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色才剛有些亮光,王志就爬了起來。
剛從井里打了桶涼水,那邊門吱呀一聲開了,王荀走出屋子,一臉的惱火。
“這真不是人待的地方?!蓖踯魇箘糯炅舜昴槪г沟?。
屋里又潮又熱,還有跳蚤臭蟲出沒,女兒又一個勁的哭,惹得他這一晚上就沒怎么睡。
早飯吃的是蒸餅豆醬再加一碗白粥,這是尋常搭配。一家人都沒什么胃口,匆匆吃好,就牽出牛車出了門。王荀不放心留下妻子,干脆帶著妻女一塊外出。
五館,本意是武帝為選拔寒門人才所設,置五經(jīng)博士各一人,各自開館招收學生,所以五館其實是五個地方。
向人打聽后,王荀決定去找潮溝設館教學的五經(jīng)博士張及,這位是名儒沈峻的弟子,擅長《三禮》。[1]
潮溝在城北,離這有二十多里。他們從城西走,這條路上人少,牛車就能趕得很快。
半個時辰后,他們繞過北市,又向前走一段,就到了地方。
眼前是一條不長的石板路,兩旁遍植松柏,隱約能看到一個稍顯局促的館門。
車子在路邊停下,王荀下了車,說道:“你們在此等候,我去去就回!”
“阿兄稍等?!蓖踔靖萝嚕f道:“莫要忘了之前所說,不要露了門第!”
王荀認真的點頭道:“我知曉了?!?p> 目送著王荀離去,王志把車子趕到一旁樹蔭下,等候起來。
太陽越來越高,空氣慢慢熱了起來。車廂里,王謝氏正抱著熟睡的女兒打盹,王志就掀開門簾,好讓車廂里透風一些。
又等了大概半個時辰,王荀的身影再次出現(xiàn)了,腳步輕快,看起來心情似乎不錯。
王志連忙跳下車,迎了過去:“阿兄,如何了?“
“成了!“王荀高興的握拳道。
“門第可曾說出去了?”
“未曾。”王荀笑道:“這里對門第管理卻是松懈,竟是讓自己填寫的,我就隨意寫了個出處?!?p> 五館本就是招收寒門庶人的,沒必要拼出身,自然也就不在意。
辦妥此事,就等今年十月的射策考試了。還剩四個月,王荀必須全力準備。
回去的路上,王荀又提起了送王志跟妻女回信義的事,他請了十日的假,只等明日一早就送家人回鄉(xiāng),接著入館就學。
王志自然不樂意,但又無從反駁,只得希冀著今日能順利賺到錢了。
等回到旅舍,正好碰到馮二羊他們接貨回來。
王志謊稱要去書肆讀書,要搭他們的順風車,奔出門去。
店門口,馮二羊他們剛提了罐酸梅湯到車上,正要出發(fā)。
看到王志,馮二羊抬手招呼道:“正想喊你呢,今日天氣可真熱,雞蛋都能燙熟了,你真要去?“
“湊個熱鬧罷了?!巴踔拘α诵Α?p> 這時,王荀卻匆忙跟了出來??吹今T二羊幾人,他心中不悅,臉色也跟著不好看。只把王志喊到一邊,叮囑了幾句。
馮二羊還想搭兩句話,結(jié)果王荀根本不搭理。原因嘛,明擺著的事,還是門第,連話都不屑跟這些商賈說。
幾個商販可不知王荀什么門第,看其態(tài)度如此,當然也面色不忿。
等王荀走了,王志只得連聲道歉,幾人臉色這才好轉(zhuǎn)。
兩刻鐘后,車子到了西口市,市門還緊閉著。離開市還有一會,不過商販可以提前進場。
每人向市吏交了一文錢,車子放行到了市場內(nèi)。[2]
已經(jīng)是正午,市場內(nèi)卻一片剛剛復蘇的景象。
賣炊具的店家正把幾個大鐵鍋掛在顯眼位置,旁邊掛上牌子,注明是揚州梅根冶所產(chǎn)良品。
賣酒的鋪子里,一個艷麗婦人正倚著店門跟相鄰店家調(diào)笑。
而整個市場,最顯眼的建筑則要數(shù)市場中央的土臺高樓,這是市場官署所在,也就是所謂旗亭。
這里是市場制高點,可以俯瞰整個市場,高處豎有巨大旗幟為標志,旁邊擺放著開市跟罷市用的大鼓。[3]
“下車,下車了!”在一個不起眼的小鋪子前,馮二羊扯停了牛車。
到了!
王志跳下車,幫忙把貨往店里搬。
推開門,幾個貨架堆滿了東西,地上擺的亂七八糟,像極了后世村里的小賣部。
貨架擺好新貨,等開市的功夫,王志把馮二羊拉到了一邊。
“有事?”馮二羊打量了他一眼。
“好事,賺錢的好事?!?p> “哦?”
王志抬手擋著,小聲道:“我在家鄉(xiāng)時曾聽過一個賺錢的路子,一日可入數(shù)貫。現(xiàn)在我買你的貨,再借這店鋪一用,事成之后,所獲之利有你的一份,如何?”
“……怎么說?“馮二羊直覺上不妥,但又架不住好奇。
“就這樣……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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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1]《梁書·儒林》“沈峻,字士嵩,吳興武康人……遂博通五經(jīng),尤長三禮……傳峻業(yè)者,又有吳郡張及、會稽孔子云……?!鄙蚓橇何涞墼O五經(jīng)館后第一任五經(jīng)博士。張及是他的學生,也成了五經(jīng)博士。
[2]【論魏晉南北朝時期的市】北朝孝明帝孝昌二年:“又稅市,入者人一錢,其店舍又為五等,收稅有差。”
[3]【秦漢市吏研究】“旗亭,市樓也。立旗于上,故取名焉。”張衡《西京賦》:廓開九市,通阛帶闠。旗亭五重,俯察百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