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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女伯爵

009 【乾清宮的夜晚】

大明女伯爵 鶯影瑩盈 3229 2021-09-09 05:57:00

  乾清宮難得夜晚還有燈火通明的時候,東暖閣里有八九人,除了天子皆是朝中重臣。永明帝算是個勤勉的皇帝,只是此刻,倦怠還是寫在了臉上,一眾臣子更是,畢竟年紀都比皇帝大了許多。一個時辰前尚膳監(jiān)還端了宵夜來,是些粥食點心,雖然量不多,但也能胡亂填個肚子。

  除了皇帝和臣子,上至司禮監(jiān)的太監(jiān),乾清宮所有近侍,錦衣衛(wèi)的大漢將軍,下至火者、宮婢等諸人,同樣在忙碌,與白天無異,皇帝都還沒歇息,他們怎么可能先去歇息?

  所以,偌大一個紫禁城,除了后庭依然燈火通明,其余宮殿皆隱藏在夜色中,慈寧宮也是,在星光襯托下,依稀能辨認出來模樣。而東西六宮和坤寧宮卻和乾清宮一樣,都是燈火明亮,還有宮人在不斷走動,為何她們也不休息?

  這還用問么?

  暖閣內(nèi),工部尚書兼東閣大學(xué)士劉一焜又想起了近日徐州知府所上提本里的一段話:

  “齊魯諸水挾以東南,營、武、沭、沂一時截斷。堤閘繁多,而啟閉之務(wù)殷,東障西塞而川脈亂矣……”

  這不由讓他思索一個從未想過的問題,就是一直以來對于漕河治理的思路都是‘治黃保漕’,既然治理黃河是為了保證漕運暢通,而不惜讓河流改道,難道就從沒考慮過要保沿岸百姓的生計?

  工部所統(tǒng)隸的四清吏司,一營繕、二虞衡、三都水、四屯田,其中都水司便是負責(zé)轉(zhuǎn)漕和灌田,‘灌田者不得與轉(zhuǎn)漕爭利’,這句話一直以來都是指導(dǎo)思想,但……真的對嗎?

  萬歷年間,漕運新河道開通后,避開了徐州附近的黃河和徐州、呂梁二洪,這不僅使河道變直,而且水源充足,漕運條件大為改善。第二年經(jīng)新河道通行的漕船就已占到了三分之二,第三年由此通過的漕船已達八千余艘。自古徐州五省通衢之地,從此便成‘人煙尚而稀疏,貿(mào)易亦皆冷淡’。

  三十年前,加筑清河縣之西黃河北岸遙堤后,于遙、縷二堤之間挑挖中河行運,使黃、運徹底分離,自此連年重運,一出清口,即截黃而北,由仲家莊閘進中河以入皂河,風(fēng)濤無阻,牽拽有路,又避黃河之險二百里,抵達通州較以往提前一月有余。南北運河之全局乃定,但也使徐州原來的水利灌溉體系全部廢棄。

  幾百萬沿河百姓,本末皆不能顧,他們又何以為生?

  永明帝注意到了劉一焜的沉默,問道:“劉卿家,你有何見解?說來聽聽?!?p>  劉一焜從沉思中醒轉(zhuǎn)過來,道:“臣在想,這徐州過去還是民船賈舶多不可籍數(shù),物華豐阜可比江南吶。”

  “哦?劉卿家想說明什么?”

  “所以臣斗膽問一句,陛下及在座各位,治黃與保漕到底為了什么?”

  山東道御史曹光先笑了一聲,說道:“為了什么還用說?自然是為了護鳳泗萬年之脈?!?p>  劉一焜微微一笑:“曹御史說的好,不過說實在的,這河務(wù)和漕運皆在東南,能西治徐州下泄的黃河?”

  “這……”曹光先一時語塞,片刻,又道:“依劉閣老之言不會又想引出河、漕之爭?”

  “非也,事實而已。”

  吏部尚書韓尚汶聞言皺了皺眉,旋即起身向永明帝稟道:“陛下,臣,想說兩句……”

  “卿家但講無妨,”永明帝說道。

  “原先以兩京之間的驛路為基礎(chǔ)談改革,但驛路與漕運難免有重合之處,此話先按下不表。就說這河、漕,分分合合也不是一次兩次,分置則理河者不復(fù)慮漕,而理漕者亦不復(fù)慮河;而合呢,無論是總漕總領(lǐng)河、漕,還是總河領(lǐng)河、漕,就像劉閣老說的,河務(wù)與總漕皆在東南,還能顧得了鳳陽幾地的水患?”

  一言以蔽之,漕河分置是各管各,而漕河合體則管轄范圍太廣,職責(zé)太多,僅憑一個總漕顧不過來。

  “別的道路先不說,就說兩京的陸運,那就請諸位都說說,陸運衙門開在哪里?你戶部是否要重新配置一套班子?包括云南分司、戶部倉科;還有你工部是否也要重新配置一套班子?什么都水司、管河郎中;戶部工部都配了,兵部沒道理不配置啊,催運糧儲的兵部提舉不得配置幾名?”

  “好,就算都配齊了,那么與漕運重合之處,又該誰管?出了事情又該誰擔(dān)責(zé)?要么兩京陸運再歸屬河、漕?諸位看到底歸哪方合適?”

  他這一番話更像是發(fā)了一通牢騷,說的在場諸人無一能接得上話。為何是發(fā)牢騷?吏部對于漕運格局的確立很關(guān)鍵,但自打有了總理河務(wù)及總理漕運兩個職官之后,紛爭就沒停過,因為二者責(zé)權(quán)重復(fù),利益有沖突。所以別看漕督是正三品的大吏,其復(fù)雜程度是所以官職中之最,平均任職年限也就一年半,最短甚至幾月便被革職。

  但再品一品他話里的意思,其實除了牢騷,更多還是對漕運體制的無奈。

  稍時,吏部尚書又繼續(xù)道:“所以陛下,對開陸運之事,臣不反對,但也不支持,至于原因就是臣所列以上諸條,要真能處理好嘍,那臣舉雙手贊成開陸運?!?p>  半晌,江西道御史林琴鶴開口道:“只是陸運一開,黃河水患治理將大不如前,也無法說漕運就不會受到影響,這也是事實。況且劉閣老說徐州因改道而由盛及衰,大家都承認,那是否也可以說,陸運一開,江南也將因此由繁華轉(zhuǎn)為衰???”

  劉一焜心下覺得好笑,這簡直危言聳聽,但他沒有立刻反駁,想了想,而后笑著道:“呵呵,不還有海運嗎?怎么就會衰敗了?從淮安走海上運漕糧,也不是沒干過。”

  而戶部尚書古德海聽了之后回味半天,似乎覺得哪里沒對:“不對啊,從南京走陸路的話,恰恰要走從帝京到帝鄉(xiāng)這一段,就像曹御史所說,既然要護萬年之脈,治河怎么就會大不如前?再說本來南方陸、漕可算一體,江南又何來衰???”

  簡直無稽之談!

  江西道御史一時無語,想了想,反駁道:“即便如你所說,但影響肯定也有?!?p>  “確實有,但絕非是你所言那般?!?p>  永明帝不耐這二人的爭執(zhí),出聲打斷:“夠了?!?p>  然后又轉(zhuǎn)向劉一焜,問道:“劉愛卿,你自己還沒回答,治黃與保漕為了什么?”

  劉一焜想了想,道:“臣斗膽一提,難道不該為了民生?”

  “治理水患不就是為民生?”江西道御史又接一句。

  “曹御史不剛說了嗎,是為了護祖陵安全?!?p>  林御史又是一陣無語……

  劉一焜沒再理會,繼續(xù)道:“陛下,這題本從去年就開始,反復(fù)議過多次,如今也該有個結(jié)果了?!?p>  永明帝道:“卿家說的是,確實拖得太久,所以朕意已決,一月后舉行廷議,無論何種結(jié)果,將這事就此了結(jié)?!?p>  劉一焜心想,一個月,難不成是為了等那位漕督回來再聽聽他的意見?

  雖然這又是一場無用的討論,好在是能看到最終結(jié)果了。

  ——————————

  時間已過子時,乾清宮的燈火漸漸暗淡下來,緊接著,后庭的燈火也逐漸變暗,就像事先說好的一般。

  偌大一座紫禁城,最終歸于平靜……唯有天上紫微星在閃耀,光芒籠罩下來,讓這座城又添一種朦朧的莊嚴。

  乾東五所里的鄔闌,早已去夢周公,而且一夜好眠。她正是處在長身體的年紀,吃得好睡得好,睡夢中,偶爾也會像嬰兒那般伸腰蹬腿,似乎這樣才會長高長大一樣。

  夢中,她仿佛又聽見了那首歌:‘十里秦淮岸,桃花著雨粘;金華籠酒盞,芬芳籠衣衫;我提燈一盞,讓月籠江南;默默將你的背影想念……’

  枕著悠悠的歌聲,她微笑著醒來,睜眼瞥一眼西洋鐘,才剛過辰時,再賴一會兒吧……

  宮里的人除了皇帝,都沒有敢這么晚起來的,即便是皇帝,在睡眠方面也沒有多少可以任性的地方,畢竟每日國事家事都很繁重。

  鄔闌可不會顧忌那么多,反正皇帝又沒說什么,別人還敢說?正宮皇后倒是暗示了幾次,最后都不了了之,自此就再沒人提。當然鄔闌也有自己的理由,都996了,還不準人賴個床?

  這大明朝最沒人性的‘祖宗之法’就是假太少,哪像大宋,上五天休兩天,一年到頭還各種節(jié)日不斷,這多好。而大明朝的官員,只有庶吉士的命最好,是五天一休,其余官員皆半月才輪到一天。

  說起庶吉士就想起翰林院,鄔闌好像又想起一人,正說要找他算賬呢……

  吃過午膳,她先去了乾清宮報道。

  在乾清宮皇帝的上書房里,鄔闌有自己一張朱漆小案,覆著黑色桌衣,而皇帝用的則是一張碩大的髹朱戧金覆著黃綾的桌案,桌案后還立著一張須彌座云龍紋大單屏風(fēng)。

  不是誰都能像鄔闌一樣,在皇帝面前還有桌案可以用,這張桌案是她‘辦公’的地方。平日里女官庫所有的賬目,都是在這里完成,還有光祿寺銀庫大使,其實就是管倉庫的,同樣有賬目要做。

  鄔闌見永明帝神色還好,并沒表現(xiàn)出一絲半點的疲倦,她趕緊上前兩步,給皇帝行禮,道:“鄔闌請陛下安。”

  永明帝微微一哼,帶點鼻音道:“免了吧。”

  “謝陛下,”鄔闌起身,而后走到她的桌案前坐下。

  她在來之前,小火就已經(jīng)拉拉雜雜說了一些昨晚的事,她大致能猜到為何昨天那么晚了陛下和大臣們還在操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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