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千諾站在客廳里讓自己逐漸回神。
季星河和季行川之間的行為讓她的思緒突然陷入混亂，從父子倆見面那刻直到現(xiàn)在，她都來不及思考要作何反應(yīng)。
唯一的感受就是擔(dān)心季星河，可她看到季星河被打也沒有還一下手，所以第一反應(yīng)是不插手。
可即便如此，心里仍然充滿不安……
千諾：“走吧，我送你下去?！彼龑σ黄疬M門的俞風(fēng)亮說。
感受到俞風(fēng)亮的眼神，千諾看出他隱隱有些擔(dān)憂。
千諾：“我沒事，都是人家的家務(wù)事，跟我有什么沒關(guān)系?！?p> 俞風(fēng)亮點點頭，跟千諾一起下樓。
單元門口的白熾燈昏暗。俞風(fēng)亮看著千諾蒼白的臉，摸了摸千諾的頭，“諾諾，你做得是對的?！?p>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俞風(fēng)亮怎么可能會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彼時俞風(fēng)亮并不知道千諾曾經(jīng)去危險的地方救過季星河的事，如果他知道的話，絕不會是現(xiàn)在的反應(yīng)。
“那確實只是那小子的家務(wù)事，你只是個家里連大人都沒有的小女孩兒，袖手旁觀沒有半點錯。我剛才已經(jīng)給咱們小區(qū)居委會的阿姨叔叔們發(fā)了消息，他們一會兒就會過來，你不用擔(dān)心。”
俞風(fēng)亮彎下腰，眼睛和千諾對視，看著她明顯還在憂慮的眼神，對她放不下心。
“不許懷疑自己，你不冷血，你只是做了最理智的選擇而已。”他盯著千諾，說得很堅定。
千諾終于點頭，俞風(fēng)亮才放心離開。
千諾踩著臺階上樓，俞風(fēng)亮的話重復(fù)在耳邊。
不冷血嗎？不，她冷血，正因為她一直冷血，所以才會冷眼旁觀。正因為她足夠冷血，所以冷眼旁觀才是正確的決定。她已經(jīng)違背原則救過他一次了，這一次是他的親生父親，難道還會比那群窮兇極惡之徒還可怕嗎？況且季星河明明有能力還手，但是他當(dāng)時明確選擇了沉默承受，他默許那個男人打他。這其中也一定有什么原因，如果擅自插手或許反而不是季星河愿意看到的……
所有一切都在告訴千諾，不插手是最好的選擇。
可是……
千諾上臺階的腳步還是不受控制地加快。
可是，可是今天是季星河的十八歲生日??！
不管怎么樣也不該是今天！不管怎么樣也不該是他的親生父親對他動手！
跑上樓的時候，千諾大口喘氣，聽著房間里面椅子摔落在地上的聲音，她慌張地去找季星河的家門鑰匙。
扶手筒的縫隙以前明明不覺得窄，可這個時候拿起鑰匙來為什么那么難？
她終于取出鑰匙，沒有猶豫，轉(zhuǎn)身就擰開了季星河的家門。
-----------------
滿地狼藉。
一整桌飯菜全都隨著桌布被扯落在地上。有一把椅子被摔斷了腿，雪白的奶油蛋糕分崩離析，凌亂地黏在地面上，椅子腿上，還有季星河的衣袖上。
季行川一雙手握著季星河的脖子，手背上青筋暴起，是下足了力氣。
季星河還是沒還手，他像是下足了某種決心，只要季行川的行為還不足以要他的命，他就一直不會還手。
這個瘋子！
千諾沖過去，用盡力氣死命拉開季行川的手。她知道季星河不想傷季行川，所以也不打算跟他動手，只用盡力氣讓他收手。
當(dāng)季星河的脖子終于在季行川的手中得到解脫，季行川的胳膊轉(zhuǎn)而順著千諾的力氣一把把千諾甩到了沙發(fā)背上。
季星河在劇烈的咳嗽中睜開眼睛，一眼就看到千諾。
他著急去看千諾有沒有受傷，抬腳又被季行川一拳砸在了臉上。
一直忍之受之的季星河終于瞪大了雙眼，抓起季行川的衣領(lǐng)，狠狠把他扔在地上。
“你他媽清醒一點季行川！”
千諾沒有受傷，身后的沙發(fā)背完全承接了那股力道。她站起身拿出口袋里的手機面對季行川。
“我已經(jīng)通知了小區(qū)里的其他人，也已經(jīng)報了警，很快就會有人上來。你想繼續(xù)打他的話就動手，但是我敢保證，你一定會得到應(yīng)有的懲罰！我就是證人！”
季行川坐在地上聽完了千諾的話，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季星河，季星河的表情仍然冷漠，一臉的傷。
然后季行川坐在地上笑了。
他看著面前的兩個人，放肆地笑出了聲。那笑聲里透著濃重的悲涼感，仿佛已經(jīng)很久沒有笑過了似的。
他拿手指著季星河，“小姑娘，你以為你了解他嗎？”他指尖用力，一下一下點著季星河的方向，“他！他才該去坐牢！他是殺人兇手！他早就該死了！”
“你知道他殺的人是誰嗎？是他親媽！親媽！”他站起身來，沙啞的喉嚨里每一聲都帶著憎恨和厭惡。
然后季行川眼里流出痛苦的眼淚，“是我妻子啊……”他脫力跪倒在地上，說著胡話。
居委會的人終于到了。
門沒鎖，他們直接進來。幾個力氣大的叔叔上來就把季行川按住了，幾個奶奶阿姨過來查看兩個孩子的情況。
有奶奶看到季星河臉上的傷，心疼地指責(zé)季行川“怎么會有你這樣的爸！毆打親生兒子！”。季行川被幾個人困著，像是什么都沒聽到一樣。
-----------------
季行川被帶到了居委會，季星河和千諾也過去了。
從居委會回到家的時候，已經(jīng)半夜十點多。
季星河在居委會說明情況的時候沒有任何刻意指責(zé)季行川的言論。對于自己所受的傷，從頭到尾也一直把嚴(yán)重性說到最低。他好像絲毫不恨季行川，從始至終，就只有在季行川推千諾的時候才有所反應(yīng)，其余全都聽之任之。
季行川被居委會要求，一段時間內(nèi)都不要回家，并打電話找警隊的同志帶走了季行川。整件事情以最小化的損失收場。
警隊的人來接走季行川的時候，千諾看得出來那兩個同事都很頭疼季行川。還沒出居委會大門就已經(jīng)開始小聲議論，說季行川常常請假出去，有時甚至出任務(wù)的時候都感覺他不在狀態(tài)，有幾次都差點造成實質(zhì)錯誤。好在自從他降職來到這邊以后，總體也沒出過什么亂子，不然就沖他這德行，弄不好得丟了工作。
千諾記得季星河曾經(jīng)說過，季行川明明一年到頭不會喝幾次酒的，只有在每年季媽媽祭日前后才會爛醉。想來大概是因為被降職來到這個小城市的原因，生活更加不如意，情緒自然也更加煩悶，所以酗酒才越來越嚴(yán)重。
上次聽季星河坦白拼命掙錢的原因，季星河其實也說到了，季行川已經(jīng)越來越糟糕，似乎都已經(jīng)到了隨時都可能會因為神志不清而發(fā)生意外的地步。
千諾不關(guān)心那個人的死活，她更擔(dān)心季星河身上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