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餓
午時,程師娘做了一桌子菜,香煎豆腐、芋煨白菜、莼菜羹、筍脯肉片,還煲了雞湯,煎煮調(diào)羹、葷素搭配,程師娘一個出身名門的貴女,能做到此,確實讓人驚訝。
先生先動筷,嘗了筍脯肉片
“怎么樣?”師娘狀似不經(jīng)意的遞拿碗筷,卻著急問著。
“比上一次好吃”先生淡淡回答,并沒有太多表情。
師娘肉眼可見的高興起來,嘴角都壓不住笑,趕緊招呼著大家動筷子。
可春明看著一桌子菜,筷子實在不知道落在哪道菜上。
香煎豆腐賣相最差,黑焦黑焦的,一看就知道火候過了,其中間雜著焦黃和豆腐白的顏色,并非煎得到位,實則粘鍋后將黑焦的皮粘掉了。
筍脯肉片看起來還好些,這道菜主要用辣椒提味,本朝并沒有辣椒,這道菜味道八成大打折扣。再者,依師娘的手藝,筍片可能還是硬的。
江賀吃了一口,嚼得似乎很費勁。春明搖搖頭,不去碰那道菜。
芋煨白菜,差不多就是小白菜煮芋頭,除了顏色看起來慘淡,倒無可挑剔。就是離得遠(yuǎn)了些,站起來夠似乎不大雅觀。
莼菜羹,賣相中規(guī)中矩。西晉張翰有莼鱸之思,為了菰菜、莼羹、鱸魚膾連官都不做了。想古人未經(jīng)污染的自然環(huán)境,這莼菜定好吃。
春明喜滋滋地吃下一口,臉?biāo)查g綠了,一股水腥氣蔓延進(jìn)嗓子和鼻子里,這莼菜果真是原汁原味啊。趕緊嚼了幾口饅頭把這怪味壓下去。
先生說得菜比上次好吃,那上次該是有多難以下咽。春明悄悄瞧了眼先生,他很平常似的吃著菜,表情都不帶變的。
果然有大家風(fēng)范,無論什么處境都保持著優(yōu)雅,春明暗地豎了個大拇指。
又悄悄瞧了瞧裴景意,面色如常,一口一口,細(xì)嚼慢咽。
沒想到他上房揭瓦的,倒是個好養(yǎng)活的。
邊上的江賀情況就沒那么樂觀了,只夾幾筷子芋頭煨白菜,剩下的和她一樣,饅頭就著雞湯填著肚子。
但不得說這雞湯煲得真叫絕,如黃金般色澤的雞湯汁油珠兒浮在雪白的湯上,滋味濃郁,鮮美甘淳。這師娘的廚藝怎么飄忽不定?
晚間時也就吃了一碗白粥,到夜間實在餓得睡不著。
打定主意等先生師娘睡下,就去廚房偷吃。奈何先生頭懸梁,錐刺股,挑燈夜讀,就是不睡覺去。只能倉皇地跑到廚房拿了醬料,隨意卷了些食物。
好在書院依山而建,隨意找些石頭,搭了個簡易的灶,上面放上石板,勉強(qiáng)當(dāng)平底鍋用了。
這邊春明熱火朝天地開始做夜宵大業(yè),隔壁院子兩個人卻在桂樹下負(fù)手而立,神情嚴(yán)肅。
“今日試出她什么沒?”
裴景意搖搖頭“她倒是機(jī)靈,面上看不出什么端倪”
凡是聽過裴景意名聲的,沒有人不知道他手上有條以假亂真的長蛇。不論哪一方派來的暗探或線人,就算乍然見到那條蛇,頭發(fā)也不至于嚇得豎起來,況且他都先搖鈴暗示了。
“也許是我們想岔了”
祁春明生在青禾長在青禾,沒有武功傍身。去河邊浣衣都能栽水里,一條假蛇都能嚇得她不敢說話。身世清白,人又笨又膽小,毫無可疑的點。怎么想也不像是線人。
可她一個閉塞的小姑娘怎么會賣新奇的吃食,又偏偏刻意把攤兒擺在馬廄旁,裴景意吃了后又起了疹子。而且偏偏今年出攤兒,又被師娘招上書院,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越是不露破綻越要小心,只要她還在覺非齋待著,總能試出是什么來路”
“難”江賀伸了個懶腰“被你今日一嚇,她都不拿正眼瞧你了,你如何試探?”
裴景意斜睨著江賀:“你不是慣愛和小姑娘打交道嗎?你來?!?p> “我日日防著書院里其余二十幾號人精,哪還有精力探話?!苯R長嘆一聲“不像你,因著在京都的惡名,落得一身清閑?!?p> “阿嚏”春明低著頭查看火勢的時候,猛地打了個噴嚏,臉上落上了星星點點的灰。
雖然噴嚏聲微弱,二人還是敏銳地聽到了,迅速交換眼神。
“等一下,你聞到什么味兒沒有”江賀神色有一絲緊張。
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