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章 無限期革職
在各級部門的催辦下，“鏡江之心二期爛尾樓拍賣會”在鏡江大酒店最大的宴會廳倉促舉辦，前輝煌集團董事長齊輝煌因病缺席，由輝煌集團首席律師羅杰全權(quán)代辦相關(guān)事宜。
來自社會各界人士陸續(xù)到場，當然，原本很有意向也很有實力的幾家客戶最終放棄了投標，因為他們都收到了斧頭幫明里暗里的一些警告。
所以，到場參與競標的單位要么實力不足，要么純粹就是斧頭幫和鼎盛合安排的陪標單位。
各級部門對于這一局面也是睜只眼閉只眼，按照既定流程，他們還是要過一遍的。
為了舉辦這次拍賣會，此時的宴會廳，部分臨近主持臺的椅子已經(jīng)撤到了墻邊，以保證所有人坐在椅子上都能面對主持臺，主持臺后方的幕布也更換成了切合主題的標識，紅地毯，白底黑字，上面印著：
“鏡江之心二期項目拍賣會”和主辦方為“鏡城北城中院”的簡單字樣。
鏡城警局北城分局刑偵一隊長孟致遠接到孫嘉尚分局長任務(wù)，繼續(xù)到拍賣會現(xiàn)場維持秩序，這已經(jīng)是“黎明行動”開始以來，他接到的第9次維穩(wěn)任務(wù)了。
在會議開始前半小時，孟致遠接到一個電話，給他電話的正是自己的上司孫嘉尚：“致遠，接到上級通知，有人舉報你涉嫌與黑社會勾連，要你馬上停職，你在拍賣會的任務(wù)由周平暫為接管，你現(xiàn)在就回分局辦理交接。這是省廳直接督辦的，我也不方便替他開脫?！?p> 孟致遠對于這突如其來的信息還有點沒回過神來，但這是領(lǐng)導(dǎo)的命令，他沒有過多詢問，只是回答：“我知道了，孫局，我馬上回分局辦理工作交接”。
孫嘉尚也表示很無奈，然后又簡單安慰了幾句便掛斷了電話。
孟致遠向現(xiàn)場的幾個同事打過招呼后便逆著人流離開了拍賣會現(xiàn)場，他一言不發(fā)的朝地下停車場走去，因為前幾日從S會所強行闖桿，擔心暴露，他今天沒有開那輛吉普車過來，而是換了一輛長城SUV，在快到SUV時，一個聲音叫醒了目光游離的他。
“孟隊，好久不見，今天怎么沒有開你那輛吉普車啊?！?p> 和他打招呼的正是剛從一輛停好的奔馳上下來的S會所安保部長陳歲，他還是衣著一身黑色的清涼勁裝，戴著墨鏡，長發(fā)及肩，身后跟著兩個面相兇殘的手下。
“黑暗邪少——陳歲?！?p> 孟致遠一瞬間便明白了自己為什么被停職，此刻陳歲在這里出現(xiàn)，估計就是他通過上面省廳的關(guān)系讓自己停職的，但入侵會所事件已經(jīng)過去幾天了他才停職，難道是剛才暴露的？
“咱們又見面了?！标悮q摘下他習慣性一直戴著的墨鏡，露出那雙泛著邪惡之光的三角眼，然后又淡淡的笑了笑繼續(xù)道，“如果拋開立場和陣營，其實我們是可以做朋友的，何必呢？”
孟致遠垂下握著準備開門的車鑰匙，然后轉(zhuǎn)身面朝陳歲道：“你也說了，那是如果。”
陳歲見孟致遠雖然對于他的提意有明顯的排斥，但卻回答得很巧妙很有分寸，心中還是沒有完全放棄和對方結(jié)束敵對狀態(tài)的嘗試和努力。
陳歲扭頭朝身后的兩名手下說道：“你們倆先上去，我一會兒上去。”
兩名手下朝陳歲點頭示意后便離開了，朝不遠處的電梯廳走去。
就在昨晚，陳歲才通過各種渠道查到，那天入侵S會所后又強行闖桿逃走的那輛吉普車正是長孟致遠的車，陳歲將北城分局孟致遠入侵了會所的事向老板安德魯森做了匯報，安德魯森又下命令給秦麗艷讓她通過省廳的關(guān)系給北城分局領(lǐng)導(dǎo)施加壓力。
畢竟是公職人員，北城分局領(lǐng)導(dǎo)迫于上級的壓力便找了個理由讓孟致遠停職，這也算是秦麗艷給北城分局釋放一個警告信號，那就是：
不要試圖窺探“S會所”的水又多深，誰查這里，誰就停職。
于是，今天一早，孟致遠剛到拍賣會現(xiàn)場不久便接到了北城分局孫嘉尚局長的電話，讓他馬上停職。
孟致遠當時并沒有意識到究竟怎么回事，但剛才聽陳歲的口氣便恍然大悟了。
通過此事，孟致遠更清楚的認識到了S會所的能量有多大，同時也堅定了要打掉這個S會所的決心。
陳歲打發(fā)走兩個手下后轉(zhuǎn)頭看向有點出神的孟致遠，這個曾經(jīng)幾次帶人執(zhí)行任務(wù)強闖過S會所的刑偵隊長，陳歲首先打破沉默道：“明人不說暗話，孟隊，你是為數(shù)不多能讓我陳歲敬佩的人，我很想跟你交個朋友！”
“陳部長過譽了，我現(xiàn)在只是個失業(yè)人員，怎么敢跟您這樣的人物高攀？”
孟致遠面對陳歲半真半假的試探，顯示出了他一貫的沉著和冷靜。
既沒有因為自己是一個一窮二白還失業(yè)的警員而拘囿于生存和尊嚴的牢籠低下卑怯的仰視，也沒有因為對方是一個一身邪惡正得勢的匪首而籍著道德和法律的光輝居高臨下的俯視。
不管是面對人生的高光，亦或是像今天這樣身陷囹圄的尷尬境地，孟致遠始終表現(xiàn)得不卑不亢。
“你知道我為什么佩服你嗎？”
一貫飛揚跋扈的陳歲看到昔日的老對頭英雄落寞時還能如此氣定神閑，不由得心中贊嘆，但他很快收起了自己這不合時宜的表情，仍是一臉邪笑的道：
“你和我打過交道的所有對手最大的不同就是你的這種嫉惡如仇又一視同仁的從容，面對任何罪惡，你從不讓自己的私心凌駕于法律之上，始終想著如何去維護它的神圣與莊嚴。”
陳歲這一番夸贊讓孟致遠竟然有點感動。
孟致遠從警十余年，一直秉承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一直被同行的很多人認為不知變通，沒想到最了解自己也最佩服自己的人竟然是一直被他視為是邪惡化身想抓卻一直沒有證據(jù)抓捕的這個被稱為黑暗邪少的人。
想想也是有些諷刺。
“你言重了，我只是捍衛(wèi)法律和公正的一個普通警員，像我這樣的人還有很多，和很多同事小相比，我并沒有比他們優(yōu)秀，甚至可以肯定的說，有很多同事比我做得更好！”
孟致遠想起警校畢業(yè)時的宣誓詞，聲音有些顫抖的繼續(xù)說道：
“我志愿成為人民衛(wèi)士，獻身于崇高的人民警務(wù)事業(yè)，堅決做到愛國忠誠、服務(wù)人民、執(zhí)法公正、紀律嚴明，矢志不渝做坎力蘭亞特色主義事業(yè)的建設(shè)者和捍衛(wèi)者，為維護社會大局穩(wěn)定、促進社會公平正義、保障人民安居樂業(yè)而努力奮斗！”
孟致遠回想自己這么多年一直不遺余力的打擊罪惡，確實極少出于私心，或許正因如此，他雖然得罪了很多人。
但因為他內(nèi)心始終秉持公平和正義，所以，孟致遠沒有因為自己的私心而結(jié)下私仇，幾乎沒有遭遇惡意的敵意。
這些年來，他沒有忘記，始終踐行著自己的初心，他無悔自己的誓言，更無悔于自己的青春和熱血。
陳歲聽了孟致遠發(fā)自內(nèi)心的慷慨誓詞，開始打消了原本想和他推心置腹的談一下并最后再爭取把對方拉到自己一邊的想法，對方用背誦警校宣誓詞的方式明確的表明了不屑與他為伍的態(tài)度。
陳歲只得搖了搖頭，心中暗想著看來眼前的人注定要和自己分屬不同陣營了，而且還是兩個完全敵對的陣營，不無遺憾的道：
“很好！你的誓言讓我認清了現(xiàn)實，既然你堅持你認為應(yīng)該做的，不屑于和我輩為伍，我也就不勉強了。”
孟致遠仍是心平氣和的回道：“其實，你就從來沒有想過離開現(xiàn)在這種狀態(tài)，去過一種普普通通的生活？”
陳歲一聽，仰頭大笑道：“哈哈哈，孟隊，我很佩服你的理想主義，但很多時候我們都身不由己，不是嗎？”
孟致遠一臉嚴肅的回應(yīng)道：“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道路的權(quán)利，也必須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價！”
陳歲不無遺憾的搖了搖頭，他此刻才清醒的意識到，對于想爭取孟致遠到自己陣營的想法是完全不切實際的。
自古以來，正邪便勢如水火，哪有相處甚歡的道理。
“那我們就到此為止吧，下次我們再見，或許就是敵人?！?p> 丟下這么一句后，陳歲便拂袖離開，拍賣會應(yīng)該馬上要開始了，他看了看手表，快步朝電梯廳快步走去，只留下孟致遠在地下停車場杵在原地。
這突如其來的被革職其實并未太讓孟致遠覺得意外，因為自“黎明行動”以來，他已經(jīng)不止一次預(yù)感，警方高層有某些反常，或者說敵人似乎已經(jīng)侵入警方內(nèi)部，讓現(xiàn)下的鏡城警方有些形同虛設(shè)了。
當意識到這層意思后，孟致遠便覺背脊發(fā)涼，在他看來，正面戰(zhàn)場的敵人縱然是再狡詐兇殘，他也并沒有太多畏懼，畢竟，自己是代表著正義的一方，而且，自己的身后是強大的國家機器。
但，現(xiàn)在的情況是，這部國家機器里面可能已經(jīng)滲透進了敵對勢力，這就讓人極度不安了。
孟致遠此刻感覺有些疲憊，這是他從警以來第一次有這種感覺，即便以前遇到棘手的大案要案，也沒有過這種感覺。
他在自己車里坐著思來想去，心緒煩亂，突然想到，最近認識了一個有趣的人——楊深藍，便給他打了一個電話：“楊兄，在干嘛呢？”
“是孟隊啊，我在跟一位美女作家探討寫偵探小說呢，什么事！”
電話那邊，楊深藍我有些漫不經(jīng)心的回道。
“我還說你要沒事出來喝酒呢，那算了，你忙你的吧?！?p> “什么情況？孟隊，大上午的，怎么想起喝酒？你今天休假嗎？”
“是的，今天休假，以后也都休假，這次的假期有點長?！?p> “還有這種好事？你們警隊這么人性化？還有暑期長假？”楊深藍似乎覺察到了異樣，便又問道，“不對?。∧銈兙阶罱皇峭γΦ膯?？那個什么‘黎明行動‘不是正在如火如荼的進行嗎？”
“那個，我，被革職了?！?p> “什么？！你被革職了？”
“是的，一言難盡，有機會見面說?！?p> “哦，好吧，那要不你過來醉后時光吧，咋們聊聊?！?p> “現(xiàn)在嗎？”
“可以啊，我這邊也有點新情況，你或許會感興趣的?！?p> “好，我馬上過去?！?p> 大約四十分鐘后，孟致遠來到醉后時光酒店2021房間，楊深藍已經(jīng)為他泡好了一壺“龍城井甜”。
“來，孟隊，龍城井甜，上次沒喝完的?！?p> “謝謝，一喝這個，又想起在警校的青春歲月，想想現(xiàn)在，也是感慨?！?p> “青春無謂荒度！不管是交友不慎，還是遇人不淑，那都是青春，都是人生的一筆財富！”
“怎么感覺今天的龍城井甜不像茶，倒有點像心靈雞湯似的？”孟致遠聽出了楊深藍話外的意思。
“哈哈，孟隊，你這神探的味覺還真是不一樣啊，能把龍井喝出心靈雞湯的味兒來?！睏钌钏{盡量把話題往輕松了引。
“別左一口神探，右一口神探的了，十年破不了鏡江之心的幾個案子，還被革了職，愧對龍城警校老師的栽培，愧對坎國公民的托付啊！”
“孟隊，就憑你這思想覺悟，就不枉名師栽培和公民托付！失個業(yè)算啥，多少人失身不也沒怎么著嗎？”
“你這家伙……”孟致遠意味深長的說了半句，也沒繼續(xù)往下聊，畢竟，再聊下去可能會涉嫌泄露警方機密，于是，他又轉(zhuǎn)換話題的問道，“對了，你剛才不是說有新情況嗎？說說看?！?p> “哦，是這樣的，還記得臨江村霜花巷那次爆炸嗎？”
“嗯，當時，你給我發(fā)信息讓我過去，可是我還沒到，就有一棟居民樓頂發(fā)生了爆炸，當時我的人在那邊蹲守，他們在找一只黑貓，就是你說的那只黑貓，可是后來一直沒有再見到，后來我們通過居民暗訪了一下，基本確定那只黑貓是爆炸那棟樓斜對面樓某家人養(yǎng)的貓，最近一直沒有抽出時間去進一步了解?！?p> 孟致遠一直準備再去仔細排查一下臨江村的住戶，他之前一直懷疑十年前的“幫派火并案”、四年前的“厲鬼復(fù)仇案”和前段時間的“腎臟摘除案”都和那一片中的某些居民有關(guān)系，前段時間，他又查到那只黑貓正好也是經(jīng)常在那一帶出沒，這不由得讓他把這一系列情況聯(lián)系在了一起。
“正是，我和林小雅之后又去過幾次，也基本確定了那只黑貓正是9棟一戶人家養(yǎng)的貓，而且，林小雅還說她看到了那只黑貓從603那戶人家的窗戶進出過，根據(jù)她對貓的了解，她認為那只黑貓很大概率就是603那戶人家養(yǎng)的！”
楊深藍把自從上次和林小雅、葉萍去臨江村霜花巷之后，又和林小雅去那一帶調(diào)查過幾次的事向孟致遠詳細講了一遍，并把自己的一些猜測提出了和孟致遠探討。
“你和林小雅查到的這些線索很有價值，雖然我現(xiàn)在被革職了，但我可以讓大熊和小尹去查一下那戶603的情況。不，這事我要親自去查?！?p> “我和林小雅可以陪你一起去！”
“這……”
“林小雅懂貓語，或許她能帶給你一些意想不到的驚喜?！?p> “行！你懂唇語，她懂貓語，你們倆，很可以！”
“那我們什么時候去？”
“等我通知吧，我得準備準備。”
楊深藍點頭回應(yīng)：“好的?！?p> 孟致遠似乎心情好了許多，一邊聞著茶香，一邊說道：“喝茶，嗯，還是那股青春激蕩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