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3 再入鏡之國

　　被吻醒的公主……這可惡的魔女難不成還把她自己當(dāng)成王子了嗎？

　　愛麗絲卻對他睜眼就瞪向自己的視線毫無所覺，反倒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似的攤了攤手：

　　“我要是男人，全世界百分之九十的王子都該自覺退休，找個農(nóng)莊養(yǎng)老種地?！?p>　　……頭一次發(fā)現(xiàn)她竟然這么膨脹。

　　克萊恩心情有些復(fù)雜，但又覺得光從顏值和氣質(zhì)的角度，她似乎又沒有說錯……

　　不對不對，現(xiàn)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

　　他有太多的問題想要和她確認(rèn)了！比如愛德華·巴頓這個假身份，再比如之前為什么會身體不聽使喚，這雪倫夫人到底有沒有問題……

　　說到底，如果不是她把他化妝化得那樣帥，這種遭罪的事根本就落不到他頭上！

　　“我大致清楚這邊的情況了，所以，別忘記關(guān)掉你這邊的心靈通話?！?p>　　愛麗絲微笑著示意了一下他佩戴耳飾的位置。

　　克萊恩先是呆愣幾秒，隨即后知后覺自己適應(yīng)了那股令頭腦保持冷靜清醒的力量，竟然有點忘了它的存在。

　　好在除了吐槽，他應(yīng)該也沒有想什么特別社死的事……沒有吧？

　　待他忍著羞恥關(guān)閉了心靈之息的念話功能，愛麗絲似乎已整理好了思路，將目光移到一旁、維持著先前姿勢毫無動靜的雪倫夫人身上。

　　“你的運氣……我有點難以評價是好是壞?？傊智珊系?，你遇到了一位魔女，她剛剛用了看不見形體的絲線控制你的行動，可能是想對你……唔，還是不說這個了，你是怎么被她盯上的？”

　　“沒有，我真的沒有答應(yīng)她的任何邀請，也沒有喝她給我遞的酒！”

　　克萊恩下意識為自己辯白起來，同時有些心虛地略過了他在庭院里的鍛煉環(huán)節(jié)，轉(zhuǎn)而問道：

　　“所以是真有這么一個叫‘愛德華·巴頓’的人？之前這個雪倫夫人，看到我就能說出名字，還嚇了我一跳……幸好她應(yīng)該只是在報紙上見過畫像，而不是真的認(rèn)識愛德華本人……”

　　“這個名字，以及他的身份背景當(dāng)然是真的了?！?p>　　愛麗絲卻表現(xiàn)得理所應(yīng)當(dāng)，末了還上下打量了他幾眼，露出有些惡趣味的微笑。

　　“但我必須申明，你現(xiàn)在的五官輪廓和那位愛德華可是一點都不像，完全是出自我的個人興趣……你也不希望被別人看到你真實的臉長什么樣吧？”

　　“……我現(xiàn)在的模樣和那位原裝的愛德華完全不像？那雪倫夫人是怎么做到認(rèn)錯人的？”

　　克萊恩聽得一愣一愣的。

　　愛麗絲思索了一下。

　　“當(dāng)然是因為我的一點小把戲……用你們這邊也能理解的說法是，我制作了一片屬于‘愛德華·巴頓’本人的鏡像碎片，覆蓋到了你的身上，讓所有對他本人有印象的人都會下意識將你認(rèn)作是他。

　　你可以理解成……現(xiàn)在的你就是真正的‘愛德華·巴頓’本人、在鏡中呈現(xiàn)出來的倒影。同樣，‘克蕾雅·西布利’也是確有其人，我將她的鏡像碎片覆蓋到了自己身上……”

　　“所以遇見了你的人，也會將你看作是那位真正的‘克蕾雅’？”

　　這……這種事還只是小把戲？

　　克萊恩試圖以自己已知的非凡力量來理解愛麗絲口中描述的字句，發(fā)現(xiàn)自己能從邏輯上領(lǐng)會到她的意思，卻無法用任何一種理論去代入其中原理。

　　制作鏡像碎片，覆蓋到他人身上，讓別人產(chǎn)生認(rèn)知上的錯覺……這，這涉及到的神秘領(lǐng)域似乎，似乎不止一個兩個……

　　“準(zhǔn)確來說，是真正的‘克蕾雅’在鏡中倒映出的另一個她?！睈埯惤z聽不到他內(nèi)心的諸多思考，在旁糾正道。

　　克萊恩逐漸緩過神來，意識到了另一個問題。

　　“等下，也就是說，我們真正代入了另外兩個人的身份……你就不怕，萬一遇見他們本人……”

　　“唔，這確實是個問題，鏡像碎片的缺點也就在這里了，遇見本人的話馬上就會失效，被認(rèn)出來是假貨?！?p>　　這么說著，愛麗絲卻一副我就等你問的神態(tài)，微笑著接道：

　　“不過這次你用不著擔(dān)心被識破的可能，因為……這位愛德華·巴頓先生已經(jīng)不能跳出來指責(zé)我們了?！?p>　　她表示，真正的愛德華·巴頓被卷入一起丑聞性質(zhì)的情殺案件，不幸遇害去世。

　　而為了杜絕這樁丑聞為公司貿(mào)易可能帶來的負(fù)面影響，他的葬禮舉辦得十分匆忙且私人。除了他本人的親屬近友，外界甚至都還未能知曉這位先生的死訊。

　　至于那位姓名為克蕾雅·西布利的女士，她也的確是愛德華先生尚未訂下婚約關(guān)系的女友，但她現(xiàn)在又多了另一個身份頭銜。

　　犯下這起謀殺案的兇手。

　　她在用刀割斷了男友和他情人的喉嚨之后，攜帶著兇器爬上了三樓的屋頂，然后一頭墜下，腦袋率先著地，當(dāng)場身亡。

　　“如果運氣好的話，今晚認(rèn)出你我‘真實身份’的人或許會在未來的某天突然醒悟，自己在晚宴上遇到的竟是兩個死人……”

　　愛麗絲說著說著便忍不住笑了起來，眉眼間滿是興味，仿佛已經(jīng)見到了自己惡作劇成功時的場景。

　　呃……真會玩。

　　克萊恩只能說，這女人是真的會玩……但仔細(xì)想想自己現(xiàn)在借用的是一個死人的身份，總覺得突然膈應(yīng)得慌……

　　他抖了抖背，試圖甩去這種不適，轉(zhuǎn)而看向地上一動不動的雪倫夫人，注意到她的衣物、皮膚乃至頭發(fā)表面都似乎泛著不明顯的灰白色，不由回憶起了一個在奇幻RPG游戲里常見的異常狀態(tài)。

　　“石化？”

　　可是之前他感應(yīng)到的分明是強光……目盲法術(shù)加石化法術(shù)的組合嗎？

　　不知是想保持神秘感，還是不希望被他看穿太多底牌，愛麗絲沒什么解釋的意思，只是瞥了眼保持著純真卻也嫵媚表情的雪倫夫人，似有遺憾地嘆了口氣。

　　“是石化沒錯，大概過半小時會慢慢解除……可惜了，現(xiàn)在不能隨意亂動她，如果不小心把脖子弄斷、或者哪里打碎的話會出人命的。”

　　“……你的意思，聽起來好像原打算對她做點什么一樣?！笨巳R恩沒想好該怎么回應(yīng)這危險的假設(shè)，只能選擇吐槽。

　　愛麗絲這時候倒是誠實了起來。

　　“我是想拔她幾根頭發(fā)下來，再取點血的，好不容易抓到個落單的序列6魔女，總該有點利用價值?！?p>　　序列6的魔女……那豈不就是“歡愉魔女”？難怪他之前那樣被動！

　　克萊恩恍然大悟，末了卻又從她的態(tài)度中品出些許不對。

　　“你怎么知道她是序列6的魔女……而且，落單這個說法，就好像這里不止她一個魔女一樣——”

　　等等，愛麗絲之前，的確是接到了魔女的邀請對吧？她之前在忙的，不就是和魔女打交道么！

　　“這里真的不止這一個魔女？”

　　克萊恩指指地上如石像般凝固不動的雪倫夫人，臉色僵硬。

　　“我算一下，”愛麗絲抬頭似是默數(shù)了數(shù)，旋即答道，“加上她，正好是五個魔女，附帶一個女巫……魔女教派還挺講究的?！?p>　　克萊恩可不管什么講究不講究，聞言只覺得牙疼。

　　好家伙，這莊園根本就是魔女的大本營？

　　他要不要舉報……回去試試看能不能把這里舉報了，一鍋端……不行，沒法解釋消息來源。

　　“我有一個朋友.jpg”？好像也不太行得通，以他的社會地位和社交圈子，根本也接觸不到這種檔次的晚宴聚會……

　　那就，算了？

　　……暫時算了吧，等以后找到機(jī)會，就悄悄地往報告里塞點合情合理的私料、曝光一下這里的真實情況。

　　“你還有什么沒辦完的事嗎，我手邊的問題都解決好了，隨時可以離開?！?p>　　聽到愛麗絲如此表示，克萊恩立刻端正了臉上的表情，義正辭嚴(yán)道：

　　“不，我也想要回去了，正好我們一起離場吧?！?p>　　他早就受夠了這晚宴，吃完飯后就覺得自己是一秒也待不下去了……啊，懷念手機(jī)，懷念那些被推送來的各種廣告信息，懷念打開追劇網(wǎng)站就能消磨一晚上的時間……

　　但現(xiàn)在這里什么都沒有，他只能想想。

　　“唔，我倒是也無所謂，那就回去吧。”

　　愛麗絲自然聽不到克萊恩此時的心音，轉(zhuǎn)身便熟門熟路地繞出走廊，暢通無阻地離開莊園主樓，踏下了入口處的臺階，然后和他一起來到了先前停放馬車的庭院空地。

　　此時此刻，這片空地當(dāng)真是空空蕩蕩的，沒有馬車，也沒有車夫，就連馬也沒有，看得克萊恩有些傻眼。

　　“這……我們的返程怎么辦？”

　　他指指地上的車轍痕跡，又比劃了一下自己，最后指向莊園外面，質(zhì)疑意思再明顯不過：

　　那我們難不成只能走回去？

　　愛麗絲卻只是低頭看了眼地上某片不甚明顯的黑灰，輕笑了下。

　　“知道嗎，如果按照這場晚宴的標(biāo)準(zhǔn)流程，我們會在這里玩上一宿，直到第二天清晨，莊園門口的警衛(wèi)才會讓客人們的馬車進(jìn)來，將狂歡了整夜的男男女女接回家中……正巧明天周日不是么，大家都有充足的時間恢復(fù)精力?！?p>　　……好哇，這么放縱的嗎？克萊恩覺得自己又增長了奇怪的見聞。

　　“所以從最開始，我們的馬車和車夫就只是法術(shù)召喚出的產(chǎn)物，當(dāng)然，我有記得用幻術(shù)把它們打扮得看起來正?！?，如果還在我原先那個世界的話，正常情況下我都會呼喚出元素界位面的居民，但在這邊似乎只能溝通到一個被稱為‘靈界’的位面。來自靈界的馬車，聽起來感覺不太好吧？”

　　豈止是不太好！來自靈界的馬車，那不就是靈車？

　　克萊恩仔細(xì)一琢磨就感覺不太對勁，自己和愛麗絲借用了兩個死人的身份，坐的甚至是輛靈車……

　　還能比這再不吉利點嗎？下一次要怎么打破底線，在墳頭玩蹦迪？

　　而且他之前竟然都沒有覺察到異樣，完全沒考慮過自己乘坐的交通工具可能有問題！

　　不行，以后他必須謹(jǐn)慎再小心，萬一遇到類似的情況，對面又存有惡意就可能真要住進(jìn)墳頭里了……

　　類似的想法在腦海里一閃而過，克萊恩神游回歸現(xiàn)實，面上顯露出為難的神色。

　　“那我們，該怎么回去？現(xiàn)場再叫輛靈……嗯，靈界馬車？”

　　正當(dāng)他糾結(jié)這種行為是否合理之時，愛麗絲已是微笑著走近，十分自然地牽起了他的手。

　　“那還用想嗎，肯定是走回去啊……從鏡中世界走回去?！?p>　　鏡中世界，愛麗絲的鏡之國……

　　盡管已非第一次邁入這片不可思議的空間，但克萊恩還是按捺不住驚奇贊嘆的心情，左顧右盼。

　　不過這一回，比起那些在碎片中倒映出的情景畫面，他更關(guān)注于這個空間本身，試圖尋找到它的邊界。

　　大約只看了十來秒，克萊恩就有些暈了。

　　他意識到，這里似乎沒有所謂的三維坐標(biāo)概念，又或者該說，上下左右前后，各個方向都仿佛存在著不同的通道，能夠前往不同的地方。

　　而克萊恩之所以還能夠認(rèn)知到自己似乎身處于某個空間，完全是因為有愛麗絲在身旁，牽著他的手走在無數(shù)通道中的某一條路上。

　　她似乎就是這個安靜得近似死寂的世界中，唯一鮮活的生命，獨一無二的指明星。

　　“咦……”愛麗絲忽然停下腳步，然后轉(zhuǎn)向了她右手側(cè)的方向，頗有興致地拉著他往那邊走了過去，“稍微繞個路，不介意吧？”

　　介意有用嗎？你都已經(jīng)拽著我過來了。

　　克萊恩想要聳聳肩，但最后還是沒做出這等不夠禮貌體面的動作。

　　接著便是通往某一塊碎片的光幕之門被開啟，他跟在愛麗絲身后踏入其中，只覺眼前一亮，霎時間回到了一間有幾分眼熟的大廳。

　　高聳的穹頂下方，綴滿珠寶的華美吊燈折射著明亮的燭光，大廳內(nèi)整齊排列的立柱充滿了對稱美感，腳下的大理石地板光可鑒人，倒映著這幅燈火璀璨的光景；而沿著面前的階梯向下，便是鋪有地毯的舞池。

　　與那座位于現(xiàn)實的大廳相比，這里少了演奏古典音樂的樂隊，少了那些隨著音樂翩翩擺動身軀的盛裝男女，少了縈繞在鼻尖難以散去的熏香和香水氣味……

　　“這不是剛才莊園里的舞會大廳嗎，你怎么想到來這里了？”

　　克萊恩對這座金碧輝煌的大廳記憶尤深，既有對美好事物的向往與欣賞，也因為個別難以明說的原因，而感到了少許……相當(dāng)多的不自信。

　　“舞會大廳，倒是還不錯……可惜沒能來好好逛逛?！?p>　　她有些遺憾地嘆氣，旋即一雙明亮而清澈的水眸轉(zhuǎn)向身邊的人，忽閃了幾下。

　　而他油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預(yù)感。

　　“克萊恩，來跳支舞嗎？”

　　不——我拒絕！

　　克萊恩揚起有些勉強的笑容，為自己的抗拒尋找解釋：

　　“這，你看，我們現(xiàn)在沒有在什么社交場合，這里也沒有能當(dāng)舞曲伴奏的音樂，跳支舞就……還是算了吧？”

　　似是領(lǐng)悟到什么，愛麗絲看了他一眼，隨即移開目光。

　　“哦，你不會跳?！?p>　　克萊恩對此只能尷尬而不失禮貌地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