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黎無月……”
彭小虎震驚到失語,無法控制身體的顫抖,想起來白鳳神黎上最古老的傳說。
六大神黎上的日光由靈氣層散發(fā)而出,而太陽其實就是誕生了當(dāng)代黎神的神黎,唯獨月亮,從來沒有出現(xiàn)在其他神黎的歷史中。
每一座神黎的夜晚都是漆黑一片的,只有遙遠(yuǎn)宇宙里的零散星辰點綴神黎上的夜幕。
但是,白鳳神黎上一直流傳一個非常古老荒誕的傳說——在五萬年前,這是唯一一座擁有月亮的神黎。“月亮”一詞也僅僅在白鳳神黎上的古籍中出現(xiàn)。
傳說,月亮圣潔朦朧,高懸于空,蹤跡不定。當(dāng)時的人們嘗試飛翔高天,尋找月的真實面目,但從來沒有人能夠達(dá)到那里。
有人猜測那是天地初開后白鳳停留的巢穴;有人猜測那是黎神創(chuàng)世后留下的一縷注視人間的神念;還有人猜測那不過是永不黯淡的靈氣團(tuán),所以靠近了便發(fā)現(xiàn)毫無異常之處……總之,數(shù)萬年后,古籍失傳、黎族迭代,見過月亮的人早已是一抔黃土,誰還會把這個傳說當(dāng)真?
可是,他現(xiàn)在真的看到了月亮,難道……創(chuàng)造這座空間靈陣的主人竟然是五萬年前的祖宗?
就在彭小虎以為異象到此為止的時候,在白楓身前聚攏的碎石忽然在劇烈的顫動中聚合、重組,一座古樸恢弘的石碑便重現(xiàn)于眼前。
只是令他詫異的是,他今天打量這些碎石的時候,明明發(fā)現(xiàn)碎石之上有不少古老的類似于文字的痕跡,怎地重組后的石碑卻是光滑一片。
不過,他的驚異沒有持續(xù)多久,一位玉骨神姿的男子忽然出現(xiàn)在白楓身后。
彭小虎站在白楓身后更遠(yuǎn)的位置,所以此時也看不到這位玄衣男子的面容,但僅僅是背影,他便意識到此人定然是修為高深的大能之輩,說不定……就是創(chuàng)造鏡像空間的古人!
“嚦——”
又是一聲鳥鳴,他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在秘境里聽過多少遍了,卻從未看到過一根鳥羽。
“就在這處罷……”
玄衣男子低聲輕語,伸出一指點向石碑,碑體立即光芒大盛,磅礴的靈力隨心而出,直沖天際的月體而去。
于是,彭小虎便看到朦朧圣潔的月亮搖晃了一下,一道巨大的光柱從九天之上落下,像是墜落的流星,又像是神明探下的毛筆,點在這片平凡的山嶺中,與石碑相連。
大地萬物因為神跡而寂靜無聲,即使是萬年后觀摩幻象的彭小虎都忍不住生出跪拜之情,如此大法力的人,必須是無限接近神明的人才可以擁有,他何德何能在無盡歲月后目睹神明的片刻身影。
然而,更令他震驚的一幕出現(xiàn)了——嘹亮的鳥鳴聲再起,一只百丈高的白鶴從夜幕中掠過,銜來一株小草——或者說,一株玄彩流云樹的幼苗——毫不憐惜地插在天坑的泥土中。
玄衣男子似是笑了,“調(diào)皮……”
白鶴低鳴一聲,抖了抖巨大的翅膀,一塊晶瑩剔透的冰玉便從羽毛間掉落。
“你的寶貝可不止這些,倒是顯得小氣了……”
白鶴低下巨大的頭顱,在男人手邊蹭了蹭。
“貪心?!彼笍楅_它的腦袋,朝著虛空伸手一抓,一只同樣巨大無比的青尾魔蝎便被他塞入靈陣中。
“嚦——”
白鶴興奮地抖了抖翅羽,似是在催促他。
玄衣男子倒也不惱,抬手一點眉心,一座通體漆黑的山崖邊落入靈陣的另一部分。
“嘭——”
彭小虎似乎都能聽到山體墜落時的巨大響聲,褐黃色的泉水從山頂灑落而下,分明就是白楓那時弄進(jìn)仙境空間的泉水!
“小白,題什么字?”
高貴的仙鶴王歪了歪腦袋,似乎想不出什么好話。
“神?”男人爽朗一笑,“我不是神,她才是?!?p> 白鶴垂下腦袋,長長的鳥喙啄了啄地面上的雜草。
“倒也可以用來對仗?!?p> 話音剛落,從月亮垂落而下的光柱拐了個彎,一個“神”字行云流水浮現(xiàn)于山脈上空。
“神落筆驚天,鬼轉(zhuǎn)輪煉獄?!?p> “嚦——”
白鶴振翅高飛,無比盎然的生命之力從它身上散發(fā),將祝福散落在這片廣袤的白鈴大陸。
與此同時,以靈力為筆的詩句也寫成收筆,墜入天坑中,印在高大的石碑上。
石碑獲得鏡像秩序,立即產(chǎn)生四股力量鎮(zhèn)壓四座空間,將三件絕世寶物和獸王級別的青尾魔蝎永封于鏡子的兩面。
“她會不會又來怪我奪了她的風(fēng)頭?”
玄衣男子自言自語道,白鶴已經(jīng)重新回到他身邊,化作一丈高的模樣,極盡親和地蹭著他的手心。
“你在此處好生安養(yǎng),切莫張揚(yáng)?!?p> 天坑的光芒逐漸散去,什么流云樹、黃泉眼都消失在晨光中,就連男人的幻象也快速散去,停留在伸手撫摸仙鶴的瞬間。
許久之后,彭小虎終于感到幻象帶來的壓制感已經(jīng)退去,他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氣,身上冷汗浸濕了兩層衣服也顧不上了,滿腦子都是剛才那些畫面。
傳說是真的,白鳳神黎在幾萬年前真的有月亮,但他也猜不出月亮到底是什么?一座靈陣?一團(tuán)靈氣?
那只白鶴定然就是僅次于白鳳誕生的仙鶴王,但是與傳說不符的是,它不是在浩劫中墜亡于此,而是那個男人特意挑選了這片山脈,甚至這座光怪陸離的鏡像空間靈陣都只是他送給白鶴的禮物!
彭小虎還想到了那個使用鏡像陣的二當(dāng)家,看來他的陣法靈感就是來自于這座神跡,那么白楓肯定也知道了這個事情,所以才會早早打坐悟道,就是為了從碎石中獲得鏡像之力。
他知道自己沒有修煉空間靈力,此時想要領(lǐng)悟和空間有關(guān)的鏡像之力如同異想天開,但他還是不可避免地有些嫉妒。
白楓他睜開眼睛了嗎?
他知道這座靈陣的神妙嗎?
他領(lǐng)悟了鏡像之力是否就會獲得玄衣男子的傳承?
彭小虎將長刀握緊,這不怪他心生他意,現(xiàn)在陳秉和詹北林一死一暈,而他又親眼看到了如此神跡,就算那男子不是黎神,至少也是準(zhǔn)神級別的大能。
準(zhǔn)神……
鶴城陳家只有一個靈神大圓滿的老祖,便維持了家族數(shù)千年的霸主地位。
靈神之上還有神靈,更是難以捉摸的存在。
至于準(zhǔn)神,他彭家往上數(shù)幾百代都找不出一個。
若是白楓領(lǐng)悟了準(zhǔn)神留下的鏡像之力,會不會也有了進(jìn)階準(zhǔn)神的資質(zhì)?
他細(xì)想兩人也不算有什么交情,之前替他說話也是因為有了陳和詹的襯托,他更偏向于同為墨城人的風(fēng)柏罷了。
此人確實有些手段,身為靈武師卻敢威脅靈圣,還敢讓陳秉吃悶虧,就連一向傲慢的太奶奶也頗為欣賞他。
彭小虎撇嘴,將長刀收回,算了,反正也是墨城的一個散修,若是他真的得到準(zhǔn)神的傳承,等四靈盛會結(jié)束后,他就讓太奶奶備一份厚禮去拉攏他。
可他還是太天真了,先不說白楓本就不是墨城人,現(xiàn)在他領(lǐng)悟的也不是什么準(zhǔn)神傳承,而是空間秩序的一部分——鏡像秩序。
不過,好像這不是他能觸碰的力量。
即使他已經(jīng)略有心得,但石碑已經(jīng)將他阻擋在更加高深的意境之外,無論他怎么努力,石碑也沒有再透露更多道意。
“靈空七訣……”
身前的石碑轟然破碎,又變成了一地石塊。
白楓睜開眼,起身一看,彭小虎正在角落里毫無禮教地打赤膊。
“你……做什么?”
“哎呦我去,嚇一跳?!彼仁求@嚇,很快又意識到自己的窘態(tài),連忙捂著兩點解釋道,“我出了一身冷汗黏膩得很,我以為你還會打坐一會,沒想到你,你你非禮勿視啊!”
“動作快些?!卑讞鳑]有觀摩別人身體的喜好,將目光一轉(zhuǎn),便看到掙扎著起身的詹北林。
“這是哪里?”他開口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沙啞年邁的嗓音,臉色難看地打量周圍,“為什么還不離開?”
“靈寶袋的縮物術(shù)?!?p> 詹北林的拳頭一緊,想起來自己被救的原因。
“我不知曉。”話音剛落,白楓立即拔出長劍,他緊接著抬手阻止,“但是,你不能殺我。”
“理由?!?p> “陳秉已死,他在陳家的靈牌破碎后,陳家主必然會派人進(jìn)山搜尋兇手。你們在這里既不能知曉時間流逝,也不知道外界變化,說不定陳家的護(hù)衛(wèi)早就將臨鶴山天坑圍水泄不通?!?p> “所以?”
“所以,我可以在出去之后給你們打掩護(hù)?!闭脖绷稚眢w老邁,說完這些已經(jīng)有點喘不上氣,“詹家和陳家世代交好,就算陳家主有所懷疑,他找不到陳秉的尸體,也不得不暫時相信我的說辭?!?p> “等下?!迸硇』Q好衣服,吊兒郎當(dāng)?shù)刈邅恚罢l知道你遇到陳家的人不會反咬我們?”
“你!”他沒想到一直唯唯諾諾的彭小虎也敢嗆他,“不然,你們給我貼一張噬心符,就在我的儲物袋里。若我違背諾言,你們就燃符將我殺了。”
噬心符是一種簡單致命的靈符,對于目前的詹北林來說,殺他也不過一瞬間的事。
“可以?!卑讞魉闶谴饝?yīng)了,收回長劍,斜看彭小虎一眼,后者立即意會,從他身上搜出噬心符。
“我和大哥都不認(rèn)得靈符的符文,誰知道哪個才是噬心符?為了保險起見,這些符紙都用一遍罷?!?p> 詹北林聽到他無賴的話,氣得直翻白眼,被迫在里衣貼上十幾張黃色的符紙,再把外袍一穿,外人很難看端倪。
“大哥,弄好了?!?p> “嗯?!卑讞鲹炝藥讐K碎石,將其中一塊扔給詹北林,“碎石被激活一次后會被召回陣眼,所以,你如果還想再來一次,該怎么做,就不需要我多說了。”
“……陣眼?”
“對啊,我大哥已經(jīng)領(lǐng)悟了一部分陣紋,再來幾次說不定能學(xué)會完整的?!迸硇』愡^來拿了一塊碎石,故意說漏嘴,“對了,大哥你不是會空間靈術(shù)嗎?那你豈不是隨意進(jìn)入?”
“空間靈術(shù)不是萬能,那天夜晚我也沒有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這座空間靈陣,直到子時后才有所察覺?!彼嘟忉屃艘痪洌^察詹北林的表情。
他相信他肯定還想再來一趟,所以他一定想方設(shè)法讓陳家家主對自己毫無殺心。
這對白楓來說是另一層保障,畢竟三人分道揚(yáng)鑣之后,誰知道這家伙會不會撕下靈符轉(zhuǎn)頭告發(fā)他和彭小虎。
果然,詹北林對他們的話半信半疑,卻已經(jīng)開始思考有沒有必要再來天坑一趟。
“先走罷?!迸硇』⑵嶎崜炱鸬厣系膬ξ锎唤o白楓,“我怕我們這已經(jīng)過去十天半個月了,錯過四靈盛會就糟了?!?p> “你帶著他?!彼没仃惐膬ξ锎?,數(shù)了數(shù)正好七個。
“好嘞。”
白楓攥緊一塊碎石,靈力注入后,他立即消失在眼前。
彭小虎攙扶著詹北林緊隨其后,三人落在天坑邊緣,外面早已是日上中天,之前的龍角巖蛇也不見蹤影,森林里一片寂靜。
“大哥,你在找什么?”
“不見了。”白楓拿出自己的空間袋,面色不虞地盯著天坑底部,“剛才一瞬間,我的儲物袋抖了一下,如今我打開一看,陳秉的靈寶袋不見了?!?p> 彭小虎傻眼了,詹北林則是在心底幸災(zāi)樂禍。
“這座空間靈陣著實玄妙得很,碎石能夠召回去,寶物也不給人帶走,難道留在里面長蘑菇嗎?”
“算了?!卑讞餮奂饪吹缴綆X間有不少晃動的人影,顧不上太多了,“先想辦法離開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