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千鈞一發(fā)
“怎么是你?”
昏暗的空間內(nèi),兩個男人四目相對。
容祁睫毛輕顫,目光越過柳青杰往外看去,想尋尋小丫頭的身影。
“別找了,她沒來”。
柳青杰把斧頭和彎刀放下,一步一步走近容祁,把手中的餅子遞了過去。
容祁因著他的話大失所望,而后接了柳青杰遞過來的油紙包,輕輕放在了一旁。
“你不吃?”
柳青杰有些疑惑。碗兒請自己上來的目的不就是給他送吃的,他倒好,直接放到了一邊。
“我吃過了”
容祁白天自己起來找了些吃的,雖是吃了,可太過憂心,并未進食多少。
空氣突然安靜下來,兩個人一個坐著,一個站著,姿態(tài)完全展示了兩個人的不熟悉,相顧無言。
柳青杰細細打量著容祁,實在想不通這人身上究竟有什么神奇之處,居然讓冷心的宋碗兒出手相救,還樂此不疲往山上送飯。
只是,他看了半晌也沒看出個特別之處來。要說特別的話,便是這小子長得特別齊整。
眉目間英氣十足,鼻子高挺,嘴唇微微抿著,給人的感覺很威嚴,很難以接近。
嗯……還有些壯,總體來說是多數(shù)人都會喜歡的類型。
可碗兒那個小丫頭,不至于被這個男人迷住吧?她可還只是個孩子啊!
容祁被打量的有些不自在,放在膝蓋上的手輕輕移了位置。
隨后,想到宋沅的身影,他抬起右手,輕輕抵在了唇邊。
“咳咳,我想請問下小丫頭怎么沒來?”
是病著了亦或是被什么其他事絆住了?
雖是鐵血硬漢,但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容祁還是有幾分拘束。
“碗兒??!被家里堂姐盯上了。她們感情本就不好,若是再讓她知道碗兒救了你,怕是又有得鬧了?!?p> 柳青杰雖是說得隱晦,容祁卻是了然地點了點頭。
小丫頭定是在家人面前藏拙了吧!若是讓他們發(fā)現(xiàn)了他的存在,小丫頭怕是……
“你也不用擔(dān)心,她堂姐這人頭腦比較簡單。碗兒很聰明,定然會處理好的?!?p> 此時的宋芳不知道,她最瞧不起的狗崽子居然說她頭腦簡單。
要是知道了,看一下柳青杰的身軀,怕也只能夾起尾巴做人,然后再尋個好的機會,跑去大隊長那里告他一狀。
容祁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卻在洞內(nèi)又寂靜之時,反應(yīng)過來柳青杰的稱呼。
小丫頭不是叫宋沅嗎?婉兒是小名?
“婉兒是她的小名嗎?挺好聽,符合她的氣質(zhì)。”
容祁輕笑出聲,仿佛小宋沅就在眼前。
嘴里輕輕念著婉兒婉兒,性子雖不柔順,卻很美好。
柳青杰聽到他的笑聲,斜睨了他一眼,氣從心間涌出。
碗兒,符合氣質(zhì)?他在想什么??
碗兒對他那樣好,他就這般奚落她?
還是說,容祁認知的婉和自己口中所說的不一致。
意識到這一點,他心中的郁悶減了幾分。
眼睛盯著洞口,滯納空洞。
“碗兒,是有個碗吃飯的意思?!?p> 容祁的笑意一頓,猛地抬頭看像柳青杰。
“碗兒,是飯碗的碗,是她小時候她奶給取的明??蓻]想到,有一天親手打破這個寓意的,也是她奶”
柳青杰覺得很諷刺。當(dāng)初建成叔在的時候,宋三奶奶對碗兒雖不至于溺愛,可也是寵的。
走哪都樂意帶著,人也收拾得干干凈凈。
可建成叔失聯(lián)的消息一傳來,碗兒的待遇直接跌入谷底,完全沒有給這個小女孩準備的機會。
那雙手也從白嫩慢慢變得粗糙,再是布滿老繭。
而那雙盛滿她天真與快樂的眼睛,慢慢失去了光彩。
“她,過得如此不好嗎?”容祁低聲呢喃。
柳青杰見他的模樣,想著碗兒為了他勞心勞力,便也想讓他看看碗兒的生活,總要他記好碗兒的恩情的。
若是可以,幫碗兒擺脫了那家吧!
自個倒是想幫,可自己在大隊上名聲臭了,和碗兒走近,只是平添些話頭給別人說。
自己倒無所謂,可小碗兒不行。
于是,柳青杰滔滔不絕,像容祁描述著碗兒的生活。
“不好。世人說的命運多舛用來形容碗兒,便是再恰當(dāng)不過了!”
“她出生時,一母同胞的哥哥便沒了氣。彼時她家里只有一個姐姐,她父母盼多年的兒子去世,而她活了下來?!?p> “醫(yī)生說,她哥哥離世是因為營養(yǎng)不足,可想而知,活下來的她成了父母的眼中釘?!?p> “出院的時候,她母親便不想帶著她,是她父親攔下了?!?p> “回來以后,她母親便不給她奶水喝,是她小叔叔見她可憐自己抱回去養(yǎng)了。”
“建成叔對碗兒很好,有什么好吃都一律都捧在碗兒面前,那時候的碗兒活潑好動,眼睛里皆是光彩?!?p> 說著,柳青杰的眼里出現(xiàn)了懷念。
“因著建成叔的疼愛,她爺奶對她也偏愛幾分?!?p> “她七歲那年,建成叔報名參軍,才一年多的時間,部隊便來信說在一場爆炸中失去了音訊。”
“疼愛的小兒子沒了,宋三奶奶對碗兒的態(tài)度急轉(zhuǎn)直下。大隊本就有碗兒克親的說法,這下更像是坐實了?!?p> “在宋家人悲痛的時刻,她的母親把她帶出了家門,再回去時天已漆黑,而身旁的碗兒沒了蹤影?!?p> “碗兒被她扔了,扔進了現(xiàn)在的這座大山,據(jù)說還是山的深處?!?p> “那時候的秘靈山,是大隊眼中的禁忌。因為隊里的老人們進來就沒完整的出去過。”
“后來,宋三奶奶不想建成叔絕后,把碗兒找了回去,記在了建成叔的名下,戶口也移了過去?!?p> “只是,她的生活發(fā)生了變化。。飯吃不飽,活干不完。以往的堂兄姐弟們,早就嫉妒她的好日子?!?p> “疼愛她的人不在,個個都放開了膽子欺負她。起初碗兒還會反抗,可她那些伯母就順勢打罵她。她爺奶也放任這種行為,久而久之,別人變本加厲,而碗兒慢慢甘于現(xiàn)狀,變得懦弱。”
“不知道碗兒在這山里有了什么奇遇,她好像很喜歡這山,不然也不會遇見你了。”
柳青杰輕言調(diào)侃,說出來之后他心里暢快了不少。
而容祁,心中就像被一團棉花堵住了,悶,酸,痛。
原來只以為是她家境不好,家里人重男輕女,所以日子過得也艱難些。
何曾想原來她過得如此艱難。
在這艱難的日子里,她卻撿了個自己。她一開始見面時的冷臉和疏離便解釋得通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她還有眼前這些對她好的人。而她自己的心性在這逆境中變得堅韌。
這般苦難都經(jīng)歷了,往后的她應(yīng)對事情會更輕松一些。
這便是這份艱難給她最好的回報了吧!
“你回去以后,麻煩幫我?guī)Ь湓?。你就說讓她不用擔(dān)心我,我能照顧好自己?!?p> 容祁覺得,之前心安理得地享受這么個女孩的照顧,實在是太不應(yīng)該了。
柳青杰點了頭,給容祁煮了一鍋粥后便下了山。
第二天一早,柳青杰借著背糞撒自留地的菜去找了宋沅,交代了下容祁的情況。
宋沅很開心,自己沒去的時候容祁也能照顧自己。就是不知道,對他的傷有沒有影響。
“謝謝你,青杰哥”
宋沅是真的很感謝柳青杰,他在自己最失意的時候,給了她獨立的希望。
“不用客氣,我只是希望,我們都能過得好一些。”
他們是同病相憐,都承了宋建成的恩惠。唯一不同的是,碗兒是宋建成的女兒。
“我回去了,你自己小心點宋芳。”
“好”
柳青杰背著糞走了,宋沅目送他遠去,才進了圈舍。
宋芳跟在宋沅身后跟了一個上午也沒發(fā)現(xiàn)異常。
中午回去的時候,被宋老三罵不務(wù)正業(yè)。并勒令她下午哪也不能去,乖乖和自己去找大隊長給她分活。
宋芳不服氣,卻在觸及宋老三那張臉時吞下了所有的不甘。
下午,沒了宋芳盯著,宋沅都覺得輕松了不少。
她背著背簍往秘靈山走去,準備去弄些草來踩糞。這樣,她明天上工時,便可以直接上山了。
今天的秘靈山很靜,靜得有些可怕。
宋沅心里猶豫了,這靜好像風(fēng)雨欲來的前奏。
她定了定心神,往之前割草的地方去了,卻不知,危險正悄悄降臨。
秘靈山的厥草長得非常茂密,幾鐮刀下去,就可以捆成一小捆。
宋沅彎腰割了一會兒,見差不多夠背了,就裝草準備走了。
回去的路上,宋沅總覺得離自己不遠的地方有喘氣聲,她昂起頭看了看,沒發(fā)現(xiàn)異樣,便接著走了。
才走了沒兩步,從山上蹦出一道影子,直接落到了宋沅的跟前。
宋沅立馬停下,一條灰黑色的狼正對著自己齜牙咧嘴,前腳半蹲著,隨時都在準備攻擊。
宋沅心里一驚,步子往后退了兩步。
這一動作就像觸發(fā)了機關(guān),黑狼直接跳了過來。
宋沅背著背簍,不好躲閃,直接摔在了后坎。
狼見宋沅躲過去,蓄起力氣準備重新發(fā)起攻擊。
宋沅不知哪來的力氣,背著背簍旋轉(zhuǎn)了一下,背簍上的草幫她承了一擊。
宋沅順勢扯開背簍的帶子,自己也被贅著往后倒。
野狼見宋沅幾次三番都躲過了它的攻擊,眼中狠意更甚。前身伏地,耳朵往后豎立,背毛也立起來,唇可卷起或后翻,門牙露出,宋沅甚至還看見了它流下的哈喇子。
宋沅害怕的吞了吞口水,看了看四周的地形,跑好像不太現(xiàn)實,可斗?她手里只有一把鐮刀。
餓狼又朝著宋沅撲過來,宋沅抑制住心里的慌張,笨拙地一個閃身,躲到了路的前坎。
餓狼見宋沅躲開,順著她身形移動的地方撲了過來,千鈞一發(fā)之際,宋沅踩滑,掉到路下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