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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堂兩小時的課結(jié)束后，班主任李老師收到學校通知，需要班上出一位成績好的學生在過幾天的開學典禮上做演講，主要是分享優(yōu)秀的學習方法和經(jīng)驗。
李老師剛上完兩個小時的課，只想早早回辦公室休息，他略微佝僂著身子，咯吱窩下面夾著教材，用食指往下勾了勾自己鼻梁上那副鏡片略大的方框眼鏡，看著千諾和季星河，一時難以做出決斷。
“要不這樣吧，千諾同學跟季星河同學你倆商量一下，看看誰想去做這個演講，有結(jié)果了告訴我一聲就行。”
然后李老師推回自己的眼鏡，佝僂著身子回辦公室了……
幾乎是在同一秒鐘，千諾和季星河對視了一眼。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對視了，但是這次對視，絕對是最意味深長的一次。
“哇，千諾同學，你們竟然有機會在開學典禮上演講誒?！?p> 千諾在娃娃頭的聲音里聽出了激動。
“你去吧?！奔拘呛诱f。
和剛才他作自我介紹的時候不太一樣，但是和那天在小巷子里聽到的聲音一樣，低沉的，似是少年卻又不是。簡單直接，只講重點。
“我……”
千諾也想直接點，平常她遇到這種情況也都是果斷拒絕的，但是這個當口卻不知道為什么，猶豫了。
然而猶豫也只是片刻，理智在下一秒占領(lǐng)高地。
“我不想去！”
……
娃娃頭云瓏坐在后排，在聽到兩位學霸之間這簡短而直接的對話后，瞪著眼睛砸吧了幾下嘴。
然后又是一陣沉默的對視……
“呵呵，千諾同學，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小賣部買個水??？”云瓏眨了眨眼睛，她明顯在試圖調(diào)節(jié)兩個人之間的氣氛。
千諾原本就是打算和高一一樣，跟班上任何人都保持距離的。但是開學第一天，好像就有一些麻煩。
千諾是指，一個尚且不了解她，只是因為知道她成績好所以想跟她友善相處的娃娃頭；還有一個，可能還要跟他繼續(xù)爭執(zhí)，決定誰去開學典禮做演講的……千諾記住了，他叫季星河。
“對不起，我不想喝水?！?p> 還是能拒絕就拒絕，等他們像其他所有人一樣知道她千諾是什么脾氣以后，應(yīng)該就都會遠離她了。
千諾起身，略側(cè)身從季星河身后出去，去衛(wèi)生間。
不可否認，衛(wèi)生間是這世上絕大多數(shù)八卦言論的匯集地，有隔間的衛(wèi)生間則是這世上最容易聽到“真心話”的地方。
當千諾象征性地在衛(wèi)生間隔間里走了一遍流程，順利按完了沖水按鈕之后，幾個女生的“真心話”就像是剛沖下馬桶的水一樣，絲滑地流入了千諾的耳朵。
“誒誒誒，真沒想到咱們班新轉(zhuǎn)來的那個男生竟然那么帥！”
“姐妹我就說你肯定跟我想的一樣，果不其然。而且他看起來還挺高冷的，自我介紹就說個名字，我當時還好久沒反應(yīng)過來呢，果然帥哥都是悶葫蘆?！?p> “沒關(guān)系，悶有什么不好的，說明肯定不擅長撩妹，這樣咱們過去撩他，那還不是一撩一個準兒？”
“誒姐妹你說的有道理哦~”
“先說好啊，各憑本事，誰撩到算誰的，都不許搶?。 ?p> 一陣附和聲，然后是一片嬉笑打鬧的聲音。
就在千諾扳開門鎖的時候，卻又不小心聽到了關(guān)于自己的“真心話”。
無奈只能把門鎖扳回去，坐在馬桶上，雙手托腮并免費收聽一期精彩的吐槽大會。
“誒你們都認識那個年紀第一嗎？好像是叫千諾吧。老李居然安排那個大帥哥跟她坐在一起，學習好了不起呀，你們看她那張死魚臉，進教室就一個人塞個耳機坐在那兒，誰也不搭理，就跟誰欠她似的?！?p> 千諾拿手機照了照自己的臉，死魚？有嗎？不是都說她長得還挺好看的嗎？
“誒你是不知道，我高一的時候就跟她一個班，現(xiàn)在高二了竟然還跟她在一個班，真是活見鬼了。你們是不知道，她高一的時候就喜歡獨來獨往，幾乎每天都是一身深色的衣服，無論看見誰都是一副莫挨老子的表情，走在教學樓里就跟一尊瘟神像似的，莫名其妙給人一種粘了她就會沾染晦氣的感覺。唉……姐姐我這三年美好的青春吶，難道就注定擺脫不了這個瘟婆嗎？”
千諾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不會啊，起碼今天穿的就是白色啊，純白的，亮色系呀。
“唉聽說她是個私生女，她媽偷偷把她生下來沒幾年就死了，她住她親爸家也不受待見，要不然怎么會一直住校呢？私生女呀，上不了臺面，也難怪會養(yǎng)成這么陰暗的性格?！?p> 千諾呼口氣，扯了扯嘴角，然后繼續(xù)面無表情。這種話她聽得太多了，早就沒感覺了。
“不過她唯獨跟現(xiàn)在七班的那個俞風亮處得很好，聽說還是青梅竹馬呢，真是可惜了俞風亮那樣的陽光大男孩了。怎么還能跟那種人成青梅竹馬呢？跟那種人相處都不會覺得身邊的氣溫都比別的地方低幾度嗎？”
“這男的腦子是不是多少有點問題啊，不然怎么會愿意找個那種貨色當青梅竹馬呀……”
“哈哈哈……”
千諾從馬桶上站起身，緩緩扳開門鎖。
然后整個廁所隔間的門板被一陣強烈的大力踢開，震到了旁邊的隔板上。因為那一腳的力氣很大，所以門板在撞完隔板后，又往回彈，在空中左右搖晃，吱吱呀呀，響個不停。
外面那幾個正說著“真心話”的都在一瞬間閉上了嘴巴，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千諾這次才是真的讓她們都見識了什么是死魚臉。那張臉已經(jīng)臭到了極限。
“說我可以，別詆毀俞風亮！”
其實千諾沒說過臟話，但是很多時候，有些話就是會不經(jīng)大腦脫口而出。而且，對于有些人，她們本就只配得上這些字眼。
大多數(shù)女生都是只會背后嚼舌根，真遇到千諾這種不怕事兒、敢鬧大的，自然立馬就慫。事實上從她們看到千諾從隔間出來的那一刻起就已經(jīng)開始不知所措了，一個個你推我擠，個個都著急忙慌地從衛(wèi)生間跑了出去。
千諾走到洗手臺邊，打開水龍頭沖了沖手。她抬眼，看到鏡子里的自己，仍然是一張陰郁的臉，眼神凌厲得甚至有些嚇人。
很好，這樣很好，誰都不要靠近。明目張膽地討厭她也好，言之鑿鑿地詆毀她也好，都無所謂，都沒關(guān)系。
她可以絲毫無關(guān)痛癢地直視任何洶涌猛烈的惡意，她可以輕而易舉地無視任何人對她的中傷。
只要他們都不靠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