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嗓音如同他長相一般粗狂,但看著是個極為老實的老實人,他腰上帶著劍快步走到李清舒身邊神情歉疚道:“李仵作,我真不知道你后來會遇見危險,我我我······”
說了老半天的我我我,都說不出個所以然,然后緋紅漲上他的臉龐,他撓撓頭也不知道說些什么,直接泄氣道:“我是個粗人,不會說話,反正這幾日我都跟著你?!?p> 李清舒瞧著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低著頭瞧手中的香袋,里面的暗香若有若無的浮動在空氣之中,撩撥人的心弦。
“沒事,誰也不知道兇手會出現(xiàn)在哪里?!崩钋迨娆F(xiàn)在想明白,為什么兇手會出現(xiàn)在假山之中。
假山連通兩條路,一條是通向暖春閣,一條是從謝大夫哪里。暖春閣因為鬧鬼傳聞再加上府中有人不想他們靠近自然下面的人就不敢過來了,兇手想在里面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而前幾日他們看見的鬧鬼的方向正對著就是暖春閣,所以才鬧得人心惶惶,連帶著大夫人都被嚇出病來了。
兇手肯定有幫手,就那日在閣樓中無意間遇見燒凝香丸時,腳步聲就有兩人,只是前面的腳步聲不是兇手,而后來盯著她和宋景昭的人,才是兇手。
兇手的動機是什么?
不惜殺了楊大人,楊二郎君,還有謝大夫,甚至還偽造官服。
也不知宋景昭是什么時候在盯著他們瞧,只是不知為何異樣的情緒浮上心頭,他轉(zhuǎn)身對著身邊的尚宰低聲說道:“府中是不是有養(yǎng)身的安息香?”
尚宰細細想了想,倒也是想了出來:“世子,那安息香不是老夫人帶了過來,但是你把它安置在儲物閣里面積灰嗎?”
宋景昭微笑道:“不錯,你讓人帶過來,給她?!?p> 尚宰立馬聽出來他話中的意思,實在是不明白為什么世子會對她另眼相待,他什么時候注意過別人需要什么東西。
見到他不解,宋景昭搖了搖頭,“那家中你想要的黃金槍拿去吧!”
聽到黃金槍,尚宰的臉色才堪堪變好,拱手行禮道:“是?!?p> 領(lǐng)命的尚宰立馬下去安排人去京城拿東西。
“在想什么?”宋景昭已經(jīng)走到她身邊,看到她手中緊握的香袋,好奇問道:“這是哪里來的?”
李清舒掉過頭問:“這是我從王姨娘身上偷下來的。”
她這時才反應(yīng)過來,將香袋打開,里面濃郁的梔子花香,她把里面的東西一一抖落在帕子上,用銀針仔仔細細的翻認,確定不是溪春子揚了揚眉毛,長舒了口氣。
“大人為何還沒進去?”
他們早就走到大廳處,里面被人圍得水泄不通,即使沒進去也能知道里面焦急的氛圍,那位年長的老婆子也一同被人帶了進去。
楊老夫人端坐在上位,見到大夫人身邊老婆子進來,神情閃過一絲慌張,尤其是楊不休臉色煞白,從椅子上騰的一下站起身,動作過于奇怪讓安啟懷忍不住懷疑他們之間有什么秘密。
安啟懷還在正堂中等宋景昭過來,可他剛剛見到世子和李清舒之間有些拉扯,像是看見什么不該看的,立馬轉(zhuǎn)身就跑回來,心中如打鼓,什么都不敢說,安安靜靜等著他們進來。
清舒什么時候和世子扯上關(guān)系了?他深知李清舒性格,不是那種阿諛奉承之人,可是世子······為何會用“慕卿”的眼神看她?
呸呸呸!是他腦子里面想得都是些什么!
宋景昭進門就瞧見一群人面色不佳,在外面李清舒已經(jīng)將她在大夫那邊所見所聞詳細告知,包括她剛才懷疑過王姨娘的事情。畢竟所有事情都撞在一起的時候,所有人都有懷疑,包括那些看起來不可能會是兇手的人。
“老夫人?!彼尉罢寻粗叿窒驐罾戏蛉诵型甓Y,便開始審問楊不休,“你為何出現(xiàn)在假山那處中?”
意識到宋景昭話語之中幽冷之意,楊不休面色慘白,眼神向老夫人求救,可宋景昭立馬察覺到他的意圖,直接用自己身體隔斷了他的求救,逼著他回答。
過了好久,楊不休受不住他的目光整個人“咚”的一聲癱在地上,也不知道自己是該說還是不該說。
宋景昭只是噙著笑,卻沒伸手扶起他。
“我······有病。”
楊不休像是泄氣了一般,雙手攤著,眼神迷茫的望著宋景昭說話。
“什么???”
宋景昭不徐不慢的提問。
這時候,楊老夫人及時的打斷他們之間的交談,她看似上了年紀,可依舊精神矍鑠可見當年風(fēng)采,“我來說吧!”
她站起年老的身體,向楊不休伸出衰老的手,將他引在一張椅子上坐好,又將雙手背負在身后,沉默。
李清舒見她背影,不知為何忽然想到家中的老父親,上了年紀,佝僂著身子,卻依然想替孩子們撐起一片天,可天始終都需要年輕人自己撐起來的。
“他有夢游癥?!睏罾戏蛉祟D了頓,嘆口氣接著道:“原本還沒什么大礙的,家中想著他還并未成親便將此事按了下來,只是沒想到,后來他病癥愈發(fā)嚴重只能派人在夜間看住他?!?p> 李清舒想到在《說文解字》中提及到夢,寐而覺者也。意思是指睡著了卻又醒著,夢鄉(xiāng)由人發(fā)出卻又無法掌控,時而瑰異譎幻,時而仿佛親歷,似與真實相連,又縹緲無法捉摸。但是有一點,夢中發(fā)生的事情,人醒之后便全忘了。
她父親在書中也記載過一個因為夢而殺人的案例,只是與這次不同的是,那人是在白日之中與被害者產(chǎn)生糾紛,夜間在夢中做夢殺人,可因為證人親眼見到他提刀翻墻而入,最后判了秋后問斬。
“若是這些人都是他在夢中殺了的呢?”宋景昭質(zhì)問道。
他身形現(xiàn)在已與幾位大人相似,雖然不知道動機,但是······因為夢而殺人了呢?現(xiàn)在楊府只剩下他這一個繼承人,定然是要舉全府之力保住這根獨苗了。
“定然不是他!”楊老夫人情緒激動,又極快撫平下來,她鎮(zhèn)定的回答道:“定然不是他,在知曉他身上有病后,我便讓人日夜守在他身邊,只是我沒想到在這樣的情況之下,我也沒守得住?!?p> 李清舒知道老夫人的做法了,若是傳出去楊府嫡子有夢游癥,他現(xiàn)在還未婚配,京城各府小姐怎么還會找有暗疾的人,更何況若是二夫人所說為真,傳言出去不知道會把楊府傳成什么模樣,而且現(xiàn)在楊府的頂梁柱楊大人亡故,楊府在鄉(xiāng)州是沒什么影響,可是在京城就不行了。
這件事現(xiàn)如今不管結(jié)果如何,楊府斷然會受到影響。
“老夫人,那位王姨娘曾孕有一子是何時?”宋景昭詢問。
楊老夫人搖搖頭說道:“忘記了?!?p> 旁邊被帶來的老婆子皺起眉頭回想回道:“怕是也有七年了?!?p> 宋景昭又接著問道:“那福伯為何受罰,老夫人應(yīng)該知道是什么緣故吧?”
問道福伯,那老婆子就不敢接話,目光望向老夫人那邊,楊老夫人凝眸片刻才說道:“自然是知道,還是我罰他去的?!?p> “嗯!”
宋景昭依舊慢悠悠笑道。
楊老夫人接著說道:“福伯那幾年驕傲自滿,背著我偷偷拿了府中錢財出去賭博,我定然不會容他,只是他也算得上府中老人又和前人們一路走下來的,我只是讓他守著祠堂守了幾年算是懲戒了。”
賭博?李清舒想到一些大家族的奴仆在管理方面極為嚴格,偷拿錢財?他一個總管若是想要錢,下面的人不都馬上送上來了嗎?還需要他自己親自動手偷拿錢財,這個理由太過牽強了些,也沒辦法讓人信服。
楊不休忽然開口說道:“我倒是還有點影響,福伯好像偷了祖父的印章才會如此的?!?p> “那王姨娘的孩子呢?怎么死的?尸骨埋在何處?”宋景昭接著詢問。
此時,楊不休像是反應(yīng)過來了一般,他說道:“姨娘的孩子是病死的,剛出生就夭折了,那幾日我母親也多病,謝大夫兩頭轉(zhuǎn),我也是從那孩子夭折之后開始犯病了?!?p> 謝大夫的藥方,王姨娘夭折的孩子,楊不休的夢游癥······
所有事情串聯(lián)在一起,最關(guān)鍵的人物不就是王姨娘嗎?
外面有奴仆跌跌撞撞沖了進來,他抖著肩旁聲音哭泣道:“老夫人,福伯自裁了。”
聽聞這消息,楊老夫人像是站不住,搖搖晃晃走回自己的位置,喃喃道:“都是孽債?。 ?p> “李姑娘,隨我一同去看看?!彼尉罢衙嫔?,留下安啟懷繼續(xù)詢問。
福伯被人看著怎么會自裁?
趕來稟報的人說了大致情況,宋景昭聽完后便讓人下去,“那個暖春閣不對?!?p> “兇手應(yīng)時常埋伏在暖春閣之中,只是若按照二夫人口中所說,暖春閣是大夫人為二姑娘所做,為何兇手會一直埋伏在此處?”
李清舒不解。
宋景昭無奈的嘆口氣說道:“尚宰,讓人把二夫人帶過來了,單獨找個房間詢問?!?p> 既然二夫人是單獨找的李清舒,自然很多事情她只有在單獨的時候才能開口,或者說是才敢開口。
單獨找出的房間,距前廳后院距離相差無幾,李清舒心中隱隱覺得此事不簡單,他恐怕不單單查這些東西。
楊二夫人披麻戴孝,眼中含淚走起路來身段柔軟可憐,在進入房間后款款跪在地上俯身而拜嬌弱可憐說:“拜見大人。”
宋景昭揚起眉頭詢問:“你知道大夫人還有一個女兒?”
楊二夫人苦笑道:“自然是知道的,我與她一同進門,可憐我身份地位在家中和相公離心,又在婆婆面前說不上話,但很多隱秘的事情,我都是知道的?!?p> 宋景昭見狀問:“那二夫人的孩子是何時生下的?”
她搖搖頭回道:“這我不知,我只知道那孩子從生下便是畸形,男生女相······”說罷,她神情閃過一絲驚恐像是想起些不好的回憶,又接著說道:“原本這是丑聞,家中知道的不多大家都說把那孩子悄悄處理了,可是大夫人不讓,而那時全家都指望著大夫人的娘家。”
“老夫人又在外面,自然許多事都任由大夫人去做了,老夫人隔幾年回來瞧見這孩子已經(jīng)長成人形了,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孩子打著表小姐的名義住在家中,可是受盡寵愛,只是沒想到七年前生了場大病一病不起,謝大夫也是這時候進府的?!?p> 李清舒想到那藥方眉心一跳,“那謝大夫可曾給夫人看過???”
楊二夫人像是釋然一笑道:“自然是沒有,謝大夫是大房請來的大夫,更何況我們二房在家中向來說不上話。”
“哦,對了?!彼櫫税櫭碱^,“我記得她有次大病時,我無意中路過那院子,有股奇怪的味道傳出來,也說不上是肉湯的香味還是藥材熬煮久的味道,應(yīng)該是兩種味道都有,只是那院子向來管得嚴。”
暖春閣管得嚴格自然很能夠理解,若是有這樣個孩子出事了下面的奴才恐怕也會受到牽連。
楊二夫人似乎還想到一些事情,“當時那個二小姐死了,里面大大小小的奴仆都被大夫人發(fā)買了,唯獨一個丫頭好像被王姨娘給保了下來,才不至于·····”
她察覺自己說的太直白了,還不忘看看宋景昭的神色。
李清舒見她停頓,下意識詢問道:“我有一事相問,王姨娘是在她夭折的孩子之后便瘋了嗎?”
提及到王姨娘,楊二夫人神色便沒有那么坦然了,反而有些慌張,她眼神閃躲說道:“王姨娘向來得寵,可我沒想到······”
宋景昭接著問:“沒想到什么?”
見楊二夫人這時竟不想在接著說下去了,李清舒她默了默轉(zhuǎn)移話題道:“你說王姨娘保下一個丫鬟?那丫鬟現(xiàn)在可還在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