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參謀
在未央宮外,月牙仍是一片皎白。
柔色的白光打在城墻上,狼藉一片。
陶俑的碎片、人與馬匹的尸體、綠色和紅色的血液交雜,再被雨水沖流到各處。
有些弩矢射穿了燈籠,雨和火在燈籠紙上交織。
整條北面的城墻都壘上了陶俑堆,幾個重點堆積陶俑的地方?jīng)鲋菔勘鴤冊谄此赖挚梗陀隄B進了士兵們握持武器的手,總有人在揮砍或者刺擊時武器滑了出去。
不斷地有陶俑摔落下城墻,變得粉碎;不斷地有涼州軍士兵死亡,倒在墻垛邊上。
兩邊的人馬都卯足了勁涌上城墻,去爭奪拿死者余留下的空位。
兩三架重弩車的部件被運上了甕城,在成功組裝好后被調(diào)整角度,開始縱射攀登城墻的陶俑士兵。
這些大家伙在這之前可能在武庫里呆了十年二十年。
水霧侵蝕著本就不夠緊繃的重弩弦。
曲軍侯們發(fā)話了,要么這些重弩車報廢,要么陶俑報廢,否則這批重弩就得不停地上弦射擊。
機關(guān)絞動,重弩車上弦了,士兵們開始調(diào)試方向。
“嗖!”
一記縱射隊列。
強悍地重弩擊中了陶俑的蟻附堆中,其勢不減,接連洞穿了蟻附堆右側(cè)的多個陶俑堆。
重弩連著串起了六七個陶俑呼嘯飛過。
轟地一聲。
將這些陶俑死死地釘在了凸出來的女墻側(cè)面。
這些陶俑也只能無力地扭曲身體。
“嗖嗖!”
幾架重弩車交錯縱射陶俑堆。
這一小截城墻下的幾個陶俑人堆頓時就連續(xù)塌來下數(shù)仗。
李儒松了一口氣。
戰(zhàn)事仍然還有周旋的地步。
鬼神并沒有可怕到不可抵抗的地步,當(dāng)年張角動亂大漢十三州,最后結(jié)局如何?這十萬陶俑和當(dāng)年浩浩蕩蕩數(shù)百萬的黃巾教徒又如何?
劉協(xié)身為天子,不問蒼生,問鬼神。竟然蓄養(yǎng)妖道在未央宮煉黃巾力士,這實在是……有些難以評價。
就算真的在這場混亂中掌握大權(quán),他算什么?天子?黃天的孩子?悲哀。
洛城門。
董卓坐鎮(zhèn)此地,主要還是徐榮在第一線指揮洛城門的防守。
董卓只是在這里統(tǒng)籌一下整個長安的防御工作。
董卓和幾名司馬調(diào)用了一座箭樓作為臨時的指揮中心。
按照董卓的說法,這個玩意叫參謀部,并不像某些將軍的私人幕僚一般只為將軍服務(wù),而是直接對全軍的糧草、軍械、行軍路線、操練狀況、作戰(zhàn)計劃通通總覽負責(zé)的一個機構(gòu)。
重點是,以后常設(shè)。
但絕大部分軍官仍然把這個部門當(dāng)作董卓的大型私人幕僚,又或者是董卓的親衛(wèi)家將中比較高級的那種。
所以對這個東西都想擠破頭地往里面鉆,最后董卓根據(jù)身體記憶選擇各具作戰(zhàn)風(fēng)格的將校五十余人。
對于參謀部來說,人數(shù)算是很少的,可對于私人幕僚來說,人數(shù)又算偏多的。
算是慢慢過渡的產(chǎn)物了。
改革這種東西,對于政治、軍事、經(jīng)濟任何一項來說,都急不得,沒有五年十年之功,見不出效果。
此刻董卓在箭樓內(nèi)思索,雙手背負著來回踱步。
長安城墻北段的三個城門軍情逐漸收集匯總,城墻的東段和西段也開始警報觀測到敵軍。
按照目前的態(tài)勢來說,廚城門、洛城門、橫門都還能堅持住。
問題是,董卓到現(xiàn)在還沒有判斷出主攻方向,似乎三個城門都他娘的是主攻。
“難道這呂布也和《亮劍》的李云龍一樣,這輩子都沒打過這么闊氣的仗,全踏馬是主攻?”
董卓蛋疼地想到。
這個小小的參謀部有人已經(jīng)推演出了一種戰(zhàn)爭接下來的演變情況。
鑒于三個城門戰(zhàn)況的大同小異,那么暫時無法判斷哪里的攻勢更加猛烈。
如果能夠堅持守下去還好,可問題是陶俑是不怕死不怕累不怕疼,人數(shù)也有十萬之眾,此消彼長之下,也許會到來一個時間點。
那是涼州軍士兵士氣和體力都再也無法忍受的時刻。
那么那個時候棄守城門就成了必然之舉,需要在各個街巷上節(jié)節(jié)抵抗,死守直到天亮。
而關(guān)鍵在于幾座城門的攻勢強弱分辨不出來,如果大膽推測全是主攻,那么城墻上一旦失利,就將會是全線的崩壞,那時沒有絲毫在街巷上再次組織抵抗的機會。
一名年輕的司馬大聲說出了自己的推斷。
這座箭樓內(nèi)的諸多將校陷入了沉默。
“要不我等殺光呂布的并州軍俘虜,隨后撤離,等到天亮后重新駐防長安?”
一位司馬提出了意見。
這是董卓早幾個時辰就想到的東西。
董卓皺了皺眉頭,說道。
“我早就想到過這個計劃,不行。首先是長安的百姓怎么辦?其次是呂布也可以在我們回防長安時撤離,晚上他又能再次回來,這樣做只是徒增長安傷亡罷了?!?p> 要說董卓的第一個原因眾將官可能還不會完全地認可,可是第二個原因眾人就沒有辦法忽視了。
“所以,只有好好地守住長安直到天亮,我們才有反殺呂布的機會,才有生存的機會?!?p> 董卓這次守城戰(zhàn)役的目標(biāo)下了一個準(zhǔn)確的定義。
一位年長的司馬憂心忡忡地說著:“又有新軍情來了,東段和西段城墻開始接敵,南端不見敵人,但開始出現(xiàn),士兵和百姓逃離的情況?!?p> 圍三闕一。
董卓捏了捏眉心,頗有些無奈。
“派士兵把這些道理講他們聽,在城中才是最安全的決定,長安一破他們逃不遠的,能勸回來多少勸多少,其他人若是還想要走也不去攔著了,浪費人力,長安需要每一位心思在這里的人?!?p> 圍三闕一兵家老套路了,但就是百用不厭。
在圍城的日子中,總有人以為自己能夠逃出去,甚至還會激發(fā)出將領(lǐng)與士兵、守城軍隊與百姓的矛盾。
畢竟,你不能期望每一個人都是聰明人。
人要想死你去攔著,他沒準(zhǔn)還得恨你,這話說起來混賬,可惜現(xiàn)實就是如此。
董卓緩緩地嘆了一口氣。
“諸君,散了吧,參謀部用不到你們了,切記!備好刀劍!你我都將是普通一兵!”
董卓目光堅定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