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胡文勇就上城南請了劉嬸。
昨日胡文勇聽了父親的言語,也是激動地跟著偷偷抹淚,又偷偷地笑。這些年,他也盼著公主有后,如果他的恩公就是少主,那他自然是最為高興。所以,這日他便起了個大早去了劉嬸家。
劉嬸當(dāng)年是公主的貼身丫鬟,與公主同歲,5歲進(jìn)入皇宮內(nèi)苑,在公主身邊長大,先帝駕崩后,隨年幼的公主遷居興州公主府。她在20歲那年,被公主指婚給了城南的一家富戶少爺,那少爺對她是真心相待,所以婚后也算幸福。她與公主自小長大,雖是主仆,但公主待人寬厚,所以她對公主也是感情篤深,婚后也是時常回府與公主閑敘。她還參與了公主的接生事宜,對公主私事甚為了解。
后來公主府出事,駙馬全族被滅,公主也莫名身亡,剛剛滿月的少主失蹤,她悲痛欲絕但又無可奈何。這些年,每逢公主忌日,她都是守在公主府的祭祀院,一坐一整天,回想著公主的音容笑貌,追思著往日府中的歡聲笑語。隨著年歲漸漸大了,她也是越來越傷感。
因?yàn)楣饕馔馍砉?,公主府一干朝廷官員全部被捉拿入獄。朝廷保留了公主府,但因公主無后,也就不再撥款,府中下人除了看門的,其余俱被遣散,所以如今的公主府破敗地不成樣子,只有一兩個老仆還守在往日的繁華遺跡中。
胡父入獄后,同為府中舊人的劉嬸還接濟(jì)過胡文勇母子。胡父出獄后也曾登門拜謝,中間也有數(shù)次往來。這次,劉嬸聽胡文勇說有個身份不凡的府中舊人到來,請她去見見,劉嬸自然便跟去了。路上,胡文勇也把之前的情況大致講與了劉嬸,她暗暗吃驚,著急想看看究竟是誰,只花了半個時辰就趕到胡家住宅了。
見到林有的那一刻,已過天命之年的劉嬸呆住了,手上的蒲扇也掉落在地上。她怔怔地看著林有,仔細(xì)端詳,努力回憶起那些塵封的往事和那些早已湮滅的人兒。凝固的記憶被融化后,思緒猶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好半晌沒有開口,直到曾是府中長史的胡父叫了她一聲,她這才緩過神來,慌忙為自己的失態(tài)致歉。
互相致意落座后,她也問了林有的姓名、年齡、籍貫、經(jīng)歷等等,和胡父一樣,她也驚訝于他與公主府的巧合,不過她似乎對他更加親切,有一種自然的吸引。她向林有道出自己曾是公主貼身丫鬟,與公主同歲,自小服侍公主長大,公主待人寬厚,她與公主也是主仆情深。聽說了林有在公主府的祭拜后,她就更覺得眼前的人似曾相識。林有拿出金牌的時候,她吃驚地問道:“這金牌怎么會在公子這?”
“我拜師五云門,師公打聽我身世的時候來過興州,救了一名府中舊人,那人知道師公來意,故而給了這面金牌以作酬謝?!绷钟薪忉尩?。
“原來是這樣!”劉嬸仿佛知道了什么一樣。接著,她又問道,“你師公是誰?”
“五云門紫云峰首座南宮云?!绷钟写鸬?,對于興州公主府的舊人,他有一種自然而然的信任,所以如實(shí)相告。
劉嬸聽了,忽然喃喃道:“原來是你!”接著站起來,看向林有的左邊肩膀,眼神中有些期待,突然問道:“你的左肩后邊是不是有個自小就有的傷疤?”
林有聽了,渾身一激靈,看著劉嬸道:“你,你怎么會知道?”
胡家父子在旁聽了也是好奇地望著二人。劉嬸溫柔地望向林有,道:“想來你的疤痕應(yīng)該有巴掌那般大了,可以給我看看嗎?”林有略微猶豫,但還是寬衣露出了左后肩陳年的傷疤。
看到這個傷疤,劉嬸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奪眶而出,上去本想一把抱住林有,但一個猶豫,又跪下,口里喊著“少主,老奴有罪啊……”看到這個場景,雖然林有知道身份多少有點(diǎn)準(zhǔn)備,但雙手也是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該如何站立,只說道:“劉嬸快快請起,快快請起?!?p> 旁邊的胡家父子也跟著劉嬸,雙雙跪在了側(cè)旁。“老奴參見少主!”已經(jīng)猜到真相的胡父,眼睛早已濕潤。
“拜見少主!”胡文勇也說道。
胡家不大,胡文勇長姐早已出嫁,胡母去了集市,家中只有對話的四人,大家也都沒遮掩。林有感動于公主府舊人的情意,眼中也飽含淚水。好一會兒,他才扶起眾人坐定。
“你一定很奇怪我是怎么認(rèn)出你的?”劉嬸問道。
“是啊,我父親,不,應(yīng)該是我養(yǎng)父從小和我說,我左肩有個傷疤,莫非您知道這傷疤來歷?!?p> “老奴原喚作風(fēng)玄,請少主只管喚老奴姓名,實(shí)在嫌棄老奴名字難聽,可叫老奴風(fēng)嬤嬤,尊稱可要折煞老奴?!?p> “嫌棄不敢,風(fēng)嬤嬤,這倒底是怎么一回事?”
“少主你的左肩是在你還沒滿月,公主獨(dú)自一人照看你的時候,打翻燭臺不小心燙傷留下的疤痕。我當(dāng)日在場處理了傷口,你那時候才那么小,疼得哇哇叫,我們與公主都傷心地哭了。二十年了,少主長大了,傷口也大了,想不到這個傷疤,居然成了我們認(rèn)出少主的憑信。”風(fēng)玄緩緩說起往事,又是傷心不已。不過看著這個她曾經(jīng)抱過的嬰兒,現(xiàn)在出落地如此標(biāo)致,她又有點(diǎn)心安。
“少主的這個疤痕,老奴也有所耳聞。”胡父也在一旁說道。
風(fēng)玄靜靜地說道:“你的身形樣貌頗似駙馬爺,眉眼又與公主極像,文勇在路上說起你的時候,我就心情激動,又聽說你在公主府虔誠拜祭公主駙馬,年齡經(jīng)歷與失蹤的少主相吻合,我們大膽猜測你的身份,是不是就是失蹤的少主?當(dāng)然,這些都只是我們一廂情愿,直到我見到你,這種感覺太熟悉了,彷佛就是公主站在我的眼前,我與公主朝夕相處一十五年,又?jǐn)鄶嗬m(xù)續(xù)見了一十八年,這種感覺是不會錯的?!?p> 她頓了頓又接著說,“說起這面金牌,是公主臨死前讓我辦事由我代為保管的。十余年前,我夫家因香料經(jīng)營問題得罪了本地豪強(qiáng),弄得雞犬不寧,甚至被人追殺,有性命之虞。幸得五云門南宮首座調(diào)查公主亡故之事和少主你的下落,來到興州找到我并幫助解決了麻煩。為了答謝,我將這面金牌送與他,希望對他的調(diào)查能有所幫助,當(dāng)時我不知道少主就在五云門,不然我死也要上五云門見你了?!?p> 鳳玄說著,又激動地握住了林有的雙手。
“想不到這面金牌是從風(fēng)嬤嬤這里得到的?!绷钟朽馈?p> 事到如今,林有的身世之謎已經(jīng)徹底揭開。只是父親被人追殺,他母親又是如何亡故的?需要調(diào)查的似乎還有許多,但此行已經(jīng)收獲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