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爭奪
然而怪奇的事情又發(fā)生了。
他的額頭仿佛被誰劈了一刀，痛苦難當。奇癢之感猛然出現(xiàn)，似乎某種事物在快速生長。
隨即，睜眼一般，他“睜開”額頭。
明明雙眼一片漆黑，但卻從無盡的黑暗中，緩緩出現(xiàn)奇異的景象，冰冷而神秘。
他“看到”的依然是祝奴房子的景象，卻又不止于此。
或者說，他看到更豐富的信息。
藍色與綠色交織成為背景，仿佛陳舊的監(jiān)控錄像。
墻壁、衣柜、冰箱、沙發(fā)……不再是實體，而是變成一道道線，里面的事物，完整映入眼簾。
整個房間在他眼中，仿佛置于X光機下，清晰明了。
他能透過墻壁，看到臥室的梳妝臺，上面擺放的口紅、粉底……一清二楚。
他提高專注力，便能穿透梳妝臺，看到抽屜里的數(shù)據(jù)線、雜志……
與其說房間在X光機下，倒不如說，他的眼睛變成了X光機。
左右上下轉(zhuǎn)頭，他甚至能看到廁所水箱里，塑料防水薄膜包裹著金屬盒子，似乎隱藏著天機。
他還能看到白瓷磚下面，一窩蟑螂正在成長，它們伸展腰肢，蠢蠢欲動。
整套房子即便最隱晦的角落，也完全呈現(xiàn)在眼前。對徐鳴來說，它失去了秘密。
但并非想看多遠看多遠，想看多清晰就能多清晰。
用力看向房子外更遠處、更深出、更高處，卻滿滿都是綠色濃霧，不斷翻滾，瞧不清、摸不明。
視力的清晰，似乎受制于徐鳴。但具體由何種因素限制，卻不甚明了。
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種奇怪景象？沒人知道。
但他知道，這不是真實的眼，更像是虛空之眼，因為額頭只是額頭，什么器官也沒有。
他伸出手，在雙眼前擺動，什么也看不到。
在額頭前擺動，頓感驚訝。
他能透過皮膚、看到到肌肉、脂肪，看到手掌的骨骼。
他甚至清晰地看到，拇指骨骼與手掌骨骼錯位，那是他自己掰斷的，還在散發(fā)著疼痛。
他伸手過去，沿著骨頭分開痕跡，像組裝樂高般，一拉一推，咔吧一聲，指骨竟然恢復(fù)原位！
痛感不再纏綿不斷，沒完沒了，而是逐漸消失，極為干脆！
指骨與手掌的連接處，正微微散發(fā)綠色霧氣，像在提醒他，這里很脆弱，會再次輕易受傷。
太神奇了！為什么戳瞎雙眼，竟然能額頭生眼，重見光明？
三只眼！
三只眼？
徐鳴不由想到唯一見過的三眼生物——夜魔！
這也是夜魔留在他身體內(nèi)的饋贈嗎？
是除開“隱遁于黑暗”后，第二個覺醒的能力嗎？
又或者，他此刻看到的事物，正是借由夜魔的眼睛？
這種想法太恐怖，不由讓他打了個哆嗦。
徐鳴正沉浸于第三只眼的神奇，幾乎忘掉正處于危險之中。
然而，危險并沒有消失。
惡臭裹挾著濃香，再次驚醒嗅覺，在身體周圍不斷環(huán)繞。
灼熱感也圍攏著他，一會兒遠，一會兒近。遠時冰冷刺骨，近時熱浪翻滾。
尖厲的嚎叫時而高亢，時而低沉，隱隱約約，但絕不中斷。
這些莫名的體感，似乎正是逃離徐鳴雙眼的“幻覺”生物發(fā)出的。
他轉(zhuǎn)動頭顱，視線對準“幻覺”位置，頓時驚訝不已。
原本看不見、摸不著的幻覺生物，竟在第三只“眼”前顯形了！
只見半空中，某種半透明“膠質(zhì)”正閃爍七色光芒，不斷流淌、蠕動、翻滾，既像液體，又像氣體，卻又根本沒有實質(zhì)。
如蒸汽一般散發(fā)熱量，扭曲現(xiàn)實空間，震蕩層層波紋。
厄運降臨的恐懼，仿佛肉眼可見，一股股涌向徐鳴，卻在身前歸于平靜，似乎在額頭之眼的注視下，無法造次。
七色光芒此刻正極度扭曲，再次化作怪異螺旋，努力向更高的虛空攀爬。
那螺旋邪惡、怪異、蘊含無限瘋狂，像極徐鳴進入房屋時，看到的透明螺旋。
向上看，徐鳴驚訝的發(fā)現(xiàn)，房頂已然“消失”，巨大云層螺旋而降，被無數(shù)渡鴉環(huán)繞，像龍卷風(fēng)一般，正要迎接七色光芒歸還。
那螺旋云層底部，閃爍著粼粼波光，仿佛是片巨大湖面，黑影在湖面蠕動。
無邊無際的瘋狂，死亡的冰寒，一股股涌動，蕩漾在整間屋子。
冷寒直入靈魂，令徐鳴無法抑制打起哆嗦。
他驚訝的發(fā)現(xiàn)，此刻自己竟然絲毫不能動彈，只能像錄像機一般，呆呆注視著這一幕。
七色光芒向云底奮力掙扎蠕動，然而在徐鳴額頭之眼注視下，如魚鉤上的泥鰍，竟然絲毫不能更進一步。
這景象，極像兩股神秘、不可名狀的黑暗力量，正爭奪著某種寶物。
一方，是徐鳴額頭的眼睛，和夜魔密切相關(guān)。
另一方，是惡毒螺旋，卻不知代表著哪位神祇。
七色光芒依舊在掙扎，依然徒勞無功，不能寸進。
突然，自螺旋云層中，生出些許黃色云線，滲入七色光芒之中。
黃線輕輕震動，七色之光仿佛借到神力，再次向螺旋云層游蕩而去。
徐鳴額頭視線猛然震顫，綠色濃霧涌起，微微蕩漾，化作綠色絲網(wǎng)，橫向交叉，在額頭之眼內(nèi)，包裹視野里的七色光芒。
半空的七色光芒，再次停滯不行，強烈扭動。
僵持片刻，徐鳴的額頭之眼占據(jù)上風(fēng)，七色光緩緩遠離螺旋云層。
一點點，一寸寸，即便七色光不斷掙扎抗拒，卻還是向額頭之眼靠近。
終于，螺旋云層似乎放棄搶奪，收回黃色絲線，連同粼粼的湖面和環(huán)繞的渡鴉，一齊消失于虛空之中。
陰冷、惡毒、瘋狂、厄運纏身，這些恐怖感覺也瞬間消散。
七色之光仿佛失去生命之源，立刻停止掙扎，如深海中的死鯨，被第三只眼瞬間拖入綠色濃霧。
霧氣中，濃烈的光芒爆發(fā)，如同恒星爆炸，極度閃耀，然而僅僅須彌，光芒消散，黑暗來臨。
隨即，綠色濃霧緩緩散退，X光般的視覺再次出現(xiàn)。
整個房屋的形貌又一次展現(xiàn)在眼前，沒有惡臭、沒有濃香、沒有灼熱的炙烤感，也沒有瘋狂的聲音，所有的一切，回歸平靜。
徐鳴終于放松，像泄了氣的皮球，癱坐在地板。
看樣子，神奇“幻覺生物”七色光芒，致使二十一人死亡后，終于被第三只眼——或者背被后的力量——吸收掉。
幻覺徹底消失，他安全了。
而且，也弄清楚了祝奴的真相，成功完成任務(wù)。
他有資格加入夜安局了。下次災(zāi)戾降臨，夜魔現(xiàn)身時，也有機會活下去。
他還有機會回家。
還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