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膽子也太大了
見大家不作聲,宋沅抬起桌上的碗一飲而盡,而后離開了飯桌。
“反了反了,自己做不好還不能說了”
待宋沅離開以后,宋老三一邊順著氣一邊數(shù)落。
宋建軍見狀,殷勤地跑上前幫宋老三撫著后背。再出口的話無疑是火上澆油,轉(zhuǎn)移視線。愣是把他大房摘得一干二凈。
“爹,你消消氣。宋建國,你看看你的好女兒把爹氣得”
宋建民挪了挪屁股,撇了撇嘴。這個家,最虛偽的就是你宋建軍。
荷,好人都讓人你當了。如果不是你的蠢貨女兒挑刺,能有后面的事嗎?
再說,昧著良心說話就真怕報應(yīng)是不是?宋碗兒做的東西不好吃?難道你宋芳做的豬食就能下咽了?
還有這窩囊的老二,半天屁也放不了一個,只會被蔡琴那個瘋婆娘帶著走,自己親親的女兒往外推,我看就是豬腦子。
“宋建國,你不教育教育宋碗兒,我看她要翻天了”
宋建軍趁著宋老三在氣頭上繼續(xù)煽風(fēng)點火。
本來就不舒坦的宋建民也忍不了這作威作福的大房了,總是仗著自己長子的身份,把底下的弟弟壓的死死的。
“喲,大哥。如果你的好女兒安分一點的話就不會氣著咱爹了吧?”
好人都讓你做了,就你宋建軍能耐是不是?
見有人作對。宋建軍臉色十分不好看。
“宋建民,大早上的找打是不是?”
宋建民碗一放,站了起來?!皝戆。虬?,看看誰有臉?”
他媽的,要不是你兒子宋福拌了蔡琴,這個家就不會這么雞飛狗跳,老四也不會音訊全無。
要不是你女兒豬腦子,今天就不會有架可吵。
這個家雞犬不寧,說到底你大房是罪魁禍首。到頭來,不僅不愧疚還成天作威作福。
宋建軍見宋建民站起來,那健碩的體格嚇得宋建軍愣了下,而后把目光看向了宋老三。
“夠了,老三,成什么樣子了?愛吃吃,不吃就滾?!?p> 大家長發(fā)話,所有人閉緊嘴巴。
宋建民手指頭捏得發(fā)白。他爹從來都是這樣,不管誰對誰錯,宋建軍永遠都是他庇護的對象。
愛吃不吃?就他宋建軍的公分,早餓死了。
也不看看,就他那懶樣,就真的能給你安穩(wěn)的晚年?怕是做夢呢吧!到時候還不是壓榨自己和老二。名聲他得了,自己屁都不是。
氣歸氣,宋建民沒有說出來,只是心里分家的念頭越來越強烈。
眾人默默地吃完飯,回屋的路上盧花戳了戳丈夫的袖子,沒好氣的數(shù)落。“我說建民,你怎么想的?沒事和大哥吵吵什么?”
宋建民腳步一頓,目光深邃,語氣沉重?!跋眿D兒,我在想是不是我們錯了。如果當初不那么犟,宋承不會死,碗兒是不是就不會過得這么慘,而老四是不是還好好的?”
這個家,和他最親近的就是這個弟弟。
聞言,盧花也陷入了沉思。
是啊,如果當初不因為錢的問題僵持,宋承的命就保下來了吧!
盡管這么多年自己裝聾作啞,可碗兒實在是過得太慘了。不然也不會像今天這樣著了魔似的發(fā)脾氣。
“建民,你覺得就算我們不犟了,大房能答應(yīng)嗎?”有些事早就注定了的,就像人心,一開始就是長偏了的。
宋建民不說話,他知道他媳婦說得對,可這心里就是不得勁兒。
“建民,你說得對,這事大家都有錯。以后咱們多幫幫碗兒吧”
盧花見丈夫苦惱的樣子,趕忙附和他的看法,不然這死男人又得鉆牛角尖了。
要說錯,錯的最多的就是蔡琴那個憨貨。兒子死了,女兒就不是身上掉下來的肉了?沒事就磋磨女兒,也不知道她以后會不會后悔。
哦,她忘了,沒有心的人怎么后悔?
還有她二伯哥,你愛妻子歸愛妻子。一個大男人,一點擔(dān)當都沒有,就那么看著女兒被欺負。要她說,那就是死腦筋。
“誒,也只能這樣了”,宋建民嘆著氣,終于在宋碗兒的爆發(fā)后做出了一絲絲改變。
其實,宋建民對宋沅態(tài)度一開始挺好的。只是經(jīng)歷了宋建成失蹤這件事,再好的態(tài)度也有了轉(zhuǎn)變。
宋沅出了家門,頭暈的差點摔了一跤。
一晚上沒怎么睡的她本就不怎么舒服,偏偏還有人總是希望她倒霉。
她扶住門框穩(wěn)了穩(wěn)神,沒有一絲猶豫地出了門。比起這個烏煙瘴氣的家,外面的空氣實在是清新了太多。
聽見開門的聲音,隔壁的樊小玲趕緊跑進屋拿了點東西,而后匆匆開門叫住了她。
“碗兒,等等!”
宋沅聞聲回頭,只見樊小玲一臉急切朝著自己走來。
“怎么了樊嬸?”,宋沅勉強揚起笑意問,笑容淺淺的,卻讓人覺得舒服。
樊小玲追上宋沅,伸手去拉宋沅垂著的手,把什么東西放到了她的手心。
宋沅低頭一看,是兩個雞蛋。
她拉住樊小玲的手,倔強地想把雞蛋歸還。
她知道樊嬸對她好,從來不在乎她身上的那些罪名。有時候餓極的時候,她還會給她塞點地瓜干。
可這個時候,家家不見葷腥。雞蛋也是好不容易才能吃到的硬菜。況且樊嬸家里人口眾多,兩個雞蛋又是8分錢,夠買一斤多的鹽了。
“拿著,樊嬸家有。昨天是咱碗兒的尾巴,這是給碗兒接尾巴的。按理說,接尾巴是要吃面條的,你也知道,樊嬸家里你哥哥多,糧食不夠造。所以樊嬸拿得出來的,也就只有這兩個雞蛋了?!?p> 尾巴也是生辰的意思,接尾巴也就是過生辰。
樊小玲說著也有些愧疚,這就是窮啊,省吃省用。她看向宋沅的眼神滿是慈愛。自己家三個大小伙子,她最眼饞的是這乖乖巧巧的小碗兒。
這雞蛋本是昨晚就要給她的,只是碗兒回來的時候又趕上被蔡琴罵,所以自己就歇了心思。
不是她冷血不想阻止,而是每次自己摻合了以后,蔡琴都變本加厲折磨碗兒。
“樊嬸,我不能要。你給大壯哥她們吃吧!他們還要上工,要賣力氣,吃點雞蛋補補最好了?!?p> 宋沅把雞蛋遞過去,又被樊小玲擋了回來。
“你大壯哥他們有的吃,難道你樊嬸兒還能虧待他們不成?這兩個是嬸子特意給你留的?!?p> 說著,樊小玲看見宋沅臉上的紅印,她啐了一口,蔡琴那個傻逼,又動手打人了。
她輕撫宋沅的臉蛋,滿是心疼?!坝直淮蛄税桑客雰禾鄄惶??去嬸子家擦點藥。”
“嬸子,不用了,我習(xí)慣了。”
云淡風(fēng)輕的口氣讓樊小玲的心一沉。
是啊,習(xí)慣了,蔡琴時不時就會給碗兒一巴掌,好好的孩子,臉上不知道接了多少巴掌。
“碗兒,你不要就會受著,要學(xué)會那什么,對,就是反抗。你哥的死不是你的錯,你叔的也是,當兵就得上戰(zhàn)場,戰(zhàn)場就得有犧牲?!?p> “碗兒啊,你不能就這樣忍讓她們,你要為自己想!你想想,你叔在的時候多疼你。你說他要知道你過成這樣,得多難受???”
那么小那么乖巧的人兒,宋家這些人怎么忍心把所有過錯都怪罪到碗兒身上的。
宋沅笑著點頭,看得樊小玲好一陣心疼,這么好的碗兒,要是自己女兒該有多好啊!
宋沅和樊小玲聊著,樊小玲的丈夫李二苗扛著鋤頭出來提醒樊小玲該上工了,這才打斷樊小玲的囑托。
“二苗,你說宋家那家子是不是良心被狗吃了,我就沒見過比碗兒更乖的孩子,可是怎么著,不是打就是罵”
李二苗無奈了,自家婆娘又嘮叨上了。
良心被狗吃了也好,沒吃也罷,那總歸是別人的家事,外人摻和太多不好。
兩人的身影越走越遠,宋沅低頭看了看手里的雞蛋,笑意一點一點消散,眼中泛起一絲晶瑩。
她把雞蛋放在自己兜里,而后往牛棚的方向走。
去的時候徐立先正準備上工,如今他在村里的衛(wèi)生所任職,比之前挑大糞好了許多。
見宋沅過來,他先是驚訝,而后冷著一張臉。
這孩子,也不知道避嫌。盡管自己待遇比之前好了很多,但在整個大隊來說,自己還是壞分子,少和自己接觸是最好的。
想歸想,他還是把宋沅迎進了屋子。
“你怎么來了?”
“徐爺爺,我是來向你求藥的。”
此話一出,可把一旁的劉蘭英嚇壞了。
頭發(fā)已經(jīng)灰白的老人上前,一把抓住宋沅的手,聲音急切地詢問:“沅沅,你怎么了?”
說完,還不忘圍著宋沅繞圈檢查。
徐立先臉一冷,這老婆子,讓她不要輕易相信別人,她卻巴巴關(guān)心人。自己兒子都靠不住,還要去指望這么一個小姑娘?
“我沒事,奶奶,是我昨晚撿了個人,他受了槍傷,我想請徐爺爺給我配幾副藥,然后我去給他用上?!?p> “槍傷?”徐立先來勁了。
“對,槍傷”
“我說宋沅,你膽子也太大了,受槍傷的人你也敢隨便撿,你就不怕事窮兇惡極之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