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女人的嘆息
這哪里是什么宮殿,分明就是一座集無數(shù)惡鬼為動力的鑾駕。
由于作畫者出色的畫功,眼前這副巨作仿佛讓張彥深聽見了這些惡鬼被鑾駕碾壓后的慘叫。
整幅畫都彌漫著無邊的驚恐及腐血掀起的絕望。
不得不承認這幅畫構(gòu)思詭異,用色大膽,所有站在它面前的人,都能感受到無比扭曲的視覺沖擊力!
陸遠怔怔的站在這幅比自己還高出兩頭的巨作前,眼里閃著不可捉摸的目光,好一會他的心跳才得到緩和。
說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在現(xiàn)實世界里看到空間幻境里的場景,用一句話來形容他此時的感受就是:這么近,那么遠。
“怎么樣?”這幅畫的創(chuàng)作者江秋,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站在了他的身旁,謙虛的問道:“我這幅畫還行吧?”
“還行?”陸遠眉一揚:“那管這叫還行,不瞞你說,其實我原先根本就不懂畫,如今看了你的作品才知道什么叫藝術(shù)、什么叫巨匠!”
江秋怔怔的看著他,同時怔住的還有張彥深,他這會看向陸遠的表情一點不弱于看見這幅畫的震驚程度。
“呵,”張彥深呵笑了一下:“你這小子,要不是這畫的確不錯,我還真以為你是在夸大其詞呢?!?p> 江畫家這一會的心情,就如夏天躺在陽光嫵媚的白沙灘上,幾個比基尼美女正圍著自己又是遞水又是擦油,別提有多美了。
也不知怎地,能得到這兩位外行跨業(yè)界的贊美,居然也很有成就感。
這時旁邊的張彥深倒是說了一句看似內(nèi)行的話:“你這次怎么畫的這么快,我以前看你畫一幅都老費勁了。”
江秋立刻管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道:“這都要歸功于陸醫(yī)生的幫助,我已經(jīng)好久沒有思如泉涌的感覺了?!?p> 他接著科普道:“其實對于一幅作品來說,畫期的長短完全取決于作畫者,比如梵高,那人的大腦就是個中央處理器,一個月畫幾十幅跟玩一樣。
但也有向達芬奇那樣精確到毫厘的,他為了畫一幅畫常常要先寫一篇論文,他手下的作品必須符合嚴(yán)格的比例與結(jié)構(gòu),光影關(guān)系非常精確,堪稱是工程機械制圖,作品的素描手稿都標(biāo)注有精確的比例,”
“哎哎哎,醒醒哎,”張彥深在他眼前晃了晃手:“你當(dāng)你是誰,還達芬奇、梵高,怎么好意思說出口的?!?p> “我也就打給比方?!?p> 張彥深看著老友意氣風(fēng)發(fā)的樣子,即為他高興,也為他擔(dān)心:“這下好了,我請陸遠來是給你催眠的,誰知道你就瞇了個五分鐘。”
“不不不,”江秋的黑眼圈依然沒褪:“困擾我的不是失眠,而是思維枯竭,你不也說過嘛,必須要從根上解決!”
“現(xiàn)在找到根了?”
“看看這畫還不明白?我又站起來了?!?p> 一旁的陸遠忍不住笑了起來,這會他終于舍得把視線從畫作上挪開,問道:“您這畫叫什么名字?”
“看看,”江畫家手一指:“這問題一聽就是明白人,陸醫(yī)生您猜猜看呢?”
陸遠:“我不喜歡猜!”
張彥深:“我來猜猜,就叫鬼畫符吧!”
“神TM鬼畫符,”江畫家轉(zhuǎn)身看向自己即將完成的大作:“我想叫它《府君出行圖》。”
“府君出行?”陸遠雙眼陡然一銳:“你的意思它是泰山府君的鑾駕?”
江秋的這幅畫陸遠一看就明白,靈感完全來自那天的幻境,可是當(dāng)天他自始到終全程都在,一點沒看見什么有關(guān)泰山府君的圖文提示。
“你們也知道我是什么畫風(fēng),”
江畫家在廳中緩緩踱步:“所以我在這方面頗有研究,宋代曾經(jīng)有幅巨型壁畫,全圖長62米,描繪的就是東岳大帝出巡和返回的壯觀場面。
這幅巨型壁畫分為東西兩部分,東半部為“啟蹕”,西半部為“回鑾”。
啟蹕圖中的泰山府君端坐于四輪六馬大輦之上,旒冕龍袍,端莊威嚴(yán),大輦四周文武百官,前簇后擁。
回鑾圖中所繪場景與“啟蹕”相同,僅增加了二只夜叉抬虎和駱駝馱卷宗,以示出巡圓滿成功。整個畫面共計697人,其裝束、儀態(tài)無一雷同。
我當(dāng)時有幸見到了它的復(fù)原圖,那畫真是會讓你駐足在前,忘了時間、也忘了年代!”
陸遠和張彥深沒有說話,他們完全可以想象,僅眼前這幅等身多高的畫都能給他們帶來視覺沖擊,更別說什么連綿如長廊的壁畫了。
“但是,”江秋慢慢的看向陸遠:“當(dāng)我那天在夢境里置身于那座萬鬼鑾駕時,我當(dāng)即推翻了之前的觀念?!?p> 他猛然走向面前的巨畫,雙手展開,激動的說道:“萬鬼作輪,血海托底,鬼吼聲聲,彼岸環(huán)栽,如此詭異的鑾駕除了泰山府君,我試問誰還配的上?”
“別激動,”張彥深的職業(yè)操守始終在線:“注意控制情緒?!?p> 江秋笑了:“別擔(dān)心,我現(xiàn)在比你還正常?!?p> “那咱們就干點正常事吧,”張彥深對他擠了擠眼,道:“你不是說要帶我們?nèi)タ串嬚孤铮 ?p> “對對對”江秋一秒回神:“陸醫(yī)生,一塊去看看吧!”
陸遠恭敬不如從命:“成啊,正好現(xiàn)在我對畫還挺有興趣的?!?p> 三個人說著就走出了病房。
再次穿過走廊時,正好看見先前那位律師大佬賀維。
正和別人說著話的賀維一看是他們,隔的老遠就招了招手算是打了個招呼。
“唉~”
正還以微笑的陸遠,瞬間愣了一下:這是什么聲音?
只見眼前說的說、走的走,一切要多正常有多正常。
可為什么會憑空傳來一聲女人的嘆息?
讓陸遠奇怪的還遠不止這些,他似乎記得自己聽過這聲嘆息。
忽然,當(dāng)不遠處的賀維轉(zhuǎn)身離開時,他想起了這個背影。
那天的賀維似乎剛來到精神科不久,身邊還陪著黃副院長,就在那天他與陸遠無意的一眼對視,
“唉,”
陸遠明明也聽到了同樣的一聲嘆息。
沒有憂怨、沒有仇恨,仿佛只有無窮無盡的擔(dān)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