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齊齊去了趟樓下小賣部。
繞過公用天井,能看到社區(qū)晾衣桿上曬著印有花的粉色橫紋床單。在夕陽下曬著還沒來得及收,晚風吹動,還能聞到淡淡的洗衣粉香味。
一樓斑駁的外墻掉了好大一塊漆,上面是橫七豎八的黑色電線,墻角橫著一輛藍色戴木色車筐的永久牌自行車。
陽臺下掛著一把蒲扇,還有幾個老太太坐在木凳上用上海話聊東家長李家短。
沿著天井一直往前走,就能看到一家門面房改裝的小賣部。老板是一個笑起來很和善的中年婦女,李齊齊來這兒買過幾次家用品,每次過來都能看到她在笑瞇瞇仰頭看掛在墻角的電視。
“今天賣啥呀?”老板娘收回視線問她。
李齊齊也仰頭瞥了一眼,正在放都市頻道的《36℃明星聽診會》。
“青島啤酒有嗎?”李齊齊走到貨架前問。
老板娘把電視機的聲音調低,問道:“還沒進貨,有雪花,要不?”
李齊齊分不清啤酒的差別,只是在冰箱里看到李遠山偶爾會喝,但是酒快沒了,就想給他再買點。
“也行吧?!崩铨R齊點頭,又隨手從貨架上拿了一包酒鬼花生豆。
她穿著夏季短T恤短褲,腳上還趿著外用的拖鞋,走起路來踢踢踏踏。
李齊齊走出小賣部的時候仰頭看,暮色從樹葉縫隙間落下,夏季傍晚連空氣都是溫熱的。
她過來的時候是冬天,等她回去應該還是冬天吧。
突然有點喜歡夏季了,李齊齊想,等她回去一定要好好找七年后的李遠山溝通溝通。
不過還是得跟現(xiàn)在的李遠山溝通好,李齊齊回到家中把啤酒喝下酒菜鋪好,正值李遠山從外面回來。
他今天沒空燒飯,手里還提著熟食袋子。
“這是……做啥?”李遠山看這陣仗有點大。
“聊聊?”李齊齊“啪——”一聲把啤酒罐頭打開。
“反正我也快走了,有些話我得趁現(xiàn)在跟你說說?!?p> “你要去哪兒?”李遠山問。
“啊……”李齊齊一歪嘴,心想怎么就給說漏了,“這不是重點,總之有些話我想在走之前跟你袒露一下?!?p> 為了配合氣氛,李齊齊一掌拍在了桌上的啤酒罐上。
在李遠山的注視中,李齊齊還是沒能趁機喝酒,她從冰箱里拿了一罐雪碧,喝了半罐給自己壯膽,開口說道:“爸,其實我對你還挺有意見?!?p> “咳咳!”李遠山兩口啤酒嗆到。
就聽李齊齊繼續(xù)說:“我不太清楚你跟我媽是什么情況,也不清楚你現(xiàn)在上的班。但是我從小跟在我媽身邊長大,我知道她每天面對的從柴米油鹽到電費學費賬單,她的生活幾乎被現(xiàn)實壓力占滿。”
“但是在我印象中,只是讓你偶爾代替參加個家長會,或者小時候我過生日想找你來,你都正好沒空?!?p> 李遠山一聽就急了,解釋道:“那次是正好有個項目要約談……”
“你看,大人永遠能為自己的事情找借口?!崩铨R齊從桌上抓了一把花生,“我媽就不會,因為她沒有退路。兩個人的婚姻,一旦其中一個人開始為了自己的夢想、事業(yè)或者其他原因退縮,另一個人就不得不承擔更多?!?p> 空氣中彌漫著麥芽的淡淡酒精味,李齊齊一掌拍在桌上,趁李遠山被她訓得出神,拿起他的前面的啤酒喝了一口。
說話都有些顛三倒四:“爸,雖然你倆離婚了,但是你真應該對我媽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