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與肖轉身,漫無目的的四處看看,活動活動溫熱的眼珠子,現(xiàn)在實在不是愁腸百結的時候,等到塵歸塵,土歸土時,再捧著一杯牛奶哀悼殘魂也不遲。
本來也想這樣安慰安慰這個一臉哭喪的半大老頭,但梁與肖本就不是那種會哄人的主,擰巴打結的個性即便解開順直了,也是九曲十八彎。
“你有什么對策?”梁與肖直截了當,“這個時候你就別藏著掖著了,有什么是我能做的不妨直說,眼下再精力內(nèi)耗,得不償失?!?p> 吳不知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坦白說,“我跟恒黑海都是無魂無魄,只有元神鎮(zhèn)體的人,現(xiàn)在的這副肉身只能用十年,也就是說,我們只有十年剿殺利器人的時間,時間一到,腐尸兩具。”
梁與肖早前聽恒黑海說過關于十年、兩年活頭的事,只是沒想過,吳不知也是這樣。
他的額側神經(jīng)質的猛跳了兩下,然后若無其事的靠在對面的墻上,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一步,“恒黑海原本還有兩年就該死了,他是不是已經(jīng)找到什么方法可以續(xù)命了?”
吳不知點頭,似乎是打算把話袋打開跟梁與肖長談了,他看了眼墻根,放下兩袋子水果,接著用腳尖撥走了地上的兩塊小碎石后,盤腿坐了下去。
“原則上,只有十年壽命將盡的最后一天,才可以遷至元神到另一個肉身中,否則元神會折損一半,即便成功遷入,也只有三天的活頭,三天內(nèi),如果不換到下一個肉身上,就會跟當下的肉身一起腐敗,而被強占過的肉身,也會因為附身的元神驟然抽離而死?!眳遣恢D了頓,眼神一沉,“除非他能找到一個可以一勞永逸的合適肉身?!?p> 梁與肖想到了圣器跟小羅,他們之間的關系是不是也算強占肉身了?
小羅之所以到現(xiàn)在還活蹦亂跳的,也許是因為圣器從來沒有把自己完全抽離出。
“什么樣的是一勞永逸的合適肉身?”梁與肖總能挑到問題的關鍵,“恒黑海是不是已經(jīng)找到了?”
“三魂七魄皆全,煞氣過之未留,元神未失,且與自己的元神相系?!眳遣恢吹搅号c肖眉頭越收越緊,解釋道,“簡單點說,就是要求那個肉身首先得是一個完整的人類,體內(nèi)曾經(jīng)留有煞氣,但眼下煞氣盡消,元神未損,而且要與恒黑海的元神有密切關聯(lián)?!?p> 梁與肖心頭一緊,眼皮直跳,忽然萌生出一股懼念,他大概猜到了恒黑海的目標。
什么完整的人、完整元神都好說,一般人都不會活著活著就丟了那兩樣東西,先不說什么煞不煞氣的,就論最后這個“元神相系”就很難找了。
梁與肖最先想到的是自己,甭管恒黑海認不認這個兒子,但父子之間總歸是最親近的了,不過自己怎么都不能算是個完整的人,更是連元神都沒有,當年只有魂附在了那塊玉佩上。
曾經(jīng)讓恒黑海動過元神的,只有銀羽了,而且就在小龍蝦的體內(nèi)……
吳不知看了梁與肖一眼,知道這個小狐貍已經(jīng)猜到一二了,直言道,“花岸從小體質特殊,曾經(jīng)因為寒毒纏身,無奈通過悠瞳的身體,就是他的媽媽,把一對銀羽傳送到了他的體內(nèi),花岸之后便以極寒煞氣之身得以保命,但后來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竟然自行逼出了一只銀羽,從而意外化解了體內(nèi)的煞氣,也因此成了恒黑海元神入體的最佳選擇。”
梁與肖即使已經(jīng)先一步想到了這個結果,但還是忍不住再次確認,“恒黑海想占用花岸的肉身?”
“我已經(jīng)警告過他了,可他……”吳不知嘆出一口氣,“想必是花岸在什么時候,不小心暴露了自己已經(jīng)逼出了其中一只銀羽這件事。”
梁與肖質疑,“花岸幫恒黑海解決利器人時,不都是用銀羽嗎?恒黑海應該早就知道了啊。”
吳不知搖頭,“花岸行事謹慎,每次用銀羽剿殺利器人后,都會焚尸,以此來隱藏兇器,就像你們,不也是經(jīng)常一個炮仗就炸毀現(xiàn)場嗎?”
梁與肖心一沉,他想到小龍蝦第一次暴露自己,應該就是殺那個想要偷襲自己的酒吧老板了,難怪那時恒黑海對那具尸體反應那么大,連測謊儀都用上了。
恒黑海不會認不出死者脖子上的那道細痕是出自銀羽,再加上事后小龍蝦還讓恒黑海給他善后,來隱瞞自己的身份,為此那傻小子還白白挨了兩刀……
這么說,小龍蝦成了恒黑海的目標,竟然是被自己害的……
梁與肖像被當頭打了一悶棍一樣,腦子又昏又脹,勉強把話題扯到了另一個方向,“恒黑海想占用花岸的肉身,是為了要統(tǒng)治滬城嗎?有了寒峰尊上的容貌、銀羽、和那群死侍,不僅可以擁有寒峰,想做整個滬城的城主也不是難事?!?p> “憑我對那個逆子的了解,他的野心遠不止如此,雖說滬城山好水好,風光旖旎,但在安浮城這個充滿誘惑的繁華都市里橫行多年,享受著這里的燈紅酒綠,飽食暖衣,握著大把的資源,倍受擁戴、敬仰、奉承……誰還會再想回滬城返璞歸真?”
吳不知一臉不悅,繼續(xù)道,“據(jù)我了解,他這么多年除了剿殺利器人之外,還在賺一些黑心錢,過著窮奢極欲的日子吧?他現(xiàn)在哪還離得開這樣的生活?”
恒黑海能過上那樣的日子,也是梁與肖這一群人舍命拼來的,要說他們是幫兇,也不過分,甚至還很準確。
梁與肖迅速的醒了下腦子,拋開這些雞零狗碎,細枝末節(jié)的屁事,從吳不知的那些話中,抽出了一根關鍵的絲縷——恒黑海的野心遠不止如此。
既然不想回滬城,卻又占了花岸的肉身,如果只是想延續(xù)壽命,繼續(xù)在安浮城呼風喚雨,那將組織里的人進行清盤的舉動就是多余的,甚至是不合理的,沒有他們這些肯給他賣命的手下,他光桿司令一個,能成什么事?
莫非……
“恒黑海想把滬城的人帶到安浮城差遣?”梁與肖說道,“只有花岸可以在兩城之間來去自如,恒黑海是想大換血——把我們這群手下都剿殺完,然后把滬城的那群死侍帶來,繼續(xù)成就他一手遮天的時代?!?p> 吳不知嘆氣,“早知道他會這樣,我就……”
“就什么?殺了他?”梁與肖忽然心生不快,“你下得去手嗎?”
那次竊聽到恒黑海來找吳不知,從他們的對話中不難聽出,他們不是第一次見面了。吳不知明明有機會殺了他,但卻每一次都放過他。
如果之前是因為不知道恒黑海的狼子獸心,放過也無謂了,但最后一次恒黑海已經(jīng)明確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吳不知在那時就已經(jīng)知道恒黑海要對小龍蝦不利,可這老頭卻還只是口頭警告!
吳不知看出了梁與肖的怒意,一時沒了脾氣,縱使恒黑海再不赦,畢竟還是自己的兒子……能勸導歸正,誰又會不由分說的對著血脈刀起刀落?
梁與肖越想越火,沒好氣的問道,“我呢?你需要我什么時候死?”
吳不知聽聞后,結結實實的哆嗦了一下,除了因為這一嗓子響得在巷子里已經(jīng)震出了回音,更是因為這句話問的著實扎心。
“恒黑海最后一定會去滬城,強占肉身的時候,需要那個肉身處于出生地,花岸生于滬城,所以恒黑海到時會想盡辦法把花岸引回去……”吳不知越說聲音越輕,最后比耳語還低。
梁與肖伸著頭,側著耳,皺著眉,越聽越累,“然后呢?”
吳不知低聲道,“我手里有一副面具,跟花岸曾經(jīng)戴的那副一樣……”
梁與肖思慮片刻后,瞳孔瞬間放大,不敢相信的望著墻根底下那個無助的老頭,“你該不會是想讓我?guī)е婢呙俺浠ò?,騙恒黑海占用我的肉身?”
吳不知點頭。
“你靠譜嗎?”梁與肖簡直無力吐槽,“你當恒黑海這么多年在安浮城是在過家家?他會連我跟花岸都分不出?”
吳不知認真解釋著,“面具可以遮住你大半張臉,你們身型又很相似,如果披上花岸的大氅,乍然出現(xiàn)在滬城,任憑是誰,第一直覺都會把你當成花岸?!?p> “你也說了,那是乍眼一瞧,再看第二眼怎么辦?”梁與肖很無奈,連氣都不會生了,還以為吳不知能使出什么轟轟烈烈的招數(shù),完成這步大棋,結果竟是連個易容和假頭套都沒有,直接讓自己披件包過土豆的大氅就草率出場了……
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