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你和我的一個朋友很像
“大家還好嗎,我又來了?!?p> 不語村的集市中,忽地響起一個略顯興奮的聲音。
數(shù)道雕塑般的身影齊刷刷的扭過腦袋,脖子詭異的曲折,發(fā)出“喀嚓”的骨骼摩擦聲,臉色青灰,眼神空洞而可怕。
臉上浮現(xiàn)出陰冷的笑容,像是在嘲笑出聲者的不知死活,然而在看清來人之后,這些身影的神色皆是一變,逃也似的四散開去。
賣水果的大娘連滾帶爬的跑進身后的小院,急忙關閉院門,慌亂中,隱約可見院里種著各種各樣的果樹,一堆尸體歪七扭八的堆在墻角,像是隨時會成為果樹的養(yǎng)料;
賣肉的中年人一手揣兜,急忙將攤位上顏色奇異的的肉裝入桶中,逃跑前還不忘把案板上的半顆人頭藏進懷里帶走;
賣魚的男人披上深黑色的雨衣,將殘缺不全的身體盡數(shù)遮擋,甚至找了些稻草進行填充;
腦袋爛了大半的小女孩蜷縮進無人的角落,沒有眼球的姑娘連忙戴上墨鏡,長滿尸斑的老頭邊跑邊往身上撲粉……
一群詭異怪誕的怪物不約而同的行動起來,竭力將自己偽裝成正常人,像是在怕被什么東西發(fā)現(xiàn)一般。
當白墨笑吟吟的走進集市時,只看到了空無一人的攤位,和地上散落著的零星雜物。
他臉上的笑容逐漸凝固。
“都收攤了嗎?”
他疑惑的撓了撓頭,抬頭看了看昏暗的天空,心想這個天氣再繼續(xù)擺攤好像確實不大合適,只是為什么大家收攤看起來似乎很急的樣子……
他有些遺憾,看來今晚喝魚湯的愿望是泡湯了,只能隨便弄點什么吃……總不可能跑到墓園背后去釣魚吧?
白墨就要離開,卻突然聽見身后響起一個奇怪的動靜,像是金屬彼此摩擦的聲音,壓抑而沉重。
與此同時,某些看不到的角落里,一道道隱于暗中的身影像是心有所感,再也不敢有半點停留觀察的念頭,紛紛收回視線,逃命般的遠離了這里。
白墨納悶的四下掃了掃,什么都沒有。
他回過頭,看見身后不遠處走來一個赤裸上身的白發(fā)男子。
男子背負著巨大而沉重的鎖鏈,渾身傷痕累累,幾乎看不到一塊好肉,眼睛被暗紅的布遮擋住,分不清是布本身的顏色還是被血染紅,臉上還戴著個大大的黑色口罩,看不清長相。
看見對方身上的傷,白墨先是一愣,隨即神色大變,連忙跑過去問道:“兄弟,你這是什么情況?要不要我?guī)湍憬芯茸o車?”
不等對方回答,他急忙掏出手機,卻發(fā)現(xiàn)手機上一格信號都沒有,無論怎么都顯示無網(wǎng)絡,頓時心急如焚。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男子的傷口不斷溢出血液,流淌到地上。
他也說不清自己為什么會那么焦急,只感覺莫名的沉重,心情更是前所未有的煩躁。
男子分明被遮擋了眼睛,卻像是能看見一樣,他一言不發(fā),盯著白墨所在的位置許久,突然出聲道:“你來了。”
白墨發(fā)誓,他從來沒聽過這么溫和的男聲,聽起來簡直如沐春風,而且他有個很奇怪的想法,總感覺這個聲音不像是從男子嘴里發(fā)出的,反倒更像是直接響自他內(nèi)心。
“你認識我?”他疑惑不解。
“原來如此,看來還沒到時候?!?p> 見他面露茫然,男子自顧自的說道。
白墨摸不著頭腦,連忙追問道:“到什么時候?”
許久的沉默后,男子并沒有回答。
“你走吧?!?p> “走?可你身上的傷……”
男子搖搖頭:“都是小傷。”
白墨可不覺得對方身上的是小傷,可無論他怎么勸說,男子都不愿意跟他去醫(yī)院治療。
“醫(yī)院我自己會去?!蹦凶悠届o開口。
眼見勸不動他,白墨只好詢問另外一個問題:“你身上的鎖鏈是怎么回事?”
“鎖鏈?”男子晃了晃身子,身上的鎖鏈發(fā)出嘩啦的聲響,他沉默片刻,搖頭道,“你該走了?!?p> “那你呢,你要去哪?”白墨忍不住問道,他覺得這個人太奇怪了。
“等?!?p> “等什么?”
“等那個時候到來?!?p> “……”
白墨不愿意就此離開,他想把男子肩胛骨上的黑刺拔出來。
“這是誰干的?”
男子像是在笑,回答道:“我自己?!?p> “你自己?”白墨一愣。
“對了?!?p> 男子拒絕了他的幫助,也幾乎沒回答過他的問題,突然從背后拿出一個破破爛爛的玩偶狗,“這東西送給你。”
白墨接過玩偶狗,略一端詳,好奇道:“為什么要送我這個?”
“我身上也沒什么別的東西了,你用不上就給別人吧。”男子說。
“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認識我,所以才會送我東西?”白墨問道。
男子沉默了一會,回答道:“我只是覺得,你和我的一個朋友很像。”
他不愿再多說,再一次催促白墨離去。
白墨離去的時候,看見男子倚靠在墻上,一動不動。
他只感覺情緒莫名的翻涌,邁開腳步就要遠去。
“我還有件事想要問你?!?p> 男子的聲音再度響起,分明兩人已經(jīng)隔了很遠一段距離,聽上去卻依舊如此清晰。
這家伙簡直只靠聲音就可以吃飯……白墨心想。
“你問?!?p> 他轉(zhuǎn)過身,只見男子依然維持著剛剛的姿勢,像是黑暗中的雕塑,從未移動過分毫。
“現(xiàn)在是什么時間了?”
白墨掏出手機看了一眼:“五點三十七?!?p> “我是說,現(xiàn)在是多少年了?”
“二零……”白墨說著,神色突然變得茫然,看著屏幕中和記憶不符的年份,一時有些慌亂。
半晌,他遲疑道,“我不知道?!?p> “不知道?”
“不知道。”
男子沉默,像是笑了笑,催促道:“走吧,回家去吧?!?p> 白墨帶上玩偶狗,失魂落魄的離開了村子,心情莫名的復雜。
男子就這樣靜立在原地,目送著他離去。
半晌,他摘下口罩丟在一邊,露出一張被黑線縫合的嘴。
直到夜幕降臨,他始終沒有站立在原地,仿佛與黑暗融為一體。
終于,黑暗中響起鐵鏈的摩擦聲,然后逐漸遠去消失。
不語村再度變得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