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此次難關應該是度過了?!贝拐哌h去之后,李文緩緩起身,端起茶壺,將杯中的茶水斟滿后輕輕地遞給李興。
“檀石槐會信嗎?”李興結果茶盞,尤不平靜的喃喃道。
“如果他現(xiàn)在依然是那個雄才大略的不世梟雄,他不會信,但他會答應。對他而言,我們可是一枚很好用的棋子,而且無論如何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崩钗某谅暤溃坪跬瑯釉谡f服自己。
李氏部落太弱小了,雖說吞并迪剌部落后現(xiàn)在族人近萬,但依然根本不被檀石槐看在眼里,彈指可滅。
“棋子?!崩钆d揚起了嘴角,似是在嗤笑,又仿佛在自嘲:“是啊,換做是我,我也不會在乎棋子的想法,反正都可隨意的撥弄,玩膩了再丟掉也不遲?!?p> “但他眼中的棋子,并非盡是棋子。我,是棋手!”
手中的茶盞瞬間碎裂,滾燙的茶水灑滿了手,李興卻渾然不覺,緩緩起身。
“這是最后一次。從今以后,我再不會將自己的命運交托到任何人手中。我李興的命運,只有我自己才能掌控!”
李興狠狠握緊雙拳,力氣之大令得指節(jié)亦有些發(fā)白,遙望著遠處南飛的雁陣,目光悵然。
蕭瑟的秋風拂過草原,吹起枯草,劃過李興冷若冰霜的面頰。
“文叔,未言勝先思敗。部落近期一級戒備,一旦周圍有所異動,第一時間帶著原族人南撤,同時驅(qū)趕新受降的族人轉移視線,以增加我部成功突出重圍的幾率?!毖壑虚W過一絲狠厲之色。
“是!”
對于李興的狠辣果斷,李文并無意外,換做是他也會如此。
雖然冰冷殘酷,但這確實是最正確的選擇。
成大事者,不可有婦人之仁。況且仁義,只是對自己人的。
這些剛剛歸附的族人,尚未徹底歸心,不可完全信任。
而且他們戰(zhàn)力太差,犧牲他們是最好的選擇。
鮮卑的強大李興從不敢小看,縱是軍中族人再怎么精銳,數(shù)量上的絕對差距也無法抹平。
僅是彌加一部便有近萬控弦之士,若是加上附屬于其的諸多小部落,這個數(shù)量還要翻倍。
而李氏部落精銳不過五百余,便是個個能夠以一敵十,也無法取勝。
“主公,您是對的。”
……
檀石槐使者很快便帶著馬匹趕到了彌加部落,在彌加的怒罵之中,施施然將馬匹放下,拍拍屁股就走了。
毫不在意彌加的憤怒和辯解,使者最終只是冷冷的給彌加留下了三句話。
“事情已經(jīng)調(diào)查清楚了,李氏部落并無問題,是迪剌部出手在先,技不如人自取滅亡,咎由自取?!?p> “如今李氏部落已和單于聯(lián)姻,之后大人你想干什么,還望三思而后行。”
“這一萬匹良駒大人可要好好照顧好,明年冰雪消融之后盡快送到王庭。若是少了一匹、瘦了一匹,可別怪我沒有提醒大人您?!?p> 雙目赤紅的目送著使者遠去后,彌加再也忍不住了。
手持長刀怒喝一聲,一刀便將身邊一匹李氏部落送來的戰(zhàn)馬砍翻在地。
戰(zhàn)馬的頸部被幾乎直接砍斷,發(fā)出一聲尖銳的悲鳴躺倒在地。
鮮血如噴泉一般狂涌了出來,濺了周圍人一身。
半邊身子遍布血跡的彌加猙獰著血腥可怖的面龐,咬牙切齒道:“狗賊豎子,遲早有一天我要將你們千刀萬剮!”
周圍的眾多族人紛紛噤若寒蟬、閉口不言。
熟知彌加性格的他們清楚,在這種狀況下,多說一句話就是找死,以前這么干的人墳頭的草已經(jīng)三丈高了。
深深地喘息著,慢慢的,處于急怒狀態(tài)的彌加漸漸平復了下來。
極度的憤怒反而激發(fā)了他的理智和清醒。
“你們說,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
聽著彌加陰森的話語,最受其倚重的心腹謀士猶豫了片刻之后緩緩開口道:“單于不死,大人不可出手?!?p> “單于如此急切的想要收服李氏部落,只能說明我們的消息沒有錯誤,其命不久矣。”
“人在將死之前,什么事情都敢做。一旦發(fā)現(xiàn)威脅,單于定不會有絲毫猶豫,絕對會以雷霆之威將之消滅,好為和連鋪平道路。”
“所以,大人,無論如何,我們切不可在單于死之前動手!”
彌加輕輕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謀士的話。
檀石槐的可怕自不用多言,別說是他,就算是整個東部鮮卑全部反了,檀石槐也能彈指間平息。
他本身就是鮮卑活著的傳奇,在其倒下之前,沒有任何人敢違背他的意志。
“那李氏呢?”
“根據(jù)情報,李氏部落雖然元氣大傷,但已經(jīng)漸漸重新站穩(wěn)了腳跟。除非我們親自下場,否則根本奈何不了他們?!?p> “但現(xiàn)在李氏和單于已經(jīng)聯(lián)姻,最是敏感。單于對李氏還是十分重視的,因此此時也不可明面對其動手?!?p> 謀士看了眼身后那數(shù)之不盡的戰(zhàn)馬,心中不禁倒吸了口涼氣。
用小半個部落的家底來討好檀石槐,這個李氏小子還真是敢作敢為。
就沖著這萬匹戰(zhàn)馬,他們也不敢動手。否則檀石槐必定會狠狠要一個交代,要不以后在鮮卑之中還能有何威信。
“那就這么算了?”彌加瞪著雙眼道。
“明面上不能出手,背地里又不是不能出手。而且,聯(lián)姻的話也得看李氏部落有沒有這個福氣。”
“好,這件事便交由你來安排。另外這萬匹戰(zhàn)馬,一定要好生照料,不要落人口實。”
……
在緊張肅殺的氛圍之中,李氏部落再度平靜的度過了兩個月。
這兩個月內(nèi),李興等人幾乎是晝夜不歇,抓緊每一點時間來訓練士卒,想方設法的提高軍隊戰(zhàn)力。
無數(shù)寶藥仿佛不要錢一般盡數(shù)供給,因之前大戰(zhàn)而突破的諸多將士迅速的穩(wěn)固了根基,且又有數(shù)十士卒因為積累深厚而突破。
對于新加入的士卒,李興雖然有所保留,但在吃食上也從未克扣。
本為敗軍之卒,待遇上的些許差距,他們心中也并無怨憤。
況且鮮卑人以強者為尊,軍中舊卒本身實力便遠超他們,李興如此為之他們自無他言。
等待的日子備受煎熬,仿佛臨刑一般。
甚至于李興還差點沒忍住想要祭出那三件大殺器,但是還是強忍住了。
時機未到,此時將之祭出于自己雖然有些許裨益,但于大漢而言卻是滅頂之災。
而且,這幾樣東西都已經(jīng)準備好了,等到真的開戰(zhàn)時再用也來得及。
幸運的是,李興的擔憂并未出現(xiàn),使者帶著李興的答復回到王庭后,檀石槐果真答應了李興的條件,并收下了李興的“聘禮”。
很快,李興成為檀石槐女婿的消息在有心人的推動之下傳遍了草原。
和連還特意為這位妻兄兼妹夫準備了一份豐厚賀禮,以示親近。
“嘶嘶!”
看著面前兩匹神俊的馬駒,李興心中毫無波瀾,表面上卻十分興奮道:“真不愧是王庭所出,果然是兩匹寶馬?!?p> 使者一臉高傲,望向李興眼神之中卻隱約夾雜著幾分嫉妒與不屑。
“這兩匹馬可是和連大人特意從單于馬廄之中為大人挑選的,通體雪白無一絲雜毛,一日可行八百里。最難得的是其不過四歲,尚未徹底成熟,只要精心培養(yǎng),將來定然是一匹絕世名駒。以此作為大人與公主的賀禮,足見和連大人對大人您的看重。”
這份禮的重量確實太重了,使者不明白單于為何要如此大力的拉攏眼前這個毛頭小子。要知道,這兩匹馬和連早就看上了,即使以他的身份開口討要檀石槐都不松口,卻將之送給李興。
“萬分感謝和連大人,日后我定與和連大人共同進退、竭力相助。”李興右手握拳輕捶胸口,一臉正色鄭重道。
“大人哪里話,都是一家人,大人何須如此生分,應該稱呼為妻兄才是。兄弟之間,自是應該彼此互助同心才是?!甭勓裕拐呙媛稘M意之色,嘴中卻是道。
“多謝使者點撥。使者此行辛苦,在下略備薄禮,還請使者笑納?!睆娙讨鴥?nèi)心的不適,李興不愿再多與之廢話,直接道。
使者聞言,眼睛頓時一亮。他是之前前來的那名使者的心腹,此次前來便被告知此行油水多,并被叮囑一定要態(tài)度溫和。
雖然心中對于李氏部落頗為不屑,但誰沒事閑著和錢財過不去,所以他方才言語才如此客氣。
“為單于大人做事,談何辛勞。李興大人年少英杰,單于大人對您這位女婿可是極為看重,將來前途定然不可限量??!”
一旁,李文打開早已準備好的三個箱子。金燦燦的一片,直晃的使者眼睛發(fā)直,口中贊譽之言不斷。
“來人,好生招待使者大人?!崩钆d轉過身道。
待使者離開后,李興輕撫著白馬身上柔順的毛發(fā):“確實是匹萬里挑一的寶馬,檀石槐真是下了血本了?!?p> 草原上的漢子,就沒有不懂馬的。李興對相馬雖不算精通,但卻也有不少了解。
“足見其對主公的重視,然是禍非福??!不過主公,由此可見,檀石槐病重的消息怕是真的了,否則也不會如此急不可待的給和連鋪路?!崩钗拿翡J的從中察覺到了問題。
“消息這么短的時間便傳遍了草原,看來草原的聰明人也不少?!?p> “檀石槐心機深沉,這背后定然大有文章。我們身處漩渦之中,恐怕也難以幸免。不過好在此次難關是安然度過了,接下來的兩三年部落會迎來一段平穩(wěn)的發(fā)展時期?!崩钗牡馈?p> “是??!好在還有些時間?!崩钆d輕舒了口氣,如釋重負。
隨時可能面臨著滅頂之災,李興這段時間一直緊張的夜不能寐。畢竟只是個普通人,根本做不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距離一名合格的雄主,他還差的太多。
“時不我與,必須抓緊時間壯大實力,我們無法確保檀石槐的態(tài)度不變,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時刻做好開戰(zhàn)的準備?!?p> 穿越而來,李興也不知道自己這只蝴蝶能夠掀起多大的風浪,檀石槐會不會如歷史上一般于三年后病亡。
若是將自身的存亡寄于鮮卑的內(nèi)亂之上,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主公放心,我等必然全力以赴?!崩钗某谅暤馈?p> 不光是李興,這段時間他們也都過得很壓抑。這種生死操于他人之手的感覺他們也不再想體會了。
“彌加那邊主公有何打算?此次良機千載難逢?!睆浖哟蛩隳舷陆俾与m然對外隱瞞的很好,但是根本逃不過李興的眼睛。
“暫勿輕舉妄動?,F(xiàn)在我們實力尚弱,不可冒險?!崩钆d沉吟了片刻后道:“彌加部落太過龐大,我們剛剛吞并迪剌部,實力虛浮,再以蛇吞象后患無窮?!?p> “且素利、闕機的意圖也難以掌控,變數(shù)太大。便是取勝,一旦暴露實力怕會引起檀石槐的警惕?!彪m然十分心動,但沉穩(wěn)的性格還是讓李興從一時的頭腦發(fā)熱中清醒了過來。
“草原終究不是久待之地,只有回歸漢土,我們才能放開手腳?,F(xiàn)在,還需忍耐?!?p> “凡成大事者,能容人所不能容、忍人所不能忍。主公您在此情況尚能穩(wěn)住,老主公在天之靈足以慰藉了?!陛p舒了口氣,李文看著尚顯稚嫩的李興,微笑道。
“周邊部落可有異動?”李興心中毫無自滿,右手的拇指與食指輕輕揉搓到著。
“并無。此事一傳出,周圍部落哪個敢動?反倒是對于我們之前提出的奴隸貿(mào)易興趣更大了。”
“細水長流,此事還是暗中慢慢開展才好,以免觸動了檀石槐的敏感神經(jīng)?!?p> 買賣漢人奴隸,雖然在草原上并不少見,但李興身份特殊。若是大張旗鼓,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部落周圍加強布控,不得讓任何人察覺到部落的虛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