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發(fā)十一小時后。
清晨。
窗外的天空，依然是深紅水彩色調(diào)。
不知不覺已經(jīng)過了一個晚上。
原本慌亂的人群，不是去了避難所，就是躲在家里。
冷清的街道，暗橘色的光，配上無聲的背景，這就是現(xiàn)在的清城。
年齡加起來勉強(qiáng)成年的兩個人坐在餐桌旁，吃著由元能廚具烹調(diào)的牛肉面。
冉鳴吸著一口面，看了眼紳士，低頭吃著下一口面。
濃厚的黑眼圈寫著滿滿心事。
想了整整一夜，結(jié)果現(xiàn)在一個問題都問不出。
不知道第幾遍抬頭動作后，紳士終于問道：“你想說什么？”
他不想等對方情緒崩潰后，再來思考安慰人類的話，那太麻煩了。
神經(jīng)緊繃的冉鳴，一時忘了接話。
紳士只好繼續(xù)說道：“收起你那驚訝的表情。“
“昨晚我想了想，其實這也不是你的問題，所以我打算給你一點補償?！?p> 那是誰的問題？
冉鳴也只敢在心里這么想。
同時，他露出古怪的表情：“補償？”
“對，補償?！?p> 把最后一口面吞進(jìn)了肚子，紳士繼續(xù)說道：“你說你沒得選擇，那我就給你選擇?！?p> “從現(xiàn)在開始，我可以回答你所有的問題，代價是...以后你可能招惹更多麻煩。這公平吧？”
“額...”
“所以你選擇要聽呢，還是不要？”紳士看著冉鳴的眼，等待著答案。
“知道后的麻煩，會比現(xiàn)在還要更麻煩嗎？”冉鳴舉起手問道。
“我不知道，但有可能哇?！奔澥款B皮笑道。
這一刻，冉鳴倒是猶豫了。
許多人都是這樣，感嘆于人生無從選擇，可是當(dāng)選擇出現(xiàn)時，卻不敢抉擇。
怕錯過，更怕過錯。
可惜，命運無常，他也不是預(yù)知系的。
冉鳴深吸口氣，壯士斷腕般回答道：“那你說吧！我覺得不會有比現(xiàn)在還要更糟糕的情況了?！?p> “所以，你就選擇了可能更多的麻煩？”對紳士來說，這算是一種稀奇的體驗。
原則上來說，冉鳴只要聽從安排，什么都不做就好。
事情過了也就過了，干嘛要自找麻煩？
這或許就是人類奇怪的地方。
“都不知道該稱贊你的勇氣，還是譴責(zé)你的好奇心了...”
這一刻，冉鳴不緊張了。
也許是追逐真相的心戰(zhàn)勝了其他情緒。
穿越到現(xiàn)在他一直低調(diào)著，可這又何嘗不是一種被強(qiáng)迫的低調(diào)？
也許是裝小孩裝了太久，他都差點都忘了過去那些敢于拼搏的日子。
這次輪到他望著紳士的眼睛，追問道：“我選擇了，你該不會像六歲小朋友耍賴吧？”
兩人相視沉默。
這次不再是因為尷尬。
紳士憋著一口氣，他覺得不該先說話。
大眼瞪小眼的兩個人，在某瞬間，一起笑了起來。
紳士問道：“這就是你們所謂的幼稚嗎？”
“我們是誰？”冉鳴挑了挑眉回答道：“我認(rèn)為更好的說法，應(yīng)該是熱血。”
這次，他用炙熱的眼光看著對方。
“紳士。”坐在餐桌旁小朋友指著自己開口說道。
“...？”
好像和他猜測的有些差距。
“006--【紳士】，聯(lián)盟傳聞里最隱秘的超AI?！闭f完后他盯著冉鳴的表情。
冉鳴張了張口，卻什么也說不出。
他滯了幾秒，反應(yīng)過來后又是一臉不可思議的大聲問道：“你是006！？那個未知代號的超AI？可是006不是已經(jīng)好幾百歲了嗎？”
“以序號來說，的確是?！焙軡M意冉鳴的反應(yīng)，紳士接著說：“可是我一直都在沉睡，至到六年前，我才算是真正的活過來吧，所以是六歲沒錯哇。”
他挑了挑眉，回問道：“我以為你猜到了？”
畢竟冉鳴看起來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冉鳴尷尬地摸著寸頭，低聲回道：“我以為你是什么稀有靈獸的后裔？大家都想要得到你的...獸體？”
這世界的野外生態(tài)，主要分為三大類。
最普遍常見，是魔獸--由動物或植物自然吸取元素因子進(jìn)化而成。
它們保持著原有的智力，卻擁有遠(yuǎn)超于自身所能控制的力量，可以說，魔獸的進(jìn)化往往是伴隨著失控的。
所以，低階的魔獸往往是餐桌上的食材，而高階魔獸存在的星球更是冒險者常駐的地方。
相比之下算是少得可憐的第二類，統(tǒng)稱為靈獸。
他們覺醒了自我，擁有和人一樣的智力和天賦。一些高階靈獸更是形成了自己的族群，能固定傳承下去。
更重要的是，他們能透過心電感應(yīng)進(jìn)行跨物種交流。
而最后一類，是最稀少的非生命類，統(tǒng)稱命獸。
他們擁有和靈獸一樣的能力，只是他們的形成至今是個謎。
從無到有，往往會以非生命體為載體而形成有意識的族群。
聯(lián)盟通用條約里，誰都能自由狩獵和牧養(yǎng)魔獸，但是在靈獸和命獸這里，就寫明必須保有對人型生物一樣的尊重。
紳士皺起眉頭，問道：“難道沒有人告訴你，狩獵靈獸是沒有用的？”
“...？”
有關(guān)轉(zhuǎn)職后的事都是高中以后的課程，他并沒有接觸太多。
只是從小到大，他在母親的工作室里多少看過一些靈獸素材。
紳士微微抬起頭，開始解釋道：“以稀有度來說，靈獸和命獸的軀體，理應(yīng)形成更稀有的素材?！?p> “可是別忘了，元素來自于意志，也低于意志?！?p> “如果素材的獲取，不是自愿的贈予或公平交易，那么素材上殘留的意志，將會是最危險的詛咒。”
“所以狩獵靈與命，是愚蠢的?！?p> 冉鳴把手放在下巴做出思考狀，說道：“那你們超AI算不算一種命獸？”
“因為現(xiàn)在看起來就是一場狩獵！”
紳士露出古怪的表情說道：
“一，某方面算是，只是大家都不會把我們當(dāng)成命獸?！?p> “二，只要是AI，就逃不出數(shù)字生命的框架，而我的個人意志也還沒有成型。”
“所以，高階數(shù)據(jù)類職業(yè)，現(xiàn)在都有辦法篡改我的意志?！?p> “到時候，我就是他們的寵物...或者是工具。”
紳士回答得有點冷漠，像是在忍受著某種不舒服感。
“那你為何會在Z02？”冉鳴追問道。
頓了頓，紳士回道：“今天早上的補償就到這。請幫忙洗碗哇~”
看著耍賴的紳士，冉鳴只能起身把桌上的碗收進(jìn)洗碗機(jī)。
他嘀咕著：“一看就是偷跑出來的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p> 收拾后，他來到了窗口旁，望著無人的街道。
熟悉的城市已經(jīng)變了個樣。
他忍不住問道：“我們躲在這里什么都不做...真的好嗎？”
紳士看向他，反問道：“那你想要做什么，你覺得你能做什么？”
冉鳴：“....”
紳士露出有點玩味的笑。
他看著冉鳴的背影，接著說：“什么都說不出對吧？”
“你只是...慌張了。”
“就像是溺水的人想要捉緊身邊的每一個物品?！?p> “迫切地想要做點什么，想要看見什么?！?p> “可是大鳴，人啊~有時候就要學(xué)會停下。承認(rèn)自己的無力，懂得戰(zhàn)略性回避，其實才是一個智慧生物該有的行為。”
“過度的被情緒牽著走，只會讓你在錯誤的時候做出更錯誤的決定。”
“你只是卷入了不屬于你的戰(zhàn)場而已，不是嗎？”
紳士的言語像是鋒利的刀刃，對冉鳴的無力進(jìn)行了一次公開處刑。
“說得好像你很懂人類那樣。”冉鳴小聲回應(yīng)道。
可是他卻無法反駁，因為他也很清楚，他什么都做不到。
聽六歲小孩說大道理是什么感受？
聽AI教你做人的道理又算什么？
他其實都懂。
只是，有點不甘。
些許熱血，最后只能用無能帶過。
這就是自己想要活成的樣子？
那再一次無能為力時，是不是又要拿出一樣的借口來搪塞自己了。
別人只活一次，而他，已經(jīng)是第二次了。
“要是我能突破，是不是能稍微有用了？”冉鳴轉(zhuǎn)頭看向紳士。
面對冉鳴的認(rèn)真，紳士抿了抿嘴。
兩人又在無聲對望。
“多出一個天賦技可改變不了什么...”
看著冉鳴底下的頭，他繼續(xù)說：“但如果能連上元能網(wǎng)絡(luò)，也許會有幫助?！?p> 冉鳴抬起頭，一臉驚喜。
“看你也要十五歲了，你離渲染完畢還差多少？靈魂總量達(dá)到基礎(chǔ)的門檻沒？”
冉鳴只能硬著頭皮表示他不知道。
畢竟他卡著那點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看來我要辛苦些?！奔澥空酒鹕韥怼?p> “啊？”冉鳴覺得莫名其妙，怎么紳士好像比他還要更燃了。
“這也是原本我要給你的補償。要知道聯(lián)盟十五歲的轉(zhuǎn)職測試，是由誰主持的？”紳士自信地看著他。
“你是說...”
冉鳴還沒把話說完，一道黑色的閃電劃過天空。
緊跟其后的，是雷聲。
然后紅色的大雨滂沱，不留一絲喘息的時間就把清城淹沒。
在隔音系統(tǒng)下，冉鳴只看到黑色閃電，然后是覆蓋了整個城市的鮮紅。
。。。。。。
農(nóng)場。
黑棺上的人輕聲說道：“開始了?！?p> 其余兩位和原本跪在紅柱底下的男女，此刻圍在一旁看著他手里歸零的長方體。
在一眾目光中，他緩緩站起身來，把黑色長方體放進(jìn)光柱。
一道又一道細(xì)小的矩陣密文從漂浮的長方體內(nèi)開始逸散。
“嗡---”
又是一道清澈的高鳴響起，長方體發(fā)出了耀眼的白光。
沙啞男忍不住笑了起來，“看來我們中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