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涌動

　　晚間的最后一縷陽光已經徹底沒入了西方的海平面之下，天色顯得愈加晦暗。

　　此刻在南埃爾斯王國的城堡里，卻是是燈火通明。

　　南埃爾斯的國王喬克努正坐在大議事廳正面的一張長桌前，半低著頭，一只手托著下巴，另一只手的手指在桌子上有節(jié)奏地敲擊著，像是在思考什么東西。

　　他的身后掛著一幅巨型徽章，兩只對稱的金色雄獅張開四條腿側身站立，它們的前爪共同托舉著一頂王冠。雄獅身后各有一把立起來的劍組成了徽章的邊緣。象征著這個國家的尚武精神和王權的至高無上，不可侵犯。

　　現在已經過了晚餐的時間，應國王發(fā)布的命令，南埃爾斯王國的重要王室成員和各路公爵貴胄們已經齊聚一堂，準備參加這一場即將連夜召開的緊急會議。

　　隨著大廳里的人漸漸增多，這里很快變得嘈雜起來。喬克努抬起頭掃視了一下在場的眾人，雖然并沒有說什么話，但場下頓時變得安靜了不少。

　　“陛下，我們該開始了吧？”

　　站在喬克努身邊的一位大臣提醒了一下面前的國王。但是喬克努沒發(fā)一言，又開始托著下巴用手指輕敲桌面。

　　“父王，會議該開始了?！?p>　　大王子加勒布又提醒了一遍。

　　“再等等?！?p>　　喬克努一邊回應，一邊用自己犀利的目光再次掃過大廳里在場的一眾大臣和貴族。當然，重點還是放在了他這十幾個兒子身上。

　　聽了這句話，加勒布也環(huán)視了一下周圍，該來的人都已經到了，好奇父王這還是在等誰？他忽然注意到老三拉爾斯也在張望，頓時就明白了，原來還差一個，自己的親兄弟，老幺漢斯。

　　“不好意思！諸位！我來得有些晚了！”

　　隨著廳門處傳來一陣輕輕推門的聲音，已經完全恢復了王子風貌的漢斯走進了大廳。風度翩翩的他隨即向在場的父王、各位兄長和王國中幾位老臣們行禮，之后便退到一邊，和幾位大臣站在了一起。

　　漢斯的到來讓在場的許多大臣都覺得不可思議。他們這樣并不是因為漢斯幾個小時之前還是一個渾身臟臭的馬倌，而是他為什么還會被恢復王子身份，來參加這樣一個緊急會議。他們并不認為即使王國面臨困局，他就能起到什么積極的作用。在他們的眼里，漢斯連湊數的資格都達不到，相反他們還認為漢斯的到來也許會讓事情變得更糟。

　　看到十三弟的到來，加勒布投過去一個鄙視的眼神，而后者也注意到了這個。出乎意料地朝加勒布懟回一個滿不在乎的眼神。這讓加勒布感覺很不爽，漢斯竟然在挑戰(zhàn)他。

　　“來，漢斯，你過來，站在我邊上。”

　　國王喬克努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引得大議事廳里的人又是一陣議論，特別是除了拉爾斯之外的其他十一位王子，都以一種異樣的眼光看著漢斯，很不理解父王今天這是怎么了。加勒布心底更是升起一陣無名業(yè)火，但臉上的表情卻沒有絲毫變化。

　　“好了，我宣布會議現在開始！”

　　喬克努停止了敲桌子，從椅子上站起來向眾人大聲說道。大廳里瞬間就變得鴉雀無聲，針落可聞。

　　“在場的諸位想必已經知道了今天上午帕庭帝國派遣大使拜見我的事情。目前在我們西南邊這位強大且蠻橫的鄰居突然要求我們派兵攻打阿倫戴爾，不然就揚言覆滅我們南埃爾斯王國。的確，單論軍事實力，南埃爾斯可以做到力壓阿倫戴爾，但是我們都知道阿倫戴爾的前任女王艾莎，擁有著威力強大的冰雪魔法，三年前我兒漢斯已經見證了這一點?！?p>　　說到這兒，喬克努看了一眼剛才走到自己身邊的漢斯，隨后又繼續(xù)說。

　　“所以說如果我們冒險去進攻阿倫戴爾的話，艾莎一旦用她的冰雪魔力展開報復，南埃爾斯極有可能會面臨毀滅性打擊。但帕庭帝國目前遠高于我們的軍事實力同樣也可以毀滅我們。不知諸位卿家可有良策幫助我們的王國應對眼下這樣的局面？”

　　話畢，大廳里的眾人們便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起來。

　　“我認為應該昭告國民，在我國境內重金尋找魔法師來應對?！?p>　　一位大臣斗膽發(fā)言。

　　“不行。且不說我們王國里能不能找到這樣的人，就算能找到，那他的能力又怎么樣？會不會甘心被驅使？而且在時間上也不允許。不行不行?！?p>　　另一位大臣反駁道。

　　“我認為就應該拉開陣勢和那個帕庭帝國干一仗，就算實力懸殊又怎么樣？我們維斯高家族啥時候受過這樣的窩囊氣？也讓他們見識見識我們南埃爾斯人并不是吃素的?！?p>　　八王子魯迪說。

　　“不行。八弟，你這是意氣用事，我們的榮譽固然重要，但現在還遠不到為榮譽而犧牲整個國家的時候。”

　　大王子加勒布否定了他弟弟的看法。

　　“我看就和阿倫戴爾開戰(zhàn)吧，只要提前掌握艾莎的動向，就算她發(fā)覺了，我們早就打下阿倫戴爾了?！?p>　　九王子魯諾又說道。

　　“而且我們可以在開戰(zhàn)之前先采用暗殺的手段伺機除掉那個冰雪女王。沒了她，阿倫戴爾就不堪一擊了?！?p>　　“那么如果一旦刺殺失敗，事情敗露，艾莎的報復又怎么辦？我們在這場即將到來的戰(zhàn)爭里扮演的就是炮灰角色，帕庭之所以讓我們出兵就是為了要試探艾莎冰雪魔法的真正實力。如果我們打不過艾莎，敗退回南埃爾斯，帕庭就會比現在更容易吃掉我們，轉過來還能賣給阿倫戴爾一個情面，再想其他的辦法。如果我們能打敗艾莎，攻占阿倫戴爾，我不相信，帕庭就會那么老實地只從那邊運走一些礦產資源。而不是強行奪取我們的成果，趁我們戰(zhàn)后力虛的時機同時吞并我們兩個國家。這樣的后果是我們無法承擔的?！?p>　　三王子拉爾斯提出了反對。順便看向父王身邊的漢斯，給他稍稍使了個眼色。后者馬上會意。

　　魯諾無言以對，剛才被大哥否定的魯迪也是氣得用雙眼看向了別處。

　　接下來又有許多人相繼發(fā)表了自己的意見，喬克努饒有興致地聽著手下大臣們和自己兒子們之間的發(fā)言。不過他們提出的想法能起到的作用著實不大。

　　“那么，我倒是有一些想法，還請父王、列位兄長，以及諸位臣工參議批評?！?p>　　安靜多時的漢斯突然說話了。大廳里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漢斯的身上，喬克努也側身看向身邊這位自己最小的兒子，這位三年前在阿倫戴爾有著糟糕表現的人，到底有什么見地可以有效解決眼前南埃爾斯所面臨的危機。

　　“以現在的局勢來看，南埃爾斯這一仗肯定是避免不了了，現在我們唯一需要思考的問題就是該怎么打這場戰(zhàn)爭，才能在這場危機中保全王國，并爭取到最大的利益?！?p>　　漢斯分析道。

　　“聽說我們的鄰國威士頓也同樣受到了帕庭的威脅，是這樣嗎？父王？”

　　“沒錯?！?p>　　喬克努并不驚訝漢斯是怎么得到這個消息的，因為做為這個王國的一把手，他很清楚自己這十三個兒子之間的關系。自己決定恢復漢斯的王子爵位，必定會招來其他人的不滿。但南埃爾斯眼下也只有漢斯才是對阿倫戴爾，對那里的一雙奇幻姐妹最有發(fā)言權的那個人。他在目前這場危機中所起到的作用無人可以替代，這一點在場的所有人都再清楚不過。

　　“我們現在都知道，為了在我們北歐地區(qū)作戰(zhàn)，帕庭帝國派出的兵力就像螞蟻窩的螞蟻一樣多。而且他們的武器裝備也要優(yōu)于我們。所以我們必須要做好打大仗和持久作戰(zhàn)的準備。”

　　漢斯繼續(xù)分析。

　　“在這場即將到來的戰(zhàn)爭里，各方的兵力和武器裝備短時間內不會有太大變數，唯一也是最大的變數就是艾莎的冰雪魔力，因為它屬于非常規(guī)戰(zhàn)力。而對于現在的我們，帕庭的軍力與艾莎的魔法都是我們忌憚的，所以，問題的關鍵就在于如何在盡量保存我們的實力的同時讓這兩個雙強因素直接發(fā)生對抗?！?p>　　“想法不錯，但帕庭也不是傻子。剛才我說過了，他們把我們推上對抗阿倫戴爾的第一陣目的就在于此。如何能讓他們對抗起來呢？”

　　拉爾斯又提出了問題。

　　“這就需要采取一些非常手段掩人耳目了?！?p>　　漢斯回答。

　　“而執(zhí)行這個非常手段的人，我恐怕就是最合適的那個?！?p>　　“哦？那你要怎么做到這一點呢？”

　　喬克努聽了漢斯的一番話，心想自己這第十三個兒子在謀略和大局觀上有點兒讓人刮目相看了，聯(lián)想到他在其他王子們的欺侮之下長大，還能有如此表現，讓他這位做父親的感覺很不可思議?；蛟S自己本應該在他成長的過程中給予足夠多的重視，他說不定就能表現得更加出色。

　　漢斯眼珠轉了轉，向身旁的父親附耳言語了起來。這個舉動讓其他的王子和大臣們感覺都很不高興，明明是大家一起來出主意，這個漢斯竟然不當著大家的面說出自己的想法。也只有拉爾斯，對此并不以為然。

　　“現在我決定，將南埃爾斯海軍第二師和陸軍第八師的指揮權交與漢斯?！?p>　　喬克努聽完漢斯的耳語之后，毫無征兆地面向在場的眾人宣布了自己的命令。

　　“另外，明天就通知帕庭方面的來使，南埃爾斯同意出兵阿倫戴爾?！?p>　　“為什么？父王！”

　　加勒布竟然不顧此時應有禮儀喊了出來。除三王子之外的其他王子也紛紛用眼神支持著自己的大哥。

　　“那你有什么更好的主意，也可以過來和我說，或者直接宣布出來?！?p>　　喬克努說。

　　“或許我可以收回成命?！?p>　　“我……”

　　國王的話讓大王子啞了口，雖然他不甘心，但自己確實沒有什么建設性想法，而且父王一向都是說一不二，現在也只好忍了。

　　本來計劃要開一宿的緊急會議，在漢斯的一番入理的分析和國王很突然的拍板之令下僅用了不到兩個小時就收了場。大部分參會的人腦子里都帶了無數個問號和感嘆號離開了南埃爾斯王宮。

　　也只有漢斯在舒了口氣之余得意地想到，自己已經成功完成了第一步，接下來自己的舞臺將會回轉到阿倫戴爾，他暗暗發(fā)誓，自己不僅要從這個讓他跌到的地方重新爬起來，找回他失去的榮譽，還要堂堂正正地收獲更多他想要得到的東西。

　　當然，對于自己的突然復出和受到重用必然會引起那些親兄弟們的敵意，漢斯也亦有所估量。不過正如下午他在郊區(qū)的那個破馬廄里與三哥拉爾斯對話時所想到的那樣，縱有萬分兇險，自己也必須牢牢抓住這個可以讓自己翻身的機遇，以向他人證明自己的優(yōu)秀。

　　☆

　　夜晚的阿倫戴爾城漸漸地安靜下來，天上的星光、道路兩側搖曳的街燈與房屋里透出的燈光一起，如往常的夜里一樣，點綴著這座即將入睡的城市。只不過似乎有的人并沒有準備享受這即將到來的安睡時光。

　　“在這片土地臣服于帝國的腳下之后，帝國可以完全保證您的利益不受動搖?！?p>　　此時在城里的一處大宅邸的密室內，有一個身穿灰色西裝的中年男人正在對一位上了年紀的白發(fā)老者進行著一場秘密對話。這個中年男人手中還把玩著一個被牛皮紙包裹成一個有磚塊大小的小紙包，不知道里面裝了些什么。

　　“而且作為阿倫戴爾一位位高權重的老臣，想必您應該不止于滿足這個東西所帶給您的利益吧？或許憑借您多年經營的勢力，您現在已經對某些‘更大的利益’有所打算了，不是嗎？”

　　中年人隨手把牛皮紙包扔到一旁大概有一米多高，長和寬都有兩米的大木箱子之上，等待著自己對面的那位老人的回話。而那個大木箱子打開一道縫隙的箱蓋之下，露出了整整齊齊地碼放著的一排排的像剛才那樣的包裹好的磚塊狀的牛皮紙包，邊緣缺失的恰好是剛剛被扔過來的那塊。

　　“而帝國可以幫您輕易實現那個‘更大的利益’?！?p>　　“這得容我考慮考慮?！?p>　　站在中年人對面的老者回應道。他看了一眼那個大木箱，隨后低頭陷入沉思。

　　“哈！這還有啥值得考慮的呢？”

　　中年男人向后倒退了幾步，靠在了那個裝有一整箱不明貨物的木箱上，雙臂抱胸，略有玩味地說道。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在阿倫戴爾的法律里，販運這些東西可是會被處以極刑的。如果這個箱子里的東西一旦被查實和您有關，恐怕后果可不只是失去現在的地位，然后被永久逐出阿倫戴爾那么簡單了。”

　　“你！……”

　　老者對于自己面前這個晚輩說話的語氣感到非常不滿，但對方說的話卻又是那么真實地無法反駁，更何況現在他背后還有個比阿倫戴爾強大得不是一點兒半點兒的帝國。自己當初決定做這個生意的時候也早就該想到會有今天這個局面了。也罷，反正做都做了，而自己也正有繼續(xù)做大的心思，也提前做出了部署。索性就做到底，如果最后成功了，自己所收獲的利益就遠不止這箱貨物的價值可以相比的了。

　　“好吧。我知道自己該怎么做。反倒是你們，憑什么就那么自信能輕易打敗我們前女王艾莎的冰雪魔力？”

　　“這個就不勞您費心了，帝國既然決定要對這里動手，就必然有了能有效應對那個冰雪魔法的方式。您只需要扮演好您在這里的角色，配合好帝國的進攻計劃就可以了?！?p>　　中年男人狡黠地說。

　　“下一批貨物會在幾天后你們這里的先王雕像落成儀式的時候隨著一艘國際貨船運到這里，可一定要做好接收準備噢！老前輩！我可不希望這會變成我們之間的最后一次合作。哈哈！”

　　不等老者回應，這個人便徑直離開了這間密室，仿佛他才是這個大宅邸的主人一樣。留下了這位臉上表情異常難看的阿倫戴爾老臣，還有他憤憤卻又無可奈何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