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次我聽到了搖滾樂,突然間明白了什么是寫作。
搖滾不止是一種音樂,更是一批自由、叛逆、無畏和敢于表達的藝術(shù)家們用音樂掀起聲勢浩大的“革命”。
將打字員變作吉他手,用文化反抗權(quán)威;將床前明月光變成鎂光燈下扭動的身軀,用搖滾宣泄心中情感。
打破常規(guī),釋放內(nèi)心的熱情和不羈,我就如同漫步云端的行者一般,這個時候,寫作就是我表達的最好方式。
在平行故事里,總有個我沒有辜負你。
你問我當初為什么沒有選擇文學專業(yè)?
寫作,毋庸置疑,是我熱愛且唯一堅定的事情。
但是我沒有勇氣拋棄滿地耐以溫飽的六便士,去追逐崇高的難以企及的月亮。
我拿什么文章來證明我存在,在我無數(shù)次投稿失敗里,憑什么讓家人陪我顛沛流離?
我沒有辦法將寫作當成一種職業(yè),起初寫作只是我情緒的發(fā)泄,生活的記錄,朋友間的聯(lián)絡(luò),彌補過去的缺憾。
在我的時間里,寫作可能就只占百分之五。
但是這百分之五,確是我最自由的樂園。
我可以盡情發(fā)揮,將我天馬行空的想象,瘋狂矛盾的思考,沖破羈絆的靈魂注入文章。
你問我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寫作的?
約莫小學三年級,小伙伴來我家里玩耍,久久站在我貼滿墻的便利貼前,津津有味地讀著上面零散的童話小故事。
我擁有了第一個肯定我的小讀者。
你如果要問我是誰教會我寫作的?
或許是老師,或許是考試,或許是吃小面時,聽見老板娘輔導(dǎo)孩子寫作業(yè),
孩子嘴里抱怨著每天寫日記都沒有什么可寫的了,老板娘耐心地教他要學會留意觀察周圍的事物,
比如今天門前的山茶又冒出了一個小花苞,葉片上還有晶瑩的露珠,那是昨夜神降下的煙花。
從“刻意練習”開始寫起,入冬了寫寫冬天的雪,逢春了寫寫春天的花,能寫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我開始學會細心觀察生活,走在路上,我會抬頭看樹葉縫隙間的星星,低頭看地上找不出兩片故事一樣的落葉。
此后,我的作文也是一直拿一百分。
在語文課的一次討論上,老師問我們童年像什么?
李同學說:“童年,像一條船,裝滿了玩具,裝滿了糖果,也裝滿了歡樂,叫人回味無窮?!?p> “嗯,李同學的童年是一條滿載明媚與歡樂的玩具船?!崩蠋燑c頭道。
我舉手回答說:“童年,就像天上劃過的流星一樣,璀璨奪目,卻又轉(zhuǎn)瞬即逝?!?p> “不錯,賀同學眼里的童年是明亮中卻迅速消散的流星。”老師的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我正自豪自己的答案時,這時后排的一個不起眼的女生突然舉手答道:
“童年,像海邊五彩繽紛的貝殼,我們赤腳走在沙灘上將它們一一拾起,只想用心收藏?!?p> 周同學的話音剛落,老師拍案叫絕,掌聲如排山倒海般響起來。
下課后,我也悄悄將這句摘抄在本子上。
聽了周同學的發(fā)言,讓我意識到了有的人拿一百分,僅僅是因為滿分只有一百。
于是我開始虛心學習,多追問事物的本質(zhì),不要拘泥于表面。
把學到的知識形成一張網(wǎng),讓事物之間建立聯(lián)系。
寫作需要不斷輸入,大腦里的知識就像池塘里的魚,輸出一部分便少了一部分。
因為你不可能永遠都輸出那些雷同的內(nèi)容,所以需要不斷輸入新的內(nèi)容。多閱讀多見識,然后內(nèi)化為自己的知識。
到了五年級,我迎來了第一次參加征文比賽的機會。
我將自己嘔心瀝血熬夜修改了無數(shù)遍的稿子拿給姐姐過目,沒想到卻遭到了姐姐劈天蓋地的批評。
“真正好的作品,一定是有思想和精神升華的,并非是你現(xiàn)在華麗詞藻的堆積。不關(guān)心社會,你還當什么藝術(shù)家?”
被姐姐這犀利深刻的話一罵,我倒是瞬間清醒了。
我在班里朗讀《我的中國夢》這篇征文結(jié)尾高呼——
“國為重,家為輕;科學最重,名利最輕;五年歸國路,十年兩彈成。
今天,中華民族之所以能富起來、強起來,屹立在世界民族之林,正是因為有許許多多像錢學森這樣的科學巨匠的無私奉獻,是他們挺起了中國脊梁!
每一代逐日移山的青年,都有自己奮不顧身的熱愛。我的中國夢是當一名作家,滾石上山,爬坡過坎,為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fù)興的中國夢不斷凝聚正能量!”
這一刻,場上場下,所有人的一腔愛國熱忱達到了頂峰。
可是這篇征文投入了比賽的信箱之后卻杳無音信。
我知道自己的文筆還是差,老師鼓勵我:“沒有人生來就有寫作的天賦。好的文筆都是長年磨礪出來的,接納自己的不足,然后啟程,就是最好的開始?!?p> 于是,我開始了漫長而艱辛的征文比賽之路。
我遇到過許多截然不同的命題,有寫環(huán)保的,有關(guān)五四運動的,還有中美貿(mào)易戰(zhàn)的時事,以及對未來數(shù)字科學的暢享。
我需要克服那些知識盲區(qū)的困難和創(chuàng)新的挑戰(zhàn),在課外付出很多時間和精力去查找資料和反復(fù)推敲,我還需要面對外界的壓力和自我的質(zhì)疑。
我沒有放棄,也沒有退縮。我用七年的時間,參加了七次征文比賽。
比起屢戰(zhàn)屢敗,我更喜歡屢敗屢戰(zhàn)這個詞。
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增加經(jīng)驗,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接近目標,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堅定信念。
最終,在2018年5月,我的作品《窗外尋影》在第十六屆“葉圣陶杯”全國中學生新作文大賽中榮獲三等獎;
接著2019年,我在“新銳作文杯”現(xiàn)場決賽中寫的《奇跡,從這一刻開始創(chuàng)造》榮獲高中組三等獎。
人生總是需要那么幾個石頭,投入平靜的心湖,蕩起層層漣漪,繼而掀起自身能量的海嘯。
在復(fù)讀的那一年,學校要出書刊,老師鼓勵我們積極投稿,題材不限。
如果寫好了,這將是我第一篇印在書上的文章。
我應(yīng)該寫什么呢?
在知道這個消息的前兩天,我剛參加完科技論文的征文比賽。
跟我一起參加征文比賽的同學便直接交了那一篇,她也建議我這樣,畢竟短時間內(nèi)很難再寫出一篇新的。
的確,之前那一篇科技論文已經(jīng)為此絞盡了腦汁,使出了渾身解數(shù)。
但是,我的靈感真的就此枯竭了嗎?
晚上放學的路上,我一直低著頭在冥思苦想自己還有什么可寫的。
突然注意到前面的父親穿著深青布棉袍,蹣跚地走到鐵道邊,慢慢探身下去撿地上的廢紙扔回垃圾桶,起來之后的步子卻變得一重一輕。
“父親是什么時候摔了一跤?”
“不是,老毛病了?!?p> 父親每天起早貪黑接送我,我居然從來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老毛病。
我看了看手表,還有十分鐘就要到十二點了。
如果我沒有復(fù)讀的話,父親這時應(yīng)該是在暖和的被窩里安然入睡了吧。
是長期在校門口久站凍傷了膝蓋,還是父親年輕時做苦力活落下的病根?
深夜的我,輾轉(zhuǎn)難眠。愧疚好似一種罪過,讓人害怕面對,想要逃避,卻又無法擺脫。
思緒在混亂的大腦間反復(fù)游走,愈發(fā)沉重的身體在無言中反抗。
夢境的深處,我的父親正用牛拉犁耕地,他的雙肩弓起,像是一張在壟溝和犁柄間鼓滿風的帆……
第二天清晨醒來,我便是清晰地知道自己要寫什么了。
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風景,寬闊筆直的公路上,一輛輛車子的倒影被風打亂,路旁的風景還來不及看,就倒退不見。
寫作如捕風,風是無秩序可言的。
在路途中,意外隨時會出現(xiàn)的清風如同禪修般,可以帶你回到心靈的荒野,讓你看見廣闊的蒼穹。
我的大腦宛若一個迷失的、害怕的士兵,在猛然撞見荒野時,會感到驚訝不已,不禁放聲吶喊。
荒野傳來了回應(yīng),我們終于相遇,意識到心與大腦不再各行其是,成為一個完整的個體。
因為白天上課便要上到晚上十一點,只好一連三個通宵趕稿。
手上的凍瘡磨破,結(jié)痂又磨破,足膚皸裂而不知。
凌晨三點半最是逼人,盡管門窗緊閉,窗簾捂的再嚴實,刺骨的寒風從黑暗中倏的吹進來,席卷房間里所有的溫存,像針一樣扎進肌膚,直徹骨中,讓人寒顫連連。
兩腿還不住抽搐,可我渾身血流如注,擲八萬四千恒河沙劫于一彈指。
我像個寫作瘋子一般,就算此時有一顆原子彈掉到我腳邊,我也不會動搖,堅持寫完才肯罷休。
窗外,天漸漸破曉,淼青色的天空鑲嵌著幾顆殘星,大地朦朦朧朧的,如同籠罩著銀灰色的輕紗。
終于趕在了周五早上交稿。忐忑了一天,放學后老師將我們十幾個同學留下來。
站在走廊聽老師惋惜地念著淘汰名單上的名字,如同站在沙漠中等待死亡,因為心中充滿了期望和希望。
身邊一個接一個同學沮喪離去,我也不斷懷疑自己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寫父愛會不會太老套了,但是——
我正走神時,老師突然念到了我的名字。
她從最后翻出我的稿子,欣慰地問到:“賀同學,我和辦公室的老師第一眼看到你的題目就被吸引了,你能告訴我是怎么想到將這篇命名為《父親寫的散文詩》嗎?”
驀地,我怔了一下,短促而痙攣地呼了一口氣,像生根似地站住,我有些語無倫次地回答著:
“我的…我的父親沒讀過什么書,看不懂我寫的散文更不會寫詩,可是他們那一代人的征程很是艱苦,把父親的經(jīng)歷寫成文章,像散文也像詩……”
目睹自己的文章一個字一個字地印在學?!峨p飛鶴》的書刊上,文章上赫赫地寫著我的班級姓名,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第一篇出書的文章,我希望與父親共享。我能寫出這篇出色的作品,是因為我有一位了不起的父親。
漱冰濯雪,春風吹透薄輕衫,誰家少年笑盎然,遞奪青山,此間璀璨。
上大學后,我在起點注冊了《莘野記》這本散文集。
里面什么都寫,記錄我的所見所感,也會發(fā)泄自己情緒,批判一下現(xiàn)實的黑暗。
偷稅漏稅,賭博嫖娼,有吃著粉絲紅利的明星也在功名虛榮中一步步喪失了初心;
網(wǎng)絡(luò)詐騙,天價黃牛,那偷奸耍滑的黑心商販慣使伎倆賺些損人利己的臟錢;
謠言矢言八卦遍布彌漫,斷章取義,事實不符邏輯,甲方受傷乙方賺;
所謂的圈子沒有規(guī)則,利益是你們身上龜殼,野火彌漫浮華世界的氣味,困在那座糜爛城市內(nèi);
好多前任和現(xiàn)任在身邊來回走,那差勁的愛豆數(shù)量比聽眾多,畢竟人群盲目跟風不動腦筋;
難堪的樣貌不想被定義,慢性病他膽戰(zhàn)心驚,還有躲在身后的狗他攆都攆不走;
以愛為名的窺測,沒秩序的放肆,糖衣下變質(zhì)的內(nèi)核,只剩不能發(fā)聲的被害者……
或許所有藝術(shù)家都有一個共同點:憤世嫉俗。
有個地方真實存在,能看肉眼禁錮的色彩,人們身上都沒有口袋,不用裝下憤怒和悲哀,還能停止那該死的買賣。
你快來告訴我那個地方真實存在嗎?
他們終將用一句活該,來概括我們所有的無奈。
在人們無數(shù)次沉沒里,怎么還有條船不遠萬里,它帶著幼稚的真理,還背負著勇敢的罪名。
翻過山河,向我赴約。大雪落滿松枝的窗,回信的人寄走了這覆蓋命運的冬夜。
我遇見你,一如火焰燃盡的謎底,呢喃的絮語代替了瘋狂的搖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