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陳江北家差不多,翟青梅家也很破敗,唯一的區(qū)別是院里養(yǎng)了一頭豬、一頭牛、三只羊。
清晨六點,翟青梅被生物鐘叫醒,準(zhǔn)時起床伺候一家人還有一家……牲口。
八點,父母大哥吃過飯去打牌,這是他們唯一要做的事情。
翟青梅喜歡這個時間段,沒有爭吵沒有埋怨沒有咒罵,仿佛這個家只屬于她自己,可以安安靜靜做著自己的事。
從抽屜里拿出十字繡,翟青梅看著樣本,一針一線,一扎一挑,嫻熟的繡起來。
只是今天與往日不同,不能太專心。
或許與樣本有關(guān)?今天繡的是一對鴛鴦。
看著水上那對親密無間的鴛鴦,翟青梅腦子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個很壞很壞的男人。一想著他整治討厭的李老太太,又莫名的開心,一想到他騎摩托使壞,又覺得臉發(fā)紅發(fā)燙。
那可是她第一次跟一個男孩那么親密接觸,都……都快抱在一起了呢。
其實當(dāng)媒婆說相親的對象是西峰村的陳江北的時候,翟青梅就知道肯定是那個陳江北,只是她很不理解,他學(xué)習(xí)那么好,不應(yīng)該上大學(xué)的嗎?怎么回淪落到相親的地步了?
后來聊天的時候,他說出了點事不讀書了,至于什么事他沒講她也沒多問,總之對于翟青梅來講,這些不重要,只要是他就好。
在她還是個懵懂的少女的時候,看著臺上那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她的心思便萌動起來,加上班車上的那件事,小心思更加活泛。
哪個少女不懷春啊?
只不過她不敢有其他的想法,而后她不上學(xué)了,就更不敢有奢求了。
沒想到,幸福好像就這么悄無聲息的來了。
翟青梅已經(jīng)做了決定,無論父母如何反對,在這件事上,她絕對不會妥協(xié)。
任何事都可以聽他們的,唯獨婚姻,她一定要遵從自己的內(nèi)心。
要找一個自己喜歡的人,然后跟著他過一輩子,哪怕吃苦受累,絕沒有半點怨言。
想著想著,翟青梅便露出笑意,眼睛又瞇成了月牙彎。
已經(jīng)約定好了,再過些時日,他就會過來,然后兩個人秘密處對象。
再然后,如果他喜歡的話,那就結(jié)婚嘍。
翟青梅想要一個自己的家,一個可以活得像個人的家,一個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家,一個沒有爭吵溫暖的家。
或者平常人看來是多么簡單的要求,對于她來講,都是一種奢求。
滴滴!滴滴!滴滴!
摩托車笛聲響起。
翟青梅的心猛然抽動了下,下意識覺得是他,隨后又苦笑了下。
不可能的,都約好了,過些日子再見面,這才一天而已。
滴滴!滴滴!滴滴!
鈴聲又響起。
翟青梅按捺不住,放下十字繡跑了出去,在門口見到那個咧著嘴傻笑很討厭的家伙。
翟青梅有些慌張的掃了下四周,并沒有見到村里人,忙問道:“你咋來了?”
陳江北拍了拍后座。
翟青梅小鹿亂跳,最終還是忍住了,“不行,村里人會看見的,你去村頭等我!”
陳江北有點不明白,不過還是很聽話的走了。
騰騰騰騰。
摩托車帶起一陣煙消失在街角。
村頭大槐樹下,陳江北坐在摩托車上抽煙,沒一會兒便看到騎著自行車而來的寶藏女孩。
“走,去個僻靜地!”翟青梅坐在摩托車后座上。
兩人來到一處麥田旁。
翟青梅問道:“不是都說好了嗎?你咋突然來了?”
陳江北笑道:“我想你了!”
翟青梅又低下頭。
風(fēng)吹麥浪,又吹美人顏。
“你能不能正經(jīng)點?”翟青梅小聲嘀咕。
她突然發(fā)現(xiàn),陳江北好像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陳江北,他跟任何人都不太一樣,膽子大,臉皮厚,還很壞。偏偏又讓人討厭不起來。
陳江北點上一支煙,“情況有變!”
翟青梅緊張的抬起頭,“怎么了?”
陳江北將媒婆羞辱母親事件以及王大喇叭打賭事件一并說出來,其中不乏添油加醋,主題在于讓小天使生出惻隱之心。
翟青梅生氣道:“她怎么可以這樣?我明明沒說那些話,我就說咱倆性格不合,就這一句。嬸子是不是很生氣?沒事吧?”
陳江北說道:“我知道你沒講,可咱沒有證據(jù)啊,現(xiàn)在全村人都聽大媒婆的話,我家這回臉丟大了,我媽可傷心了?!?p> 翟青梅急得快哭了,“那怎么辦呀?”
陳江北撓了撓頭,裝作很苦惱的樣子,其實早就做好了打算,鋪墊了這么多必須讓她同意。
“哎!”陳江北決定再抻一抻。
“要不,要不我現(xiàn)在就跟你回去,承認(rèn)是你對象?!钡郧嗝吠蝗徽f道。
陳江北愣住了,醞釀了這么久的事情,竟然這么簡單?
“你不怕別人說閑話?不怕媒婆要豬腿了?”
前邊剛說不同意,才過了一天,就同意了,村里人肯定會嚼舌頭的。
所以陳江北才鋪墊這么多。
翟青梅說道:“愛咋說咋說唄,我又不在乎別人,媒婆都跟你家鬧成這樣了,你是豬啊還給她豬腿?”
陳江北笑道:“對哈,我姨奶肯定都不好意思張嘴了。”
翟青梅切了下,“錯了,你姨奶臉皮比你還厚,不過到時候就是你們倆比厚的時候,她要,你可以不給?。 ?p> 陳江北抬起大拇指,默默的點了個贊,隨后便想到一個可怕的事情,如果真跟她走到一起,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過啊。
這小天使太摳門了吧?
陳江北收起玩鬧之色,看向翟青梅,認(rèn)真問道:“你決定跟我處對象了?”
看著他的眼睛,翟青梅沒有任何猶豫,使勁點點頭:“我決定了!”
“咱們這里叫處對象,城里人叫談戀愛,我雖然不是城里人,但喜歡儀式感。青梅,回來后遇見你,是我這輩子最大的福氣……”
說話間,陳江北從背后的舊書包里掏出一支玫瑰花,單膝下跪雙手遞上去,大聲喊道:“翟青梅,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嗎?”
對于一個從來沒有談過戀愛的女孩來講,對于只有在電視機里才看到過玫瑰花的女孩來講,翟青梅打死都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會收到玫瑰花,還是在這種最浪漫的時刻。
一瞬間,翟青梅淚如雨下。
陳江北眼睛有些濕潤,在那個時代,恐怕再也不會找到這么純情的女子了。
他的那句話說的沒錯,重生回來,最幸運的事情大概就是遇見她。
清風(fēng)微微吹拂,畫面仿佛定格,一個哭一個跪。
就這樣過了很久。
“翟青梅,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嗎?”陳江北的膝蓋實在有些痛了。
翟青梅抹了抹眼淚,“能不能換個通俗的叫法?我聽著不大習(xí)慣!”
陳江北認(rèn)真道:“你愿不愿意跟我處對象?”
翟青梅雙手接過玫瑰花,點頭輕聲道:“我愿意!”
此時此刻,應(yīng)該有一個擁抱。
但陳江北沒有做嘗試,怕嚇到這個寶藏女孩,一切順其自然,一切水到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