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解開系在腰上的布袋,將里面的工具一一擺出。
見到大夫面部眼開睛突,身上從肉色黃緊微變,李清舒拿出特制的紗布蒙住口鼻,沉穩(wěn)冷靜地轉(zhuǎn)身對著身邊衙役說:“請大人將我說的話詳細記錄下來。”
說完,她才屏氣斂神,把所有注意力都轉(zhuǎn)移到大夫尸身上,從他尸身肉體顏色發(fā)生的變化可以推斷出他被殺之日。
“這位被害者應該在四五之前被殺。”李清舒慧眼辨認完臉部,全身肉體顏色變化毫不猶豫自信出聲。
那眉眼都很粗的衙役正記下后好奇問:“姑娘怎么知道這人死在四五日前?”
李清舒沒停下手上動作接著道:“現(xiàn)處冬日,尸體經(jīng)過四五天,身上肉色黃緊微變。經(jīng)過半個月以后,先從面上、口、鼻、兩脅、胸前等處開始腐敗?!?p> 衙役眼神閃著微光忍不住點頭稱贊,墨水滴在紙上都沒察覺。
李清舒接著剖驗尸身,而大夫現(xiàn)在眼開睛突,口鼻內(nèi)流出清血水,滿面血蔭赤黑色,肛門突出便溺污壞衣服,她接著道:“他是被人用東西壓塞口鼻,出氣不得而命絕身死的,”
過了片刻,衙役抖抖褊衫,拖著鞋子越走越近,他瞧見大夫后背有點腐爛的肉胃中翻涌,又忍不住疑惑問道:“你不是說在冬日里面要經(jīng)過半月才開始腐敗嗎?他后背怎么現(xiàn)在就開始腐敗了?”
李清舒挑動眉梢,余光瞥了他一眼,心中想長相略顯潦草,她雖不會受到影響,可在驗尸時能不說話都盡量不會說話。
“你怎么不說了呢?”他心中好奇,就是想知道結(jié)果,手上的筆都不肯在繼續(xù)寫了。
李清舒見狀無法,“這幾日天氣變化繁多,而他死的頭兩日又是放晴日,尸身變化自然有所不同,而這位死者又是大夫,他后背若是碰了加速肉身腐敗的藥材定然會有所不同?!?p> 衙役點點頭好學般一一詳細記錄下來,眼神欽佩地說道:“姑娘你確實厲害,恐怕這鄉(xiāng)州找不出幾個能有你這般能力的人了?!?p> 李清舒愣了愣,輕聲道:“是大人謬贊了?!?p> 那尸身脖頸處有右邊可左邊有明顯兩處淤青,她覺察到異常,手掌放在脖頸位置慢慢探索那里的骨頭,摸骨是她從小就跟著父親學的本事,不出一會兒功夫,她便摸到肉中的骨頭細片。
尸身驗完了,只是她有些不解,為何會是后背的肉腐爛速度更快。
她仰頭詢問:“大人可否知道發(fā)現(xiàn)這位大夫的地方?”
衙役應和道:“就在這里后面,請跟我來。”
他引著李清舒往后院走,
李清舒入目,只見門外豎一首幢幡,內(nèi)里有燈燭熒煌,香煙馥郁。這不像是尋常大夫住所,尋常大夫都帶著或是若有若無,或是濃郁的藥香,像這樣的香味,她一聞便感熟悉,只是她萬萬沒想到,楊府竟然參與到這么深。
她居然只是來驗尸,卻知道那么多,可更讓她深察不對的是,這世間知道藥丸所做之法的人前些年死的死,躲的躲,沒想到她還要撞上門去,這位宋世子可不就是來查這凝香丸的人。
也不知道是緊臟還是怎么回事,李清舒竟然呆在原地,連衙役叫她的那幾聲都沒聽見。
***
距離楊府不遠處的煙柳地的深巷一處不起眼又極為常見的酒肆,青天白日本該招待顧客的時辰竟然異常的大門緊閉。
院子里面站著酒家,他頭上裹著白巾,一邊攪動大鍋里面的雜糧,一邊往灶上加柴火,聲音粗狂的抱怨道:
“你是怎么回事?令主只是讓你拿回來一個方子,你怎么鬧出那么多人命?”
帶著面紗的人沒開口接話,只是靜靜看著他,而后又講一處藥方交在他手上。
聊站片時,只見里面走出一個老者,光著頭項下掛著數(shù)珠,口念阿彌陀佛,徑直開門走人,慌得另外一人合掌高叫:“老尊者?!?p> 那老者還禮道:“阿彌陀佛!彌爾,你這性子也該改一改?!?p> 那老和尚長的慈眉善目,可對帶著藥方過來的人并沒有手下留情,眉眼帶笑出手卻活生生隔著人皮、人肉打碎了她的一根肋骨,接著慈愛說道:“我們向來低調(diào)行事,做錯事就要受懲罰,凝香丸的藥方你既從楊府取來了,應當知道善尾之事吧!”
酒家仰起頭,豌豆大的汗珠從額頭落下,他喘著氣說:“那位宋大人可是咬了我們幾年了,你自己露出的尾巴,自己解決,若是因為你影響了尊者大計,你也擔待不起?!?p> 戴著面紗的女子低下頭,跪在地上,認真向老和尚懺悔自己的罪過,“是吾之過,愿尊者諒之。”
酒家不接話,只是看了一眼藥方便將它扔進火中,眼神冷淡。
***
衙役疑惑問道:“姑娘剛才在想什么?是剛才的剖驗有問題嗎?”
李清舒搖搖頭沒什么,只是看見這位大夫房間內(nèi)打斗痕跡明顯,而散落一地的藥材中,生草烏,生附子,生南星,紅娘蟲,生天仙,鬧陽花,洋金花最多,又最為明顯。這些藥材功效雖不同,但都有劇毒,一個被供養(yǎng)的大夫,所用的藥材都是毒藥,想毒誰?毒死自己?
大夫所住的屋子只見是三間大廳,簾櫳高控,靜悄悄也全無人跡,轉(zhuǎn)過屏風,往里又走,乃是一座穿堂,堂后有一座大樓,樓上窗格半開,隱隱見一頂黃綾帳幔。
他原在楊府地位不低,楊大人的病恐怕也很器重他,才會專門撥出這大院子專門給他住著,這可是比尋常人家都還要大上幾倍的住處了。
衙役也連連驚嘆道:“怪不得說這位謝大夫華佗在世,神醫(yī)妙手,楊大人極為在乎?!?p> 李清舒問道:“你認識這位大夫?”
衙役撓撓頭有些害羞的說道:“談不上認識,是前些年我還住在山上,遇見過這位謝大夫,他喜歡去那邊采藥,就是有些奇怪的是,他好似不喜與人往來,我也便是只認得他?!?p> 他們進入謝大夫臥室,李清舒一眼便瞧見桌上擺放著的兩茶杯,查案這幾日都無人打擾這位謝大夫連他早死幾日都無人察覺,也好在這樣,這原本的布置格局都無太大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