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摸不清林與卿的底細(xì),謝淵其實很想把這個沒皮沒臉的人狠狠揍一頓,讓其知道躺狗和死狗的區(qū)別。
不過,如果林與卿真的那么“放心”他,他也不介意給林與卿展示一下什么是人心險惡。
默了兩秒,謝淵才擺著上墳?zāi)?,用一副原地下葬的冷漠語氣說:“這場游戲,隨你躺?!?p> “喲,”林與卿眼睛微微睜大,像是吃了一驚,雨衣發(fā)出嘩啦啦的聲響,“不對勁啊小孤狼,怎么突然這么和善,暗戳戳想什么壞事了么?”
謝淵都懶得看他,偏頭望向街道,白日里顏色鮮艷的店鋪招牌現(xiàn)在只剩下單調(diào)的黑白色,像是在放任雨水一遍遍將色彩沖刷擦除。
雨中的能見度很低,稍遠(yuǎn)一些就如同起了霧,看不真切,倒是有點他夢境里的風(fēng)格了,但這里不會出現(xiàn)把頭掛在傘下的斷頸詩人,也不會有售賣紅雨衣的檐下女鬼。
多平靜的世界啊,最多就是出現(xiàn)一輛幽靈公車罷了。
“在?給點回應(yīng)?”林與卿戳戳謝淵,雨衣袖子上的水沾在了謝淵手臂上,他見謝淵還是不理人,干得寸進尺脆把袖子往謝淵衣服上一抹。
謝淵:“……”
林與卿沖他露出一個搞事的微笑。
“你就試試?!敝x淵目光不自覺地變得陰沉起來,“賭我會不會藏信息?!?p> 剛手欠了一波的人想了想,大概是覺得謝淵屬于說到做到的那種,于是后退兩步,舉手投降:“……開個小玩笑莫生氣莫生氣,施主要靜心?!?p> 拯救了林與卿的大概是時間,雨中傳來隱約的腳步聲,九點二十八分,這場游戲的另外兩個參與者踩著點到來,視線盡頭,一男一女同撐一把傘,顯然是認(rèn)識的。
兩人面孔都被傘遮住,只能看見穿著,男人穿著襯衫和毛線馬甲,女人秋季裙裝,鞋跟很高。
謝淵的視線被這兩人吸引過去,等他們進入站臺,剛好九點半。
周圍的氣氛在這一刻突然詭異,明明什么都沒變,雨依舊下得瓢潑,但就是有一種不知從何而來的壓抑感籠罩了整條街道。
風(fēng)里像是夾雜著失真的說話聲,又頃刻間消失得一干二凈,只在原地留下一縷恍惚。
從現(xiàn)在起,這里就是怪談的領(lǐng)域。
那兩人收了傘,露出來的是兩張年紀(jì)差距很大的面孔,一個大約十八九歲,一個起碼四十多,看起來很像父女。
“你們好啊?!迸她R頸短發(fā),卷卷的,笑起來有兩個酒窩,“沒想到這一場的隊友來得這么早,很少見呢。”
游戲時間到才有不可憶的加持,一般來說,為了蹭這個效果,大家都會卡點來,只有本身就認(rèn)識或是不在乎現(xiàn)實中被不被認(rèn)出來的那種才會提前到場。
比如林與卿,他認(rèn)出謝淵之前用雨衣把自己裹得很嚴(yán)實,而謝淵也是帶了口罩,進車站時已經(jīng)二十五分了,他不覺得這五分鐘能讓他暴露多少信息。
林與卿把雨衣脫了下來,他里面穿著白衛(wèi)衣和牛仔褲,脖子上的小骷髏項鏈還健在,貼在衣領(lǐng)前微微搖晃,他對少女禮貌性笑著點點頭:“兩位這是……固定隊友?”
“是的,如你們所見,”那名四十多歲的男人十分儒雅,可以從他身上看見一種閱歷堆積出的涵養(yǎng),“我們是父女,也是綁定隊。”
“人到齊了嘛?誰是領(lǐng)隊啊。”少女瞅瞅林與卿異于常人的淺色眼珠,又將目光放到看起來氣質(zhì)陰森的謝淵身上,然后歪歪頭,眼中閃過一抹疑惑。
領(lǐng)隊是經(jīng)歷者對游戲內(nèi)講述者的一種簡單稱呼,看個人喜好,還有叫導(dǎo)演和主持的,如果是開真實流程的那種講述者,也會被稱作隊長。
“我?!敝x淵言簡意賅。
“領(lǐng)隊好~領(lǐng)隊辛苦了~不過好奇怪……”少女從善如流,然后喃喃道,“大家看起來都不像新手,怎么會被拉到一場一級游戲里來呢?”
謝淵沒說話,他也有些意外,本以為剩下兩人會是萌新階段的,可聽這語氣,這個女孩和她爸爸應(yīng)該都在參與者的第二個等級。
雖然他還不太清楚游戲等級和參與者等級之間的關(guān)系,不過他已經(jīng)猜到了平均這個概念。
燈籠女鬼的游戲里,林與卿是因為隨機的兩個參與者隊友比較弱才會被拉進去,那場的女講述者是什么等級他看不出來,總之很佛系,綜合看來也算得上驚險。
這次的404公車怪談同樣是一級,參與者卻全員處于實力優(yōu)勢,只有他一個正常情況下不會影響流程的講述者是真新人,難道……
謝淵產(chǎn)生了一個有些奇怪的想法。
——基站認(rèn)為他一定會開真實流程提難度,所以提前找了相對來說能承受住變化的經(jīng)歷者來?
那這個怪談基站一定很適合現(xiàn)在的大數(shù)據(jù)時代。
不過有一點他必須直接說明白,免得因為信息差導(dǎo)致不必要的傷亡,謝淵用完全不像新人語氣說:“我是新人?!?p> “誒?真的假的?!鄙倥@得很驚訝的樣子,大概身為參與者,她走得就是比較夸張活躍的風(fēng)格。
謝淵:“第一次正式游戲,如果忽略了什么,有勞提醒?!?p> 林與卿笑出了聲,他評價道:“你知不知道,說這句話的時候你特別像拿著見紅刀的人正在自稱守法公民?!?p> 說完他就被謝淵送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林與卿立刻做出在嘴巴上拉拉鏈的動作,表示自己現(xiàn)在就閉嘴。
“純新人么?真是看不出來?!比逖拍腥撕孟駨闹械玫搅舜鸢?,“那么我猜,應(yīng)該是基站顧及到第一次正式參與游戲死亡率高吧,特別照顧了一下?!?p> “照顧?”謝淵重復(fù),目光也終于和儒雅男人對視上。
“沒錯,參與者的第一場游戲基本都會是一級,而且有厲害的同伴帶,講述者雖然安全,但也只是相對的,如果隊友也新,很容易出現(xiàn)講述者信息提示有誤導(dǎo)致參與者全滅,自己也死亡的事?!?p> 儒雅男人不怎么笑,但很溫和,哪怕知道這場游戲的講述者會是“拖后腿”的那一個也十分耐心:“自我介紹一下,你們可以叫我021,叫我女兒049,很抱歉,我們不太喜歡告訴別人真名?!?p> “理解~理解~那你們叫我林,雙木林。”有謝淵在場,林與卿不打算裝萌新,他轉(zhuǎn)過頭去,耳后幾縷失去活力的白發(fā)和衛(wèi)衣帽子融在一塊,看不分明。
“我姓謝?!敝x淵還是那一句話。
“謝——謝領(lǐng)隊,我們在這里,是等車,還是去哪個店鋪?”活潑的049站在原地,主動問道。
“等404路來?!敝x淵說,“游戲開始前你們是得不到任何信息的嗎?”
“當(dāng)然,信息可是講述者的專屬,經(jīng)歷者只配得到游戲開始的時間和集合地點——”林與卿笑瞇瞇地攤攤手,“所以每一次游戲開始,都會有一段時間的緩沖期,用于讓講述者介紹劇情,提供任務(wù)。”
049從謝淵的信息匱乏程度就能看出隊里的林和新人領(lǐng)隊并不認(rèn)識,否則不會現(xiàn)在才開始科普,她接過話茬,湊進一步:“順帶一提,講述者可以隱瞞劇情信息,但不能說謊,任務(wù)信息必須完全給出,啊,這個是潛在規(guī)則,不遵守可是會受到嚴(yán)~重懲罰的?!?p> 謝淵朝林與卿瞥去一眼,林與卿心領(lǐng)神會地點點頭,表示049沒唬人。
“我知道了?!敝x淵本也沒打算在初始信息上搞花里胡哨的那一套,他手伸到口袋里,把公交卡和草稿紙都拿了出來,先發(fā)放公交卡,“這個是上車憑證,不要弄丟。”
三張是經(jīng)歷者的,還有一張歸他自己。
見每個人都拿好了自己的卡,謝淵拿著草稿紙看了看,然后在張小洋的記錄末尾處面無表情地將草稿紙撕成兩半。
他語調(diào)清晰,從容地吩咐著:“待會兒上車后會經(jīng)歷三個站點,每個站點上來一只鬼,可以互動,我會在那時提示你們該做什么?!?p> “任務(wù)是,存活下來,離開404路公交車。”
“哎……太經(jīng)典了,任務(wù)字越少,死亡率越高。”021無奈地?fù)u搖頭,借著手機的光打量公交卡,“看起來是幽靈公車類型的怪談,嗯……有劇情嗎?”
“有?!敝x淵拿著撕下來的半張草稿紙,順勢就遞給了林與卿,“我不喜歡說話,你讀一下?!?p> 林與卿:“噫?!?p> 這也太過分了,他還等著看不樂意動嘴的小孤狼不情不愿講解劇情呢,結(jié)果這人直接把活甩給他!
不過這么做的講述者也不是沒有,他只是沒想到謝姓孤狼的壞可以自學(xué)成才。
“好吧,我看看?!绷峙c卿那手機手電筒照著,清了清嗓子,開始表演朗誦,“雨好大,爸爸媽媽又要打挨母誒將,叫我自己回家。今天做值日嗯歐嗯寄的太晚了……這什么鬼東西?!?p> 謝淵:“?”
049給他整愣了,遲疑道:“可能是……拼音?”
“……”林與卿瞇著眼打量一會兒,浮現(xiàn)出無辜的笑,“對不起,這字丑得我沒認(rèn)出來?!?p> 在謝淵看智障的嘲諷眼神中,林與卿讀完了剩下的劇情。
“也就是說,每站上來一只鬼,一二站鬼的身份是媽媽和爸爸,第三站未知?!?21沉吟片刻,“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嗎?”
話音剛落,一抹車前燈的亮光突然從街道左側(cè)傳來。
隨之而來的是引擎工作的聲音,一輛漆黑的公交車從視線外的黑暗駛出,車頭掛著一串慘白風(fēng)鈴,叮叮咚咚響著,緩緩朝站臺逼近。
“車來了。”049輕聲說,“看起來是一輛給人感覺很不好的車?!?p> 謝淵完全沒受影響,趁車還沒進站,他平淡說道:“寫這份記錄的叫張小洋,你們要體驗他的乘車經(jīng)歷,上去之后怎么做,隨意,我不干涉。
“敕——”
車在他們面前停了。
貪狼入命
上車后。 049/021:奇怪,這新人領(lǐng)隊好活躍哦,是在幫我們試探生路方向嗎? 林與卿:大概率是在試探死路方向。 謝淵:正常流程不想管,你們各憑本逝,如果我開真實流程提難度了,會保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