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祝君好夢

　　傳承之海中，再不復(fù)往日的風(fēng)和日麗，只有層層霧氣凝結(jié)，像是車窗上濃濃的水汽。

　　從里面向外看，世界近在咫尺，卻又無法窺探，仿佛時間都靜止了一般。

　　任濤在霧氣之中，沿著熟悉的山間小路穿行，他知道這是傳承之海的自我保護機制，突然接收了蘊含龐大威能的神靈之力，它現(xiàn)在全面封鎖了自己的所有波動，唯有如此，才能讓神靈之力保持平靜。

　　但凡自己有一絲異動，神靈之力翻江倒海，自己就會識海崩碎，死無葬身之地。

　　不過，傳承之海和任濤之間的精神連接還在發(fā)揮作用，正慢慢引導(dǎo)他朝著“解碼”神靈之力的方向前進。

　　好像隱隱約約的一點記憶，帶著任濤回到了從前。

　　那是來到帝都的第一年，因為國安和申花的比賽，工體大堵車。

　　任濤坐在出租車里，看到了同樣的水汽，那時的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面，不明白這滿大街的車，還有滿街的行人在做什么，感覺來到了一個陌生的世界。

　　司機師傅笑著問任濤，要不要下來步行？否則堵在這里，半個小時是它，一個小時也是它。

　　任濤選擇了步行，天上落下淋漓的細雨，帝都的燈光氤氳閃亮。

　　他的心里還有些慶幸，本來打車回到西城，車費就讓他心疼，現(xiàn)在能夠步行回去，反而是一種解脫。

　　就這樣走了兩個多小時，回到宿舍的時候都十二點了。

　　只是一路上，任濤是歡快的，就算是孑然一身漂泊在外，看不到未來的方向，但人生有夢，未來可期。

　　就是這么奇怪！

　　現(xiàn)在想想，也還是不明白，為何在那時會感覺到幸福。

　　后來他做到了公司的銷售冠軍，有了自己的車，偶爾也會回想起工體的那個夜晚，但卻再也找不回當(dāng)初的心情。

　　直到有一天，行駛在高速公路上，對面卻詭異地沖來一輛逆行的重卡。

　　刺眼的燈光照得人發(fā)慌。

　　任濤在那燈光里面，竟然看到了一片海！

　　車子轟然碰撞，耳邊是刺耳的轟鳴，玻璃碎片和各種零件漫天翻飛，但任濤卻來到了海里，成為了邪魔虎鯨…..王。

　　這些事之前都沒時間細想，因為生存危機逼迫，幾乎是不容喘息，從跟深海魔鯨王“結(jié)盟”，到逃避史萊克七怪的追殺，然后吸收鯨珠，殺上海神島，再到阻止唐三獲得第八魂環(huán)，開啟第二階段進化，對決海神虛影，接著就到了現(xiàn)在。

　　剛剛穿越的時候，任濤其實都要認命了，也想過自己的人生根本是一場錯誤，也覺得這一切都是命運的捉弄，但關(guān)鍵時刻，是邪魔虎鯨群喚起了他的斗志。

　　對，就是這些殘忍、嗜殺又愚蠢的大家伙們，雖然名聲不好，但它們其實也有著常人看不到的優(yōu)點，敢對深海魔鯨王齜牙，敢去沖擊海神島，敢和一切敵人拼命，對伙伴和族群卻又絕對忠誠。

　　這些讓任濤明白了，自己不能死，要活下去。

　　身為邪魔虎鯨王，哪怕所有族人都死了，自己還要替它們報仇。

　　現(xiàn)在，任濤做到了。

　　在被海神虛影轟碎又重組，跟海神剛正面之后，他現(xiàn)在才覺得前所未有的疲倦和放松。

　　就是在這樣的狀態(tài)下，“解碼”神靈之力的好戲開始了。

　　任濤仿佛看到了神戰(zhàn)的場面，云團大小、色澤如同黃金的火焰層層爆開，從天空中蔓延到海面，又穿梭到地面上，真實的世界在這樣的浩瀚偉力面前，虛幻得如同二維世界，又脆弱得像是紙糊的一般，大陸架瞬間崩塌，山體陷落，巨大的白色光罩從地平線上升起，以超越了人類認知的速度蔓延，轉(zhuǎn)眼間覆蓋了整座星球。

　　又有無數(shù)道藍色或金色的細絲，像是唐三的藍銀草或者任濤自己的吞噬金絲，只是巨大和密集得難以形容，從星球的這一側(cè)，蜿蜒到另一側(cè)。

　　巨大的藍色和紫黑色身影在肉眼失去作用的時候，映現(xiàn)在人的腦海中，發(fā)出了轟隆隆震顫世界的聲響。

　　雖然只是意識之中的場景，但卻帶有無可抵抗的威壓，宛如實體落在任濤的身上。

　　這時候，他的身體開始破碎了。

　　確切地說，是剛剛身體破碎的痛覺找了回來。

　　之前破碎，又被禁忌之力憑借基因記憶重組，時間太快，幾乎都沒感到痛苦。現(xiàn)在，這個過程被“回放”，而且每一絲、每一毫的痛苦都沒少，原原本本作用在每一個器官和每一顆細胞上。

　　血液崩飛，器官破碎，筋骨飛揚，每一個過程都在任濤的眼前顯現(xiàn)。

　　痛到無法發(fā)出聲音，甚至無法陷入昏迷，痛到絕望。

　　“是吧，進化的代價終于來了！”

　　一個聲音在腦中響起，任濤一開始以為是幻覺，隨即醒悟不是，這樣的痛苦之下，根本不可能出現(xiàn)幻覺。

　　“痛到極致是平靜！”

　　任濤沒頭沒腦地回了“他”一句，這個“他”是蘊含在自己體內(nèi)的神靈之力，作為超越現(xiàn)實世界維度的存在，“他”擁有屬于自己的本源意識和記憶。

　　而痛苦的過程中，也是任濤和神靈之力相互融合的過程。

　　雖然任濤的身體無法承受這樣的負荷，但有傳承之海，只要任濤扛過了劇痛和精神層面的對峙，傳承之海就會把神靈之力全部收為己用。

　　“在你的心中，也有平靜嗎？”

　　有的！

　　任濤沒說話，用行動來證明——他的思想又回到了那個雨夜。

　　工體南路上，車如海人如織，那個神靈之力意識的“他”，站在垃圾桶邊抽煙。

　　“想不到你還有這嗜好……”，任濤訝異地說。

　　“是你賦予我的感受，很難得，我們這也算是破冰了吧？”

　　這……你要這么說，那就好辦了呀！

　　任濤也摸出一根煙抽了起來，你別說還真是那個味兒。

　　“這又是另一個夢境？

　　神靈之力看著周邊的建筑，發(fā)出嘖嘖贊嘆，“想不到已經(jīng)完善到如此程度，讓人嘆為觀止?！?p>　　夢境，什么意思？

　　這話任濤沒說出口，神靈之力已經(jīng)明白，他開始斟酌用詞，準備好好跟任濤解釋一番：

　　“你以為神界是什么？

　　萬千幻夢！在神界統(tǒng)治下的各個星球，就如同夢中之夢。

　　世人和神，都生活在夢幻之中。

　　看似無比真實，但每當(dāng)有變數(shù)發(fā)生，所有夢幻終結(jié)，才發(fā)覺不過是一場夢而已。

　　比如斗羅大陸的唐三，做了一個神王之夢，可惜你來了，他的夢提前破碎?！?p>　　所以夢幻等同于不同的時間線，那變數(shù)又是什么？

　　“就好像進化史上的萬千物種，其實只是要探索出那唯一正確的方向。

　　而變數(shù)就是通往正確方向的一點契機，帶來全新的變化，也帶來無窮的毀滅，但具體是什么，沒有人知道答案！”

　　神靈之力說到這里，停了下來，凝望著對面的建筑，氣息和身影都變得黯淡，好像要消融在城市的夜色中。

　　“你在這里也沒有留下什么痕跡啊，都是平凡瑣碎到難以描述的碌碌無為，這樣的你，又怎么能執(zhí)掌神靈之力，獲取天地之間的那一縷真機呢？”

　　你真的是斗羅世界來的嗎？

　　任濤是真的有些困惑，斗羅世界和現(xiàn)實世界重疊，說到底，還是在嫌棄自己是個普通人？

　　“你知道么，我早上7點起床，下樓早餐，然后坐地鐵上班，門到門的時間是一小時十五分鐘。到了公司以后，會第一時間列出今天的工作任務(wù)，檢查昨天的工作記錄，制定出客戶拜訪計劃……”

　　“你想說什么？”

　　神靈之力有點懵逼，因為任濤往他的感知里，灌輸了一大堆“工作日?！?。

　　“我在說，我有很努力地在生活啊，這就是我在現(xiàn)實社會中的角色，沒有超能力沒有系統(tǒng)沒有外掛，我……就是我。到了斗羅世界也是一樣，我是邪魔虎鯨王，但，我還是我?？墒悄悖雷约菏钦l嗎？”

　　“我……”

　　神靈之力猝不及防，被帶入到任濤的邏輯里，他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社會定位！

　　對，能打敗偉大的，只有平凡！

　　任濤呵呵冷笑，看我怎么用社會人類學(xué)打敗你~

　　“唐三自封為唐門門主，其實他在前世只是一個棄徒。后來又搖身一變，成了神王，可是他始終不明白，是什么導(dǎo)致了他前世的覆滅。總是奢求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忘記了自己的社會屬性，就算成了神王，他也會給神界帶來災(zāi)難。

　　聽起來很殘酷吧？但這就是事實。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變數(shù)，但在遵從自身定位的前提下，我所做的事情，肯定比你要正確，這一點，你有疑問嗎？”

　　“我…..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夢！”

　　神靈之力的身影開始消融，在強烈的自我懷疑中，他的自我意識變得薄弱，逐漸被任濤所同化。

　　力量開始回流，眼前的場景變得虛幻。

　　任濤非常想再看一眼自己的宿舍，畢竟在那里住了3年，留下了青春和關(guān)于愛情的美好幻想。

　　但是，做不到了。

　　他回到了傳承之海，痛感消失，身體還是那個身體，就只不過，剛剛發(fā)生的一切，真的就像一場夢一樣。

　　傳承之海接納了神靈之力，開始了自身的“更新迭代”。

　　在周圍翻天覆地的變化中，任濤也感到無比欣慰，神靈之力最后是怎么想的不知道，但是任濤覺得，自己是真的找到了答案。

　　“我的活兒都干完了，剩下的就不操心了，你給我看著辦，傳承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