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回 事務(wù)
馬車疾馳，從寬敞的大道一路到了狹窄的羊腸小道。再然后，轉(zhuǎn)過一處密林，迎面而來的，是西南軍的駐扎地。
西南王的旌旗在風(fēng)中不斷地?fù)u晃著，孫南枝從車上下來，靜靜地注視著面前的一幕。
晨起，大軍正在操練，氣勢恢宏。
段離燕站在孫南枝后面，聲音極輕：“這就是西南軍?！?p> 盡管他只說了這幾個字，但孫南枝仍舊感覺到了段離燕話中的自豪。
一個身居高位統(tǒng)治一方的男人，最驕傲最自豪的除了安居樂業(yè)的老百姓，便是有一支強(qiáng)大的軍隊(duì)了罷。
段離燕表面上雖然冷然，但骨子里還是一個傳統(tǒng)的男人。每個男人的心中，都有一個領(lǐng)兵打仗、氣吞山河的英雄夢吧。
孫南枝默默地看著正在操練的大軍，輕輕蹙眉。
為何自己見了這一幕，總覺得似曾相識呢？渾身的熱血在蠢蠢欲動，似是要領(lǐng)著這支軍隊(duì)打仗一般。
可真是怪異。自己在山谷中，可從來不曾接觸過領(lǐng)兵打仗這方面的事情。
難不成，段離燕早就將自己看得透透的，省得自己有這方面的天賦，是以才選擇了她？也是，她寧愿在沙場上浴血奮戰(zhàn)，也不愿意在西南王府的后宅里與那些女子整日勾心斗角的。
她回過頭來，向來冷靜自持的眉眼間帶了些許雀躍：“以后這支軍隊(duì)，便聽由我指揮了？”
林間樹木下，陽光斑駁，映在她國色天香的臉上，有那么一瞬，段離燕有些恍惚。他仿佛又回到那個久遠(yuǎn)的夢中。
從天而降的紅衣女子，盡管受了重傷，仍舊驕傲不已。
不過一瞬，他回過神來，唇角含笑：“自是，還不能聽令與你?！?p> 美麗容顏上的雀躍頓時消散無蹤，好看的櫻唇又恢復(fù)了冷然。
段離燕心中好笑，面上卻不動聲色。他極目望去，那支由他精心培養(yǎng)的軍隊(duì)在陽光下顯得雄壯威武。
他微微笑道：“領(lǐng)兵打仗，可不似做我的侍衛(wèi)那般簡單。首先，你得學(xué)一學(xué)兵法什么的；其次，還得再與他們打上一架，讓他們明面上對你心服口服?！?p> 這回孫南枝慎重許多，眉眼冷冷：“打架還不容易，但若真的要讓那些人對我心服口服，怕是得花費(fèi)上好些功夫?！?p> 她說完，自己卻是怔住了。
這些話語，竟是這般熟捻，便從自己的口中說出。仿佛以前，她經(jīng)歷過此事一般。
段離燕微微頷首：“要收服人心，自不是蜻蜓點(diǎn)水。對了，在你與他們打上一架之后，還得抓緊學(xué)習(xí)處理各種事務(wù)……哦，召見府中下人的事，便安排在晚膳之前，你看可好？”
孫南枝微微側(cè)著頭看他。
段離燕唇角噙笑，同樣回看著她。
他一直等著，她來問，為什么要讓她做這些早就遠(yuǎn)超侍衛(wèi)職責(zé)范圍的事。
可佳人只微微側(cè)著頭看他，而后冷然道：“段王爺，你讓我做這么多事，我的月俸，到底有幾許？”
站在不遠(yuǎn)處，一直靜靜地聆聽著二人對話的小程兒聞言，差點(diǎn)沒替自家王爺吐一口血。
小枝姐竟是，遲鈍到這個地步嗎？
王爺，王爺，明明是……
罷，這些事情，也只適合交到小枝姐手上。畢竟一個心思單純，宛若白紙的人，是王爺最好的選擇。
段離燕比小程兒要鎮(zhèn)靜多了，他只微微笑道：“你若是做得好，能者多勞，月俸自是不會讓你失望的?！?p> 孫南枝臉上又添了幾分雀躍，她精神抖擻道：“既如此，那便開始罷。”
正在操練士兵的西南軍將領(lǐng)，忽地覺得渾身一寒。
回程的路上，痛痛快快的打了好幾架的孫南枝隨意地倚在窗邊閉目養(yǎng)神。
段離燕讓小程兒研墨，開始列起書單來。
孫南枝睜眼時，段離燕已然列了一長串書名。
她有些頭疼：“王爺，你確定要讓我看這些書？”她之所以會讀書寫字，完全是因?yàn)閹煾嫡f世上的蓋世武功，皆是由前人寫成了秘笈，是以她才學(xué)的。
段離燕沒有回答她，仍舊低頭奮筆疾書，一手草書寫得龍飛鳳舞。
孫南枝抬眼看了幾行字：“王爺，勞駕您不要寫得這般潦草行嗎？”
段離燕總算抬起頭來，看向她，恨鐵不成鋼地?fù)u搖頭：“倘若一本武功秘笈放在你面前，字跡比我寫的還要潦草……你可是會抓心撓肝？”
孫南枝：“……”段王爺，怕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蟲罷？
只是，她不過是代替他的職務(wù)，竟真的要看這般多的書嗎？
她默默地，無聲地反抗著。
冷冰冰的段王爺總算憐惜地瞥了她一眼：“每日空余的時候，我會讓人念與你聽。”
孫南枝的臉上總算又露出了一絲歡喜。
她臉上的小表情，越來越多了。
段離燕垂頭，目光落在他寫的書單上，心中忽地閃過一絲茫然若失。
二人不再說話，車廂內(nèi)安安靜靜，只有外頭車轱轆不斷碾過道路的聲音，單調(diào)而反反復(fù)復(fù)。
孫南枝仍舊閉著雙眼，靜靜地倚在車壁上。
她方才瞧見，段離燕在強(qiáng)忍著不咳嗽。
昨晚她探得他的脈象，虛弱異常。他此時最應(yīng)該做的事，是尋訪名醫(yī)替他治療，而后臥床治病。而不是急于帶著她，熟悉著一切。
但……他的周遭，俱是些魑魅魍魎。
他能依賴的，似乎只有她與小程兒。而小程兒雖然機(jī)靈，但到底是吃了不會武的虧。孫南枝又默默地決定，待空余的時候，定要好好的指導(dǎo)小程兒練武。
不過，這樣還不夠。不能解決根本的問題。
她不能永遠(yuǎn)被段離燕雇傭，做他一輩子的貼身侍衛(wèi)。
她默默地，想給前東家寫一封信。
馬車在響午的時候，到了西南府衙。
作為西南王，除了管理偌大的西南王府、數(shù)萬將士的西南軍外，還要管理西南府。
盡管姜國在西南府城設(shè)置了府衙，自有知府以及一干官吏來處理事務(wù)?？晌髂贤跞舨幌霗?quán)力完全被架空，或者兩耳被蒙蔽，所有的事情還是得親力親為。是以西南王，向來在西南府衙中，同樣設(shè)置了處理公務(wù)的地方。
許多重要的事情，春耕秋收，進(jìn)獻(xiàn)貢品，與羌族、南臨國的商貿(mào)交易，都得先經(jīng)過西南王過目定奪，才由知府下達(dá)命令。
如此說起來，西南府衙，其實(shí)是聽令于段離燕的。
孫南枝默默地站在段離燕后面，打量著周知府。
而后默默地在心里想，此前段離燕總說他沒有心腹，可今兒她去了軍中，又來了這西南府衙。軍中的那些人，以及面前的周知府，明明白白的對段離燕，忠心耿耿啊。
尤其是這周知府，對段離燕那副恭敬的模樣，那是發(fā)自肺腑的。
周知府年歲不輕了，五十開外的年紀(jì)，在西南知府的位置上坐了有十來年，竟是不曾有過升遷與黜貶，這里頭，大概也有段離燕的手筆罷。
周知府初初不過是打量了孫南枝一眼，就沒有一絲多余的目光了。
但當(dāng)聽得段離燕說，以后所有的事務(wù)都與孫南枝對接時，他的臉上，全是不贊同。
段王爺，怕不是瘋了？
聰慧冷靜的段王爺，竟然有一日，也被美色蒙蔽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