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當(dāng)天下午押送莫?dú)g歡回夏呂,因?yàn)槎嗔饲糗?,路上慢了很多,天黑后顏雪說累了不肯走,大家只好在中途一小鎮(zhèn)打尖住店,回到夏呂時,已是第二天中午。
百官一聽兇手只是劉府的婢女,震動之余,自然都額手相慶。但顏煜隨后的安排卻讓大家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顏雪回府后不久,顏煜立即加派人手戒嚴(yán)趙府,并傳喚墨非毓、蕭錦弘以及兇手莫?dú)g歡一同前往趙府北閣。
“老東西到底在耍什么花招?”
蕭子鈺在客館中焦躁不安地來回轉(zhuǎn)著圈。這兩天他多次求見顏煜都被攔在門外,后來終于允見,結(jié)果卻被狠狠罵了一頓。顏煜斥責(zé)他察宄不力,私販官鹽和曦和樓丑聞未平,如今又鬧出劉大人被炸死的潑天大案。剛才他得知兇手是劉府的一個婢女也暗自慶幸,誰知還沒來得及高興又出了狀況。
“哥哥且先寬心,有弘兒和墨先生在,應(yīng)該不至于扯出什么來?!?p> “他們兩個一回來就被叫了過去,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都不知道,你讓我如何寬心?”
整個下午,蕭子鈺一直在不大的院子里踱步,一來擔(dān)心查出什么和自己有關(guān)的事,二來想做點(diǎn)什么卻又不知道從何入手,端是度日如年。
好容易熬到快天黑了,才見蕭錦弘和墨非毓從院門外并肩走進(jìn)來,蕭子鈺忙迎了上去:“弘兒,先生,你們可回來了,關(guān)門。”
蕭錦弘閉了門,蕭子鈺一面進(jìn)屋一面道:“叫你爹也過來。”
“到底怎么回事,莫非兇手不是那個婢女?”四人分次入座,蕭子鈺立即問道。
蕭錦弘面上頗有些愁容,端起桌上的水一飲而盡后,方道:“是倒是,但是莫?dú)g歡背后另有主使?!?p> “是誰?”
“湖州節(jié)度使。”
“鄒幽瑞?”蕭子鈺還沒坐穩(wěn),聞此又站了起來。
蕭錦弘看了伯父一眼,道:“伯父,我們……和鄒幽瑞沒有牽扯吧?”
蕭子鈺沉著臉:“這件事,怎么會和他扯上關(guān)系?”
“一年半以前,鄒幽瑞去劉府做客,看中了府上的婢女莫?dú)g歡……后來,莫?dú)g歡懷上了他的孩子,劉夫人知道后,指使一個姓馮的下人強(qiáng)逼莫?dú)g歡打掉了這個孩子。鄒幽瑞知道以后,一面唆使莫?dú)g歡為死去的孩子報(bào)仇,一面甜言蜜語說事成之后納她為妾?!碑?dāng)下將莫?dú)g歡利用老馮,又炮制老馮懸梁自盡的事都說了。
蕭子鈺聽完后,挑了挑眉道:“一個府上的丫頭,料也想不出這等陰狠的毒計(jì)來,可要說鄒幽瑞為了一個孩子,還是劉府婢女所生的孩子,就對劉大人下如此毒手,顏大人會相信這等口供?”
蕭錦弘抿了抿嘴,道:“莫?dú)g歡并不知道,這里面另有隱情?!?p> “什么隱情?”
“鄒幽瑞的真正目的,是利用莫?dú)g歡除掉劉大人。”
聽到這話,蕭子鈺臉上的肌肉變得僵硬,目光深沉地落在桌上的幾個茶杯上,許久也沒挪開。
看伯父的神色,蕭錦弘知道他對鄒幽瑞有如此野心并不驚詫,至少并沒有十分意外。
“這些年他獨(dú)攬湖州軍政大權(quán),還不知足!”蕭子鈺一拳重重落在桌子上,目光投向蕭子戊,“你說過他不會亂來的?”
蕭子戊托著下巴,也不知是在思考如何回答哥哥的話,還是在想別的。
“劉大人和老馮都死了,那個孩子是誰的早已死無對證,光憑一個婢女的口供就給鄒幽瑞定罪,未免也太草率了?!?p> “不光是口供,鄒幽瑞為了獲得莫?dú)g歡的信任,曾把一個麒麟鐲送給了莫?dú)g歡,那鐲子現(xiàn)在就戴在她手上?!笔掑\弘解釋道,“顏大人已連夜派人前往鄒府搜查,我和墨先生之所以現(xiàn)在才回來,就是為了讓伯父和爹爹避嫌。”
蕭子鈺見蕭子戊仍在沉思,終于有些按捺不?。骸澳銊e再想鄒幽瑞的作案動機(jī)了,顏大人已經(jīng)派人去湖州,指不定會查出什么來!”
蕭子戊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這次祝壽,鄒幽瑞也來了?”
蕭子鈺聞此,憂心忡忡望著桌案:“他這會兒恐怕還蒙在鼓里?!?p> 此事如果只波及劉府,那事情再大也不怕,但誰也沒料到案情轉(zhuǎn)了一圈后又回到官場,要真是節(jié)度使謀殺刺史,他這個江南東州自然脫不了干系。
“墨先生,此事你有何高見?”蕭子戊轉(zhuǎn)頭問墨非毓。
“我以為,眼下當(dāng)務(wù)之急,是盡量穩(wěn)住湖州的局面?!奔热灰呀?jīng)摻和其中,墨非毓沒有打算再回避。
蕭子鈺皺眉道:“湖州的局面?先生何出此言?”
墨非毓看他一眼:“聽大人的意思,這些年湖州的軍務(wù)政務(wù)都在鄒幽瑞手中?”
蕭子鈺斟酌了一下,道:“除了軍務(wù),湖州上到州府,下到縣衙,幾乎都有鄒家的人,我見他們沒有鬧出大事,就由他去了。”他和侄兒都是急性子,但似乎受到墨非毓影響,語速也慢了下來。
“莫?dú)g歡不過劉府的一個婢女,想來不可能布下連環(huán)殺人,借刀殺人的局,所以她的口供,我以為還是信得過的?,F(xiàn)在的問題是,鄒幽瑞在湖州的關(guān)系網(wǎng)盤根錯節(jié),他手里又握有兵權(quán),劉大人一旦驚動鄒氏家族,他們會作何反應(yīng)?”
“湖州會大亂,大亂。”蕭子鈺重重靠在椅背上,胸口仿佛壓下一塊石頭,有些喘不過氣來。
“湖州這張關(guān)系網(wǎng)被捅破還是其次,”墨非毓一字一頓道,“就怕他們一時沖動動用武力強(qiáng)行救人,到時候大人就不是失察之罪了?!?p> 墨非毓簡簡單單一句話,卻有如風(fēng)雷涌動。鄒幽瑞是鄒氏家族的核心,鄒家人又在湖州地盤上飛揚(yáng)跋扈慣了,他們會干出什么來,蕭子鈺真不敢往下想。
“那……先生可有對策?”
墨非毓沉吟了一下,道:“聽錦弘說,大人手里有兩大江湖力量?”
這個問題十分敏感,但一來不是什么秘密,二來蕭子鈺此時也無心遮掩:“是百里門和天風(fēng)教,怎么?”
“非常之事,當(dāng)用非常之法,”這話是蕭子戊說的,他一直沒表態(tài),但顯然也在跟著思考對策,“此案顏大人和整個江南的官員都在盯著,我們不但不能阻撓,而且要全力配合。先生說得對,事到如今,我們只有出其不意控制住鄒氏家族,方不至于引出大禍?!?p> 蕭子鈺站起來,在房間里一面踱步,一面來來回回掂量整件事的利弊,以及可能出現(xiàn)的后果。
“湖州官場由節(jié)度使把控,這件事雖然大人也有失察之責(zé),”墨非毓的聲音繼續(xù)響起,“但大人一個八品官,很多事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此時若能全力配合,也是表明一種態(tài)度?!?p> 蕭子鈺點(diǎn)頭道:“都是做官的,這里面的難處,大家也不會不明白?!?p> “問題是,現(xiàn)在蕭府被封鎖,消息要如何送出去?”
“蕭大人在嗎?”蕭子戊話音剛落,只聽門外有人來訪。蕭子鈺忙起身,重重抹了一把臉,又理了理煩亂的心緒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