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被綁著，你會不舒服嗎？”小娜娜指著我胸腹部的固定帶，問道。
栗博士是個行動派，上午，老克萊德曼允許我借助抬起的床板坐起來，下午，他就跟老韓商量，幫我安裝了一對固定帶，十字交叉在胸腹部，防止我意外翻到床下。
運動神經(jīng)受損，使我的自我活動能力失去了90%以上。這是老克萊德曼估計的數(shù)字。也就是說，我心里想要做的活動，不僅自己的肢體做不到，甚至可能出現(xiàn)意外損傷，危及生命。
我挪動了幾下手指，打字給小娜娜看：“不會，這跟汽車上的安全帶相同的原理，不會那么緊，但關(guān)鍵時刻可以救我一命?！?p> 小娜娜伸長了脖子，上上下下仔細看了一遍電腦和支架，以及電腦桌面和我的觸摸板。然后，揚起眉毛，她笑道：“真的很神奇，對吧？你用觸摸板可以把文字打得這樣快。讓我看看你怎么畫畫唄？”
我自然是很開心地為她做演示。打開繪圖軟件，選擇合適的工具和顏色，迅速畫出一只肥胖的、紅彤彤的、帶著綠色蒂子的西紅柿。
小娜娜瞪圓了她一慣笑瞇瞇的眼睛，叫道：“要不要這么傳奇呀！昱久，你之前畫的風景畫，根本不是這個風格吧？這個西紅柿好誘人，還帶著水珠兒，剛剛洗干凈的樣子，好想上去咬一口啊！”
我忍笑（因為我的表情肌還不能支撐我的笑），打字：“我跟網(wǎng)友學會了這種畫法，他是一位畫食物的高手。這種畫法，確實跟我畫風景畫有很大不同，能完全發(fā)揮電腦畫的長處?！?p> 她抿著嘴，翹起嘴角，看著我打的字笑。她身上的特有的香氣縈繞在我的鼻端。是的，我嚴重懷疑，自己借用小三子的貓身久了，嗅覺變靈敏了。
我不知道未受傷害之前，是不是嗅覺很好。但我敢肯定，自己現(xiàn)在的嗅覺很異常。
來自小娜娜的香氣，我能分辨出哪些是她的體香，哪些是洗發(fā)水洗衣液等清潔用品的香氣，哪些是化妝用品的香氣。我清楚地記得，這種不尋常的嗅覺，是我在小三子身體里時體會到的。
這種反常的嗅覺感受，并不是我從自己身體里醒來，恢復嗅覺之后就有的。而是，后來在自己和小三子兩個身體之間多次切換之后，逐漸體會到的。
換言之，體會這種異樣感受，時間還不長。我其實還在有意發(fā)掘自己的其他感覺。我在想，或許，再用小三子的身體一段時間，我的聽覺、視覺會不會都出現(xiàn)異常。
如果確定會這樣，我最先會與之探討的對象，自然還是旭哥。因為，我能肯定，只有他會無條件接受我的任何異常，不會被嚇到，也不會拿來獲益。
小娜娜又看了我畫茄子和芒果。我認為，她發(fā)揮了一個吃貨和廚師的長處。她給我建議：“昱久，我是這樣想的，你畫食物，不用管它是不是符合某些審美標準，你只要能畫得看上去很好吃，就成功了?！?p> 為了鼓勵她繼續(xù)說下去，我趕緊打字：“你的想法很對。還有什么建議，一次性大劑量地都給我唄！”
她倒是大方，噼里啪啦地一通說：“比如你可以畫一下掰開的食物，西紅柿掰開了，會有沙瓤和汁水，看著就流口水。再比如說，小籠包近乎透明的飽滿的皮，要畫出里面是晃悠著湯的，給人一種開個口兒，就可以吸出來的想象空間?！?p> 我聽著看著她的描述，嘴里果然開始有口水了。她神氣活現(xiàn)的侃侃而談的樣子，實在是可愛。這段時間她又緩過精神來了，臉上有肉了，真相上去捏一把！
我收回視線，打開文件夾，找出前幾天的一幅畫。
“這是！”她又驚訝了，兩個小手交握，做出要融化的膜拜狀態(tài)，說，“昱久，這是我給你發(fā)的照片，我試做的新點心！亮黃的油皮兒，擺在盤子里就不能讓自己看見，一看見就想吃?！?p> 我打字：“下次，你一定把點心掰開了，拍照給我，我要畫一下里面的餡料。看我能不能畫出讓人流口水的效果?！?p> 她眼睛頓時亮起賊光，笑道：“對噢！我可以現(xiàn)在就去廚房做點心啊！早就答應過老夫人，親手給她老人家做點心?，F(xiàn)在又多了一個作用，不！”她眉毛一跳，一臉壞笑，“是多了兩個作用?！?p> 我看著她的不懷好意，忙打字詢問：“哪兩個作用？”
她掰著手指頭，忍笑道：“一個呢，當然是給你做模子，畫畫兒用。再一個呢，我知道，你現(xiàn)在還不能吃固體食物，所以，那點心就用來饞你！”
看著她活色生香的小臉兒，我真希望自己可以抬起手，摸摸她的頭，揉揉她順滑黑亮的發(fā)絲。
我打字：“好，你試試，看我會不會饞?！?p> 她拿起手機，給人發(fā)語音：“小屁孩兒，你去哪兒了？快過來看著昱久，我有事要離開一下?！?p> 然后，她笑得兩眼彎彎，問道：“昱久，還有什么畫兒，給我欣賞一下唄。每次視頻看你的畫兒，感覺沒有現(xiàn)場看震撼??！”
我斜睨她一眼，打字：“夸張！”打開文件夾的播放功能，讓一張張畫兒像書頁一樣翻過。
她在那里繼續(xù)感嘆。
然后，我打字：“你跟岳林去霍哥救助站，看見教主了沒有？”
她的笑容倏地消失了，表情怪異地頓了一瞬，才道：“沒看見教主，小研究兒跑去跟那些貓呆了一個晚上才回來。回頭你自己問它吧?！?p> 我打字：“怎么了，你這是什么表情？出什么事了？”
“沒有、沒有?！彼齼裳垠@慌，強自鎮(zhèn)定道，“小米懷孕了，開心得幾天都不好好睡覺?；舾缱屧懒謳疫^去，安慰小米。兩個大男人，也不說清楚，把我嚇了一跳，以為小米出什么事兒了呢。”
她眼里的神情還是很可疑，但看來我是問不出來了。于是轉(zhuǎn)話題，我打字：“岳林跟你說了案子的新進展嗎？”
她垂下眼簾，捏著自己的手指，平淡道：“他沒跟我說這個。他不是去找老韓了嗎？或許，很快就過來跟你說了?！?p> 我莫名其妙地看著她反常的神色，知道自己不好再問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