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誰來了?”
“回老夫人,來的是柳家庶子,柳二公子。”
王夫人和王老夫人對看一眼,“娘,他來做什么?”
王老夫人眼神迷茫,慢慢搖頭,“請柳二公子進來吧?!?p> 來到王家,懷里貼著那一紙婚書,柳沉的心逐漸冷靜下來,想到他那位好大哥,他的唇角揚起,眸眼帶笑,穿著一身錦衫從容的踏進門。
“柳沉,見過王老夫人、王夫人?!?p> 哪怕西北浮躁的風,也沒能吹滅年輕的柳二公子身上的淡淡風華,少年尚未長成,卻已能看出往后不可限量的前途。
柳家子嗣雖少,但隨便拎出一個,都比世家精心栽培的苗子好許多。
哪怕是庶子,也能讓人眼前一亮。
王老夫人緩聲問道:“二公子剛從哪兒回來?”
“剛從西北回來?!?p> 難怪柳家壽宴沒能見到他的身影,王老夫人嗯了一聲,“快請落座吧,見老婆子實在不需重禮?!?p> 柳沉眼神溫柔,乖順的在座位坐下,不管從哪個角度看,就憑這張臉,怎么瞅都令人歡喜。
若他不是庶子,也算良配。
王夫人如是想到。
“晚輩來此只為一事?!绷翉膽牙锶〕霰”〉幕闀斑@是當年祖父與王老爺子賭酒立下的約定,王老爺子輸了酒,承諾王家孫女選其一嫁給在下。”
王老夫人急急接過婚書,王夫人道:“娘,還有此事?”
瞧著記憶里熟悉的字跡,王老夫人還有什么不明白的?老爺子臨終前將一物交給她,且切切的囑咐,滿了十年之期才能打開。距離十年還有一個半月,老夫人放下婚書,“我去去就來,勞煩二公子稍等?!?p> 柳沉微笑:“不著急?!?p> 如何能不急?
王老夫人步履匆匆的離開正堂,換成王夫人捧著婚書眉心焦慮,這算怎么回事?瞧娘的表情,不像知道王柳兩家有婚約,這若是成了真,柳二公子看上了她家寶貝女兒又該如何?
有婚書擋在中間,柳家一日不給出說法,王家姑娘還不能出嫁了?
豈不荒唐?
王老夫人回來的很快。
“柳二公子,你且拆開看看,是不是此物?”
柳沉將密封的信拆看,一封婚書從里面掉出來,他心滿意足:“回老夫人,這正是當年祖父和王老爺子為家中孫兒定下的婚約。”
“那你來,是要……”
“不瞞老夫人,我想借此婚書,求娶王家長女,王宛。”
聽到王宛的名字,王夫人松了口氣,另一旁的王老夫人早就做好最壞的打算,乍然聽到王宛的名字,猛地抬起頭:“不行!此事萬萬不行!”
柳沉神情微僵,庶子娶庶女,如何不行?
他柔聲道:“不知老夫人有何柳慮,柳沉以性命擔保必會疼愛宛宛一生,若違此誓,便叫我家破人亡,天打五雷轟!”
王老夫人被他這毒誓嚇得冷汗迭生,“柳二公子,你又是何必?我家宛宛當真嫁不得你?!?p> 柳沉滿面笑意瞬間冷下來,一字一句道:“老夫人,是看不上柳沉嗎?”
敏感自卑的柳二公子如挺直的白楊站在王家正堂,明明一開始對那姑娘并未勢在必得,但婚書已經(jīng)拿出來,他趕在大哥之前把人搶回來,沒想到碰到硬釘子。
王家,莫非還做夢讓庶女嫁給嫡子?
大哥想要的,他都想搶回來!
人也一樣!
王老夫人犯了難,她一把年紀,被個少年逼得走投無路,深吸一口長氣,“去,去請大老爺回來!”
守在小院賞花的王宛并不知前堂發(fā)生的事,此刻的她將前世發(fā)生的種種認真梳理一遍,眸光下意識落在腕間鐲子。
柳老夫人當眾賜她鐲子,這是獨一份的寵愛,讓人受寵若驚。
這輩子她是再也不想和柳家有所牽連了。
回神繼續(xù)整理從進府積攢來的財物,算上老夫人賞的,爹和嫡母賞的,還有當月例銀,滿打滿算也就五十兩,怎么算也不夠。
再過一個半月就是王星十三歲生辰,王府會大辦,借此機會她能出趟門。往這走三條街,她記得野子巷最偏僻的小酒坊那里有個獨眼聾老人,最擅長制作路引、文牒等,他做的東西能以假亂真,前世柳沉曾找過他,王宛記憶猶新。
五十兩銀子,大概能湊齊所有證明,等弄好后,她就找機會出府,跑的越遠越好。
柳家有柳沉那個笑面虎,有柳葉那個喋血將軍,王家呢,一心把她送給太子,這一出出的總沒個消停。
跑了干凈!
被人賣一次還情有可原,被賣兩次,那就是傻了。
沒人把她當親人,這所謂的親情她也要不起,王宛暗暗為自己打氣,拿著銀子的手都在顫抖。
“姑娘?”柳兒不放心道。
“我沒事,我沒事?!鼻笆劳跬鸸郧闪税肷?,任勞任怨,待下人寬容,待爹娘至孝,待夫君溫柔,唯獨,從沒考慮過自己。
臨死那刻她才覺得不值。
后來見到柳葉為她撐腰,將她葬進柳家祖墳,不柳眾人反對,愣要和她葬在一處,那時候,望著百姓們崩裂的神情,她想笑。
這世上,唯有權(quán)柄才能讓人閉嘴。
王宛沒那么大的野心,但也不想卷進權(quán)柄當中,她就是只誤入狼群的小綿羊,被人剝皮拆骨,下場凄凄慘慘,眾叛親離。早知下場如此,她就該機靈點,跑的遠遠地,這一生一個人過。
打定主意,她放下一樁心事。
冷不防丫鬟慌里慌張跑進來,“姑娘,家里來人了?!?p> “誰?”
“柳家二公子?!?p> 王宛目露厲色,“他來做什么?”
“他拿出了一封婚書,說要求娶姑娘!”
鮮血直沖天靈蓋,王宛氣的嘴唇泛白,眼睛染了一抹怪異的紅,她和柳沉的這筆賬,還沒來得及算呢就又被人纏上,柳沉,當真不怕死嗎?
“姑娘姑娘,柳家大公子也來咱家了!”
一重接一重的消息灌進耳朵,王宛險些沒站穩(wěn),“柳葉?他來做什么?”
下人激動歡喜的神色盡被收入眼底,王宛音色微冷:“老夫人可有喚我?”
“并沒有?!?p> 王宛緊繃的心弦緩緩松開。
那就好。
能靠她巴結(jié)太子,祖母便舍不得放她嫁入柳家。只要……只要早點拿到路引從王家逃出去,她的人生,便可自己主宰。
王宛定下心神,腦海憑空浮現(xiàn)柳葉那雙眼。
她驚的身子一哆嗦,說不清為何,對前世的大伯,她就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