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沙,1942年。
寒風(fēng)凜冽,大雨滂沱。
衣衫襤褸的人群踩著泥濘的道路行走,前往在未知地點的列車,他們饑腸轆轆,不少人瘦成了皮包骨,前胸貼后背。
一些兒童面瘦肌黃,虛弱的躺在父母的懷抱里,死沉沉的麻木目光中看不見一絲光明。
過去與未來對他們來說,已經(jīng)不再重要,在這永無天日的監(jiān)獄中,死亡才是最奢侈的解脫。
一個黑衣少女手提小籃子,孤零零地行走在隊伍的最外側(cè),她側(cè)身小跑,躲避著眾人的目光,小心翼翼地將籃子藏在衣服里。
她手臂之上,那血紅色的臂套中的黑色十字圖樣異常刺眼。
為了食物,她不得不為自己最憎恨的敵人服務(wù),她是奧斯維辛特遣隊的一員。
凌亂的烏黑長發(fā)隨風(fēng)飄揚,慘白如紙的稚嫩臉蛋上綴滿灰塵,一副疲倦不堪的外表展現(xiàn)在外面,火紅眸子間卻喜悅的光芒四射。
極大的外表神情反差下,是她在這處地獄邊緣三四年的摸索中自己學(xué)會的。
她的名字叫作安娜·艾森哈特,未來的她會有三個全新的名字與稱號。
其中一個是新名字:奧莉婭·艾森哈特。
另兩個更響亮的名號則是:萬磁王與殺戮天使。
“你去把那個人群按照上面的要求分開,剩下的人和我來,剛接到命令,有人想私自從外面攜帶食物進入隔離區(qū),這種行為必須嚴(yán)懲?!?p> 人群的最開頭,一輛黑色汽車開過,淋在雨中的一名德意志士兵接到指令,迅速帶領(lǐng)一支小隊離開押送隊伍,開始全城沿隔離墻搜捕。
“那一名能夠操縱金屬的小女孩,我會馬上給您找出來?!?p> 黑色汽車中的德意志軍官向一旁的西裝博士遞出香煙,諂媚奉承道。
“越快越好,我的基因研究需要那個孩子,她先進基因不能白白浪費在她這個低等種族的身體中。”
西裝博士接過香煙點火,高傲地支起二郎腿,吞云吐霧道。
“明白,肖博士,其實像您這種頂尖的學(xué)者,不必屈身來這種鬼地方,以免玷污了您高貴的身份,您說句話,不出三天肯定我給您送過去。”
德意志軍官看到外面的人群,厭惡地白了一眼,略有疑惑對肖博士地問道。
“不,不,不,齊希格先生,一個優(yōu)秀的學(xué)者就應(yīng)該自己親自到現(xiàn)場調(diào)查與采樣實驗,而不是在實驗室里坐享其成。”
肖博士推了下鑲金邊的眼鏡,饒有興趣地翻閱著剛到手的資料,看到名字為安娜·艾森哈特的少女的杰作時,神秘地笑了。
“我與元首說過,變種人是真實存在的,他不聽,所以我只能親自來此處,拜訪一下把照片中的鐵門扭曲成‘X’的主人公了,有可能的話,我會帶她去柏林一趟。”
“原來肖博士也是超自然現(xiàn)象的愛好者啊,這張照片上的事是真實發(fā)生過,不過我覺得與您認(rèn)為的變種人族群不沾邊,身邊人一派胡說八道而已?!?p> 齊希格軍官瞥了眼照片,皮笑肉不笑。
“等你把女孩帶來,再與我談?wù)床徽催叺氖掳??!?p> 肖博士重重地在齊希格的肩膀拍打了幾下,有些不悅地打開車門,摔門向自己的新實驗室走去。
“先生,他一個學(xué)者竟然敢這樣對您,真以為自己有多能耐?!?p> 前排的司機望著肖博士遠去的背影,啐了口唾沫。
“不用管,他好歹是元首身邊的大紅人,有底氣囂張?!?p> 齊希格軍官懶散地躺在后座上,強頂厭惡的感覺看著人群不斷遠去,煎熬地度過這個任務(wù)時間。
隔離墻附近,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冒出涓涓細流。
那是一處破碎的墻洞,勉強可以容納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匍匐鉆過去。
“有人嗎?列維?阿沃納?”
安娜·艾森哈特喘著粗氣,大步跑了過來,汗水與雨水混雜流淌在她的臉蛋上,提籃子的雙手不停地顫抖著。
她是很害怕,但是再大的害怕,也抵不過消瘦的露思妹妹渴望面包時,那可憐巴巴地梨花帶雨的樣子。
不能……不能再讓家人受到苦難了,我必須要帶他們離開這里。安娜的腦海中浮過這一念頭。
她要去無比堅定地去執(zhí)行,即使再多的困難,她不能退縮,家人是她現(xiàn)在唯一活下去的希望。
“是你嗎,安娜?列維在墻里面,我們要快點行動,不然的話,警衛(wèi)會找到我們的?!?p> 一個小胖子的聲音從墻洞的另一邊傳來,緊接著是泥水與衣服的摩擦聲音,小胖子爬出了墻洞,十分興奮地看著安娜衣服里的小籃子。
“阿沃納,小心點,面包夠咱們幾個家庭吃兩天的?!?p> 安娜不舍地將小籃子拿出來,彎腰擋住大雨,把籃子遞給他。
“辛苦了,你先進去吧?!?p> 阿沃納餓瘋了,閃到一邊讓開地方,就掏出一片面包塞到嘴里,津津有味地吃著。
安娜整理了一下凌亂的頭發(fā),俯下身子鉆過墻洞。
“阿沃納這個家伙,這幾天一直盼望著你待回面包呢。”
隔離墻里面的列維一把握住安娜的手,幫助她站起來。
“是啊,他這兩年瘦了三十多斤,好不容易有點完整的面包吃?!?p> 渾身泥水濕漉漉的安娜放心地伸了一個懶腰,難得的發(fā)自內(nèi)心的微笑道。
砰!
一聲銳利的槍響回蕩在“嘩嘩”的大雨聲中,阿沃納剛吃完嘴里的面包,準(zhǔn)備鉆墻洞,一發(fā)子彈便擊中了墻洞前的地面上,泥花飛濺,差一點嚇到了他。
“前面的孩子站住,否則我們會立刻當(dāng)場將你擊斃,快點舉起手來,快!”
一名德意志士兵手持步槍,飛快地跑了過來,附近聽到槍聲的士兵也從各個方向挨個趕來。
十幾秒的功夫,一個半圓形的包圍圈就籠罩在了阿沃納周圍。
阿沃納害怕得不敢動彈,舉起小籃子蜷縮在墻邊。
一個孩子哪見過這種陣仗,十幾個黑壓壓的健壯軍人,拿著步槍對準(zhǔn)自己的腦袋,稍有不慎就把自己腦袋開花。
“你這面包哪來的?”
帶頭的德意志士兵二話不說,揪住阿沃納的衣領(lǐng),一拳頭砸在他臉上,憤怒地咆哮道。
“自己偷來的。”
阿沃納的臉紅腫了一片,他不敢狡辯,低頭哭著承認(rèn)了。
因為士兵與他們都很清楚,隔離區(qū)內(nèi)的環(huán)境糟糕成了什么樣子,面包這種珍貴食物除了發(fā)放,不可能通過別的渠道獲得。
“有沒有同伙?”
帶頭的拔出腰間的匕首,抵在阿沃納的脖子上,繼續(xù)追問道。
阿沃納側(cè)過頭去,自己一個人哽咽,沉默不語。
“好,來一個人去報告齊希格先生,把這個孩子的父母找出來,我要當(dāng)著他的面一個一個地殺死,他不說實話,這就是代價?!?p> 見阿沃納沒有回答,帶頭的直接松開了他,搶過籃子把面包全部扔到泥地上,惡狠狠地威脅道。
外皮酥脆的白軟面包灑了一地,在雨水的浸泡下迅速癱軟,與爛泥混在一起。
“別……我說,我說還不行嗎,別殺我父母,求你了,求你了!”
阿沃納一聽到父母二字,搖擺不定的心瞬間崩潰了,他抱住帶頭士兵的腰,聲嘶力竭地跪下來乞求道。
“說吧,告訴我你同伙的名字,我會饒你父母一命的,面包你也可以趁大雨還沒泡壞之前拿走?!?p> 帶頭士兵得意地對周圍的手下一笑,裝作很公正的樣子摸了摸阿沃納的頭。
“列維,是列維!”
阿沃納顫抖地抬不起頭來。
“沒了?”
帶頭士兵質(zhì)問道。
“沒了?!?p> 阿沃納這次的語氣堅定了一些。
“好孩子,去撿面包吧?!?p> 帶頭士兵站起來,開始收拾自己的裝備。
阿沃納見他沒有做任何想殺他的動作,便壯著膽子去拾面包。
砰!
步槍的槍響再一次響起,阿沃納應(yīng)聲倒地,死不瞑目的眼睛依然在盯著雨水中壞掉的面包。
……
與列維短暫的生死道別后,心驚膽顫的安娜沒有停下休息哪怕一秒,幾乎是拼了命地跑回家。
破舊的底平矮房里面,父母兩個人正在照顧重病的妹妹。
看到回家的安娜,二老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臉上都露出了微笑,無言地迎接安娜的安全歸來。
安娜沒注意到的是,父母的笑容中有些不太自然。
面對父母的笑容,兩手空空的安娜內(nèi)心一陣悸動,她沒有帶回來面包,甚至險些為家庭招來殺身之禍。
“爸爸,媽媽,女兒,女兒對不起你們……”
安娜身體抖得厲害,眼前一片模糊,手緊緊的抓住胸前的衣服,強忍著痛苦,淚水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突然,一個堅硬的管子抵在了她的腦袋上,她身邊響起了齊希格冰冷的話語。
“肖博士要見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