他喜歡上了這種感覺。

　　“誒...”

　　羅焱突然意識到了什么，孩子們奇怪地看著這個大哥哥，攤主也是，一堆人看著他對著空氣指手畫腳，又莫名其妙地笑，攤主撓了撓頭，懷疑這個小子不會是個瘋子吧，但看著比較干凈的衣服（鄭小賢準備的備用服裝，原來的早就被燒沒了。）又有點納悶。

　　“咳嗯...老板，來串棉花糖！”

　　看著這個小青年并不是瘋子，攤主吐了口氣，擺擺手，

　　“排隊去，沒看到這么多孩子嗎？”

　　“哦哦哦...抱歉抱歉！”

　　羅焱連忙跑到小孩的后面排隊，孩子們又開始了歡聲笑語，而他則是尷尬到了極點，盡管這種事情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發(fā)生了。

　?。ü?.....）

　　這回輪到姜洛笑了。

　　（喂...你干嘛?。。?p>　?。ㄠ?，沒看到這么多孩子嘛~）姜洛學(xué)著店主的語氣，

　　（嘶...我可是在給你買糖啊，別落井下石?。?p>　　雖然人多，但攤主的手速也十分迅捷，很快便排到了。

　　（要什么顏色？）

　?。ㄠ?..哪個味比較好吃？）姜洛揣摩著。

　　（害，只是顏色不一樣，味道都差不多，都是砂糖。）

　?。ㄅ秪）姜洛語氣有些失望，

　?。蔷?，紅色的吧?。?p>　　“老板，來串紅的！然后...”，羅焱想起了什么，

　?。ㄔ龠x個顏色。）

　　（嗯？）姜洛奇怪，

　?。ㄔ賮韨€紅色吧，）

　?。愫芟矚g紅色啊，）羅焱思索。

　?。ú恍袉幔浚?p>　?。ㄐ校?，換一個色，）

　?。?..綠色！）

　　“再來個綠色！”羅焱說著，掏出了四塊錢。

　　一手一個，提著一紅一綠的果實，仿佛真就是兩個巨大的蘋果，羅焱朝前走著，街邊沒買的孩子投來了羨慕的目光。

　?。_焱，）

　　（咋了？）

　　（你接小孩的路，和你家順路嗎？）

　?。ㄠ?？順路，咋了？）

　　（先回家，）

　　（嗯？為啥，）羅焱不解。

　　（什么為啥？我要出來?。。?p>　?。ㄠ?..隨便找個沒人的小巷子，不一樣嗎？）羅焱開玩笑。

　　（能不能別這么隨便，你個豬頭。）

　　（行行行，我們的姜大小姐，說什么就是什么~）

　　“老板，蝦怎么賣？”

　　“21塊5，便宜得很，趕上好時候了啊小伙。”

　　“20，買兩斤?！蹦猩凵衿届o。

　　“嘿...”店主撓著頭，

　　“蝦殼，”

　　店主正準備對話，男生一下子撿出一只蝦殼破損的，平靜的眼神也漸漸銳利起來。

　　店主看了看周圍，面前這個小鬼沒有想象中那么好應(yīng)付。

　　劉淼則平靜地放下蝦，轉(zhuǎn)身準備離開。

　　“誒誒...”

　　店主叫回他的時候，價格就已經(jīng)談成了。而劉淼則收回銳利的眼神，自然地接過口袋，隨即挑選起來，二人仿佛互相打了波配合一樣。

　　劉淼是沒什么感情，平時也像個冰塊一樣，但他并不是傻子，相反，他在生活上的一些部分其實也非常有經(jīng)驗。

　　街邊的歡笑聲很快便不讓他感到輕松，而是只剩下嘈雜了，很多時候，我們所認為美好的事情其實是受到了自身喜好或者希望的影響，而事情本身或許并不一定就是美的，劉淼是四人中最快回到現(xiàn)實中的一個。

　　雖然是趕場（趕集）天的上午，但有些地方人依舊少得可憐，劉淼就來到了這條巷子。

　　蝦在袋子中晃動著，而劉淼的眼神再次銳利起來，行人仿佛是透明的，太陽的光被老舊房屋的陰影淹沒，風(fēng)也被擋了出去，這使得袋中水的晃動聲格外清晰。

　　劉淼知道，有什么要發(fā)生。

　　大巴下車的那一頭，有些過于靠近樹叢臺了，但羅焱他們當時沉浸在回歸現(xiàn)實的驚喜之中，并沒有過于在意，其實這并不是一個隨意的做法。

　　尹華聽到了上課鈴聲，并確認附近沒什么人后，從樹叢臺的另一邊走到大巴的后半部分，來到另外一處放行李的箱門前。

　　尹華將箱門拉開，看著里面蠕動著的物體。

　　“你不該這么頑皮的?！?p>　　男生雙手雙腿被綁得嚴嚴實實，嘴里塞著一坨棉花，也用了幾圈麻繩纏著，繩子一圈一圈，把他捆得像木乃伊一樣；同時，箱的底面鋪了一層棉被，箱門的內(nèi)側(cè)竟然也有一圈隔音棉，這種場景，就和恐怖分子綁架一樣。

　　“事情那么多，差一點就把你忘了，王滿同學(xué)?！?p>　　尹華說完，拉住王滿手背的繩子，將他拖了出來，立在面前。

　　“記住一件事，你的上山之旅和羅焱他們的一樣，唯一不同的就是，你在樹上睡了一晚，提前下山，并且，吃了幾條蛇，懂了嗎？”

　　“唔、唔......”

　　王滿不停地晃動著，就像一條擺動的雞柳。

　　“雖然你也沒看到什么奇怪的東西，但你不會去亂說什么，畢竟，造謠是會讓大家都陷入麻煩中的，同學(xué)?！?p>　　尹華說著，提起繩子一拉，麻繩如同被鑰匙打開一般，瞬間松開，王滿差點沒站穩(wěn)。

　　“噗！”

　　王滿一下子將棉花吐了出來，還用牙呲了下舌頭。

　　“老師...你教我吧?！?p>　　“教你什么？”

　　“別裝了老師，我藏在樹巔，還是深夜，那可是...”

　　“是作為獵戶最警惕的時候？”

　　尹華明知故問。

　　“...是，”王滿呲了呲牙，

　　“你比雁還快，怎么做到的？”

　　深夜，山林，嚼著焦蛇，樹尖上的獵人觀察著什么，看著樹底下的一片黑暗發(fā)神，突然，黑暗越來越大——黑色的殘影，銳利的手飛速掐向自己的脖子，他連忙雙手護住，以為為時已晚，卻是錯覺；不是錯覺，殘影收手了，仿佛只是為了挑逗他一下。

　　尹華提下眼鏡，揪住他的衣領(lǐng)，沖他笑了一瞬，隨即一下將他扯到地面，黑暗接踵而至。

　　“你不該這么頑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