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 十年飲水,難涼熱血
不一會兒功夫,一行人便順著鏡江之心二期還未完全成型的道路和汽車坡道,下到了地下負一層,因為地下室并未通電,所以很黑,于是警車便沒有熄火,四人下車借著車燈四下觀察,看不清楚的地方便用手機照明查探。
楊深藍一邊張望一邊說道:“這地下室夠大的??!”
孟致遠一邊查探四周一邊回道:“整個鏡江之心項目規(guī)劃建筑面積一百多萬方,已經(jīng)交付的一期五十萬方,我們現(xiàn)在所在的二期爛尾樓大約三十萬方,規(guī)劃中的三期將近四十萬方?!?p> “可惜了!”
“沒錯,就是這里,昨晚,我們便是跟著林小雅留下的線索來到這里,然后發(fā)現(xiàn)里面有疑似賽車的聲音,便沒敢進來?!?p> “大家仔細看一下地上,是不是有白色珍珠,仔細找找?!泵现逻h對于事發(fā)當日警隊在現(xiàn)場的勘察工作很不滿意,小聲的抱怨了一句:“看來我們的工作做得很不到位啊!”
“是,孟隊,以后我們把工作做得再細致些?!毙芰⒓泵貞?。
“孟隊,我找到一顆珍珠,你們看?!币镌掠悬c激動的道。
“好,說明那個林小雅那天晚上確實來過這里。大家繼續(xù)找?!?p> “我也找到一顆,那邊還有一顆?!?p> 一行四人從地下負一層坡道入口附近往幾個方向分頭找,找到一個采光井附近再也沒有找到白色珍珠,他們一共找到13顆,加上昨天晚上楊深藍和葉萍找到的5顆,一共是18顆。
“孟隊,看起來線索到此中斷了?!?p> 孟致遠四下觀察,突然,他發(fā)現(xiàn)地面的車輪印有些特別,仔細看時,發(fā)現(xiàn)這車輪印很寬。
“你們看,這車輪印,比普通車輪印寬,像是貨車留下的。這里有個框子,里面還有一只死蝦?!?p> “孟隊,這里有血?!?p> “把這些全部拍照取證,血漬取一些回去化驗一下,跟受害者比對一下。另外,把那個框子帶回去。”
“好的?!?p> “等等,這框子上有廠家信息和出廠編號,帶回去,查查這框子的廠家?!?p> ......
一行四人小心謹慎的查驗現(xiàn)場情況,但凡有可疑之處,便做好影像記錄。
“你們看,這里有幾滴圓形血滴,順著這段樓梯?!?p> 熊立嗓門大,加上這地下室空間的擴音效果,讓其他三人心里一驚,于是都快步往熊立所在的樓梯口附近走了過去。
“我們假設,那名2047房客在地下室被人摘除腎臟,然后因為麻醉劑失效后蘇醒,然后從這個樓梯口上到地面,然后在地面沒走多遠就因為體力不支或者其它情況倒下,最后死了,有沒有這種可能?”
孟致遠還是像往常一樣,根據(jù)已有的證據(jù)和線索,來了一通大膽的假設。
“有這種可能?!币镌侣月运伎己笪⑽Ⅻc頭。
孟致遠沒等手下發(fā)表意見,便又開始發(fā)問:“那么,對死者進行腎臟摘除手術(shù)的會是誰?為什么選擇他?為什么選擇這里?根據(jù)尸檢報告,死者的傷口是處理得不錯的,理論上講,他不應該會死,可是他卻死了,為什么?”
面對孟致遠連珠炮似的疑問,熊立、尹秋月和楊深藍都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警車從地下室出來沿著原路返回到工地大門口停了下來,然后一行四人繼續(xù)在車上討論剛才發(fā)現(xiàn)的一些線索,互相交換了想法。
孟致遠知道楊深藍對這里了解不多,尤其是這里的一些歷史問題,于是便向他講道:“這個鏡江之心項目號稱遷徙紀元開山之作,是城市模板1.0的優(yōu)秀代表。十年前,因為一期拆遷遺留問題未得到妥善解決,周圍城中村不少人極力反對,所以五年前二期開工后就接二連三的發(fā)生狀況,你住的醉后時光酒店位于規(guī)劃中的鏡江之心項目三期,這一期、二期主要是住宅,三期主要是綜合商業(yè)。聽說,開發(fā)商輝煌集團的股票最近多次跌停,估計已經(jīng)走到了破產(chǎn)邊緣。”
楊深藍聽了孟致遠的講解,結(jié)合最近的了解,不禁感嘆:“這項目規(guī)劃得確實很有氣魄,如果整個項目起來,一定是大手筆!可惜了?!?p> 孟致遠回想著這里曾經(jīng)發(fā)生的一系列事件,不無感觸的道:“經(jīng)過幾次停工復工,二期項目已經(jīng)部分單體封頂,可是,因為五年前醉后時光酒店老板楚浩然的離奇死亡又再次停擺,一石激起千層浪,那時候坊間一直有傳言,楚浩然是被鏡江之心開發(fā)商害死的。就這樣,這個鏡城的超級大盤,就爛尾了,四年了?!?p> “原來如此……”楊深藍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么。
大家仿佛不約而同的陷入了沉思,車上四人都沒有說話,陷入了沉默。
“對了,小尹,那個報案的拾荒者的身份要暫時保密,不能讓警局以外的人知道,還要派人保護他的安全?!?p> 孟致遠首先打破沉默。
“明白,孟隊?!?p> “大熊,你的人都就位了嗎?”
“放心吧,老大,我以前收服剃刀幫的那個老馬前天已經(jīng)順利入職一期物業(yè)保安了。隨時可以啟動?!?p> “可靠嗎?”
“絕對可靠!當年我替他擔待了一些事,他孩子的大學學費還是我給贊助的,這幾年他一直叫嚷著要報答我,這次給他機會立功,他自然會認真對待?!?p> “喲,看不出啊,大熊,你還挺能收買人心?!币慌缘囊镌鲁脵C打趣了一番。
“你這丫頭,別貧嘴?!毙芰⑺坪鹾芟硎芎兔琅露纷?。
楊深藍不太明白他們剛才說的是些什么問題,也就勉強的附和著笑了笑。孟致遠聽著兩個手下在旁說笑,卻表情嚴肅的道:“你們倆記住,沒有我的同意,一定不要輕舉妄動!”
“放心!孟隊?!?p> 大熊和小尹互相看了看,然后很有默契的齊聲答到。
“你們在車上等會兒,我有話和這位楊兄弟說。”
“好的?!?p> 孟致遠和楊深藍下車后一邊走一邊聊,聊的大多是一些無關痛癢的話題,互相之間似乎有種自來熟的感覺。
不知不覺,兩人已經(jīng)沿著鏡江之心二期廢棄工地那段圍墻走出去了很遠,熊立和和尹秋月所在的警車已經(jīng)沒出了他們的視線。
突然,孟致遠扒開圍墻根的一簇草叢,然后躬身鉆了出去,他示意楊深藍也鉆出去。楊深藍稍微遲疑了下便也鉆了出去。
“你怎么知道這圍墻角有個洞的?昨天晚上我和葉萍也是從這個洞進出的。那天晚上,林小雅一定也是從這個洞進入這個廢棄工地的?!睏钌钏{見這個孟警官根熟練的鉆圍墻,他并沒有覺得這樣不符合他作為刑偵隊長的身份,而是注意到他的熟練。
“來的次數(shù)多了,自然就知道了?!泵现逻h輕描淡寫的回道。
“看來你對這里很了解。”
“也談不上!比起這附近城中村那些住戶,我對這里的了解只能算資深游客?!?p> “你這話里有深意???孟隊?!?p> “呵呵,你不干刑偵都可惜了?!泵现逻h轉(zhuǎn)頭看了看楊深藍,“你有沒有興趣成為我們分局的編外人員?”
“這,又是編外人員,十八年前,我做為權(quán)天特情局編外人員,還沒等轉(zhuǎn)正,權(quán)天就解散了,我擔心再成為你們的編外,別到時候你們……”
楊深藍半開玩笑的回道,他只覺得這孟警官是在跟他開玩笑,便也玩笑起來。
“我可是當真的!”
孟致遠一本正經(jīng)的解釋他剛才的話,他知道對方可能以為他在開玩笑,便又解釋到:
“你十八年前前便與鏡城有淵源,曾親身參與過‘崛起時代’那場規(guī)模空前的反滲透戰(zhàn)爭,和黑暗世界交手,我從警以來,也沒少和他們交手,這么說起來,我們也算戰(zhàn)友!現(xiàn)下,世道崩壞已久,人心蝕毀難修,信仰坍塌殆盡,罪惡大行其道!你難道不想這世界復歸寧靜和明亮?”
“我承認你的話語很有煽動性!但我是個懶散慣了的人,即便我有那么一點責任心和正義感,但這不足以支撐我站到整個黑暗世界的對立面去。何況,我只是一個暫時旅居鏡城的游客,我想不久我就要離開這里了?!?p> “好吧!你既然這么說了,我也不好再多說什么,這個畢竟不能勉強。”
“抱歉了?!?p> “畢竟人各有志?!?p> “對了,你剛才說這周圍城中村中有人遠比你更熟悉這里有什么深意?是不是你發(fā)現(xiàn)了什么?”
“我只是隱約感覺,這附近有高手!”
“怎么說?”
孟致遠看著圍墻里的廢棄工地,思緒又飄到了十年前:“你或許不知道,十年前,這里一期項目的居民曾經(jīng)發(fā)生過幾次大規(guī)模的對抗事件,差點導致開發(fā)商沒法繼續(xù)進行鏡江之心項目的建設,當時政府的幾個部門出面協(xié)調(diào),也沒拆遷得了。”
楊深藍根據(jù)自己的主觀理解解釋道:“老百姓對于拆遷賠償不滿意也算正常嘛,畢竟要自己搬離生活多年甚至幾代人的故居,要求合理的補償是很自然的吧?!?p> “后來,在鏡城地下幫派升龍會的強勢介入后,才總算把這塊場地平整出來,這鏡江之心才得以順利動工?!?p> “那次幫派火并死了人?”
“死了三個,,兩個當?shù)鼐用翊?,一個建設方代表。”
“這樣的惡性事件總是時有發(fā)生?!?p> “問題不在這里,問題是那次火并案發(fā)生后,當事人卻沒有任何一方想要上訴,他們矢口否定自己一方有損失,更遑論死了人,都說那三個死者都是自然死亡!而就在那事發(fā)生后五年,也就是五年前,原本以為風平浪靜了,二期也進展到三分之一,部分單體建筑也都主體封頂了。這里又突然開始鬧鬼,坊間傳言說是那兩個冤死的村民來復仇的?!?p> “后來呢?”
“后來,厲鬼復仇事件開始接二連三的發(fā)生,當時村長一家陸續(xù)死亡,然后是副鎮(zhèn)長一家,”
“難怪,總感覺這附近陰氣比較重!”
“我從警以來,還沒有參與過的案子最后沒有水落石出的,除了這里?!泵现逻h唏噓道,“先是十年前幫派火并案不了了之,然后又是五年前的厲鬼復仇案無疾而終,兩周前,這里又出了腎臟摘除案……”
“看起來這塊地可真是不吉利??!這么好的地段,這么前衛(wèi)的設計,卻成了爛尾樓,可惜?!睏钌钏{看著這個廢棄工地,搖了搖頭,又繼續(xù)說道,“不過,這種地方,還真是某些預約犯罪的好地方啊?!?p> “預約犯罪?”
“哦,這是我造的一個詞,大致和有計劃犯罪一個意思?!?p> “預約犯罪的主體那就是有組織犯罪!”
“差不多吧?!?p> “我一直覺得這里面有蹊蹺,這個鏡江之心背后一定有我們還不知道的秘密。這幾起事件會不會存在深層次的關聯(lián),還是我想得太多?”
孟致遠此刻將很多事情聯(lián)系起來展開大膽假設,他想,十年以來,這里發(fā)生的“幫派火并案”、“厲鬼復仇案”和最近的“腎臟摘除案”如果真的像他預感的存在某種關聯(lián),那么,這種關聯(lián)的紐帶是什么?
楊深藍畢竟對以前這里發(fā)生的事件不了解,今天也是第一次聽說,便談了談自己的一點看法:“有句古詩是這么說的:‘沉舟側(cè)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會不會這幾個事件只是碰巧都在這里發(fā)生了而已?”
孟致遠想著楊深藍關于沉舟側(cè)畔和病樹前頭的話,良久不語。
“孟隊,你沒事吧?”見孟致遠一直沒有反應,楊深藍便提醒孟致遠道。
“哦,沒事,我在想你剛才關于‘預約犯罪’的提法,突然想起前些年轟動坎力蘭亞但已經(jīng)被警方打掉的一個器官販賣組織‘極夜’,那個組織便是找一些隱蔽地點進行器官移植手術(shù)?!?p> “這些人真是十惡不赦,完全背離人道主義!真該拉出去每個人槍斃一個小時以上,然后全部下地獄。”
“看起來你的熱情也沒有完全冷卻嘛?骨子里還是正直善良和憤世嫉俗的?!泵现逻h轉(zhuǎn)頭注視著楊深藍的眼神認真的道,“不過,這種事情始終還是存在一個買方市場和賣方市場的問題,他們之所以能這么做,畢竟是因為有人提出了這種需求,這就是很多罪惡的真相……當然,我們是絕對不可能放過他們的!”
“這世上始終有些角落是法律的陽光無法照耀到的。”
“所以我希望你能加入我們,懲治更多罪惡,比懲治罪惡更重要的是避免更多罪惡的發(fā)生!”
“所以,我應該接受做你們的線人,也就是你說的把我發(fā)展成編外?是這么個邏輯?”
“楊兄,深藍,什么名頭并不是重點,重點是這樣我們可以更好的打擊罪惡。”
“我為什么一定要去打擊罪惡?這世上每天都有無數(shù)的罪惡在發(fā)生著,我又不是造物者或者救世主,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我連自己的生活都過得一團糟,那還有心思和熱情去管那些你們警方都無能為力的事?是不是這么個道理,孟警官?!?p> “罪惡的根源在于小部分人采取不正當?shù)氖侄稳M足自己的欲望,而正義的缺席在于大多數(shù)人采取不作為的態(tài)度去放任罪惡的發(fā)生?!?p> “你又在跟我講大道理。”
“不,這是我的一個已經(jīng)犧牲的前輩曾經(jīng)跟我說過的話?!泵现逻h頓了頓有些哽咽的繼續(xù)道,“他還說了一句,他說其實我們是一樣的人,我們既不屬于飲血那‘少部分人’,又不屬于飲酒那‘大多數(shù)人’,我們是飲水還‘思源的人’?!?p> 說完,孟致遠便邁步朝工地大門那邊走去,熊立和尹秋月在那邊已經(jīng)等了很久。
“十年飲水,難涼熱血?!?p> 楊深藍心中一顫,不禁想到這么一句,是的,面前這個和他第一次見面就想把他發(fā)展成為線人的孟警官就是這樣的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