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獄中來人
傍晚。
薛元詔在退衙后回到了勛門坊。走到自家薛宅前,發(fā)現(xiàn)院門大開。帶著疑惑走進院門,一眼看見陸娘和昀珺茫然若失地坐在廳堂里。走近一看,二人臉上全是淚跡。
“怎么了?”他趕忙詢問。
薛昀珺見薛元詔回來了,一下哭了出來:“阿哥,爹爹被人抓走了!”
“什么??”
“父親被人抓走了!”
“什么時候??為什么??”
“我不知道……來了幾個人就把父親抓走了!”
“陸娘知不知道為什么?”薛元詔又問陸娘。
“我,我當(dāng)時就癱倒了,那幾個人說的什么,我全部都不記得了?!?p> “哪里來的人?!”薛元詔只好又問薛昀珺。
“我不知道?!?p> “把父親抓去了哪里??”
“好像是……大理寺獄?!?p> “什么?!大理寺獄?!”薛元詔一聽,如晴天聞霹靂,兩耳貫鳴。
大理寺獄?!父親犯了什么罪要被抓進大理寺獄??
早上出門父親還好端端的,怎么傍晚進門就已經(jīng)進了大理寺獄?!
薛元詔心如火炙,焦灼萬分。
他等不及要弄清楚情況。
要弄清楚情況,最直接的辦法就是見到父親。
只是如何見到父親?
只有想辦法進入大理寺獄。
怎么進?
他第一時間想到了劉湶。劉湶就在大理寺,他能否想到辦法?
薛元詔沒有遲疑,直接出門去見劉湶。
……
是夜。丁疏琰府上。
丁疏琰、趙儼、裴縛,三人又在書房里碰頭了。
三人面帶喜色,談?wù)搫倓傓k成的一件大事。
“沒想到這么容易就把這個薛銘御弄進去了。我還以為要費多大的力氣……”趙儼說道。
“他敢誣陷左令,就是自己找死?!迸峥`說道。
“左令,現(xiàn)在薛銘御已經(jīng)進去了,接下來你想怎么收拾他?”趙儼問丁疏琰。
“你想怎么收拾他?”丁疏琰笑著反問他。
“我想的是用點手段逼他認罪。反正大理寺里面也是我們的人?!?p> “這個再容易不過了。大理寺是你刑部的,怎么給他定罪,完全是你說了算?!迸峥`對趙儼說道。
“那這樣我們就只能收拾薛銘御一個人了?!倍∈桤粗鴥扇?。
“左令的意思是?”兩人看著他。
“只收拾薛銘御一個人,虧了。趁他下了獄這個機會,我們搞個大的?!?p> “左令的意思是?”
“薛銘御和祁尚卿是太子的左膀右臂,三人是一伙的。趁現(xiàn)在收拾薛銘御,還要把另外兩個一起收拾了!”
“左令妙算!”
“那我們要怎么做?”
“我們這么做?!倍∈桤芍裨谛氐哪印?p> ……
第二日。朝會日。
永熙殿里,左尚書令丁疏琰在朝會結(jié)束之前代皇帝鄒顒通告眾人:隼州道原行臺令薛銘御,擅自命人向邊境一側(cè)的啟國人射箭,蓄意滋釁、欲造戰(zhàn)端,被隼州道右行臺令黃晏揭發(fā)。其恣意妄為,欲難國家,其心當(dāng)誅!陛下已于昨日下詔,罷黜其隼州道行臺令之職,將其羈入大理寺獄,審問發(fā)落。
眾人一聽,頓時嘩然。
堂堂一道行臺令被下獄,怎么先前沒有聽到半點風(fēng)聲?
這薛銘御犯的事情有點大啊,竟然被陛下直接下獄了。
堂上眾人之中,祁尚卿和鄒嶸是最震驚的兩個。
第一次在朝會上聽到薛銘御的消息,竟然是被罷職下獄的消息。
噩耗突如其來,沒有半點征兆,二人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
傍晚。祁宅。書房里。
太子鄒嶸焦躁不安,在屋子里來回踱步。祁尚卿站在一旁,愁容滿面。
事情來得太突然了,讓人猝不及防。
“不久前我還收到了他的來信,怎么今天人都已經(jīng)在獄中了?!”祁尚卿百思不得其解。
“他給你寫信了?他說什么?”鄒嶸忙問道。
“他說他彈劾丁疏琰的奏疏都上呈那么久了,問我陛下究竟有沒有決定懲處丁疏琰。”
“你什么時候收到的信?”
“就三十幾天前。我回信告訴他,陛下并未懲處丁疏琰。我還提醒他,要防范丁疏琰的報復(fù)。”
“丁疏琰?!”鄒嶸一聽突然想到:“這次會不會就是丁疏琰的報復(fù)??”
鄒嶸的話提醒了祁尚卿?!坝羞@個可能!”
“如果真是這樣,那黃晏上疏,絕對就是受的丁疏琰的指使?!?p> “不錯。”
“我們必須盡快弄清楚,這件事到底是不是丁疏琰的報復(fù)。”鄒嶸急切說道。
“除了這個,”祁尚卿若有所思:“還有一件事也要弄清楚。銘御為什么要在邊境朝啟國人射箭?”
“是的。一切來得太突然了,讓人沒有半點頭緒?!编u嶸看著祁尚卿:“要不你我直接去一趟大理寺獄??”
祁尚卿想了想,否決了這個提議:“銘御究竟因何入獄,我們還不清楚。不宜貿(mào)然與他相見。如果真是丁疏琰報復(fù)他,我們更應(yīng)謹慎。尤其是殿下。”
“你是擔(dān)心丁疏琰趁機將你我牽連進去?”
“是。如果這樣,我們就救不了銘御了?!?p> 鄒嶸很郁悶,走到窗邊,打開屋窗透口氣。窗外夜空,黯云滿布、星月無輝,像是一張巨大的黑幕籠在頭頂。
……
第二日。晚間。大理寺獄。
這是薛銘御在獄中的第三個夜晚。這是他在心里估計的又一個到來的夜晚。因為見不到天日、只能靠廊道燭火照明的牢房里,根本分不清白天黑夜。他每日估測時辰,全是靠一日三餐來的。今日獄卒已經(jīng)送過了第三餐,此時自然就是夜里了。
他的牢房不大,三面墻一面木柵,有一張床一張桌子。為了防止犯人自己撞死自己,牢房的墻是土砌、床是土砌、桌子也是土砌。就連獄卒每日送飯也用木碗木盤,防止犯人將其打碎自刎。吃飯的筷子用的是銅筷,為了防止犯人將其折斷自己刺死自己。
他也沒有隔鄰。自“入住”這間牢房以來,從未聽見左右隔壁有過人的聲音。他除了每日送飯的老獄卒,聽不到第二個人的聲音。
他在牢房里也沒有什么事情可做,大部分時間都只能躺在土砌的床上靜想。漫無目的,想到什么就是什么,想到哪里就是哪里。
只是今日想到的事情讓他極為苦惱。他想到了薛元詔跟他提到的婚事。
如今自己身陷囹圄,詔兒有個這樣的爹,還娶得了這個親嗎??
“哐當(dāng)?!币粋€突然的開柵門鐵鎖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他不免納悶:這老獄卒不是已經(jīng)送過晚餐了??怎么又來了??
扭過頭一看,老獄卒空著兩手,領(lǐng)著另一個從未見過的男人走了進來。
男人身著便服,不同于身著公服的獄卒。
男人身形不高,微胖,圓臉短須,看著五十上下。讓薛銘御感到奇怪的是,男人的臉上竟然掛著笑容。
老獄卒把男人帶進牢房,自覺走了出去。
薛銘御從床上起身,問男人:“你是?”
“鄙人是大理寺少卿汪樆?!蹦腥酥苯酉蜓︺懹鶊笊闲彰?p> “大理寺少卿?”
“正是?!?p> 這是大理寺的另一位少卿?!巴跎偾浯藭r到這里來,是為何事?”薛銘御問道。
汪樆卻不立即回答,而是跟薛銘御寒暄幾句:“薛行臺這幾日可還住得習(xí)慣?”
薛銘御見對方臉上的笑容,一時分不清這是不是在嘲諷自己。他直接忽略了這個是個人都能看出答案的問題,給汪樆糾錯:“牢犯而已,哪是什么薛行臺!”
“只要薛行臺愿意,出了這牢房的門,你就還是薛行臺!”汪樆臉上的笑意不減。
“少卿此話何意??”
汪樆往薛銘御湊近一些,壓低聲音說道:“我今日過來,正為此事?!?p> “正為此事??所為何事??”
“為的是,足下出了這間屋就官復(fù)原職,這事?!?p> 薛銘御完全聽不懂了:“你到底要說什么?!”
汪樆收了笑容,說道:“我今日過來,是給薛行臺指一條明路……只要薛行臺照我說的做,保證行臺出了這大理寺獄就能官復(fù)原職!”
“你要我做什么??”
汪樆不賣關(guān)子了:“我就直說了吧。行臺之事,本寺明日堂審。主審正是不才。只要薛行臺明日供述你是受人指使,便可保行臺無虞。你出了這大理寺獄,還是做你的隼州道行臺令。”
“受人指使??什么事受人指使??”
“邊境放箭、蓄意生事。”
“哦……那要我指供誰?”
“右行臺令,以及太子。”汪樆一字一頓說道。
“什么??”薛銘御瞪大了眼睛:“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么嗎??”
“當(dāng)然?!?p> “你為什么要我指供他們??”
汪樆又笑了:“既然要讓行臺辦事,自然要知無不言。不瞞行臺,我是奉的刑部尚書趙尚書的命令?!?p> “趙儼??”
“不錯?!?p> “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這就需要你到時候再問他了?!?p> “那我現(xiàn)在就要見他。”
“此時?”
“對!”薛銘御看著汪樆:“汪少卿自然也想把趙尚書交代的事情辦妥吧。你想辦妥此事,就把趙尚書請過來。就現(xiàn)在。我等著。”
“既然如此,”汪樆也不多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