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留世辰這時將袖中的一個小藥瓶放在寧安手中。
“這是什么?”寧安問。
“六行令的解藥,只有一粒,可解一人之毒?!遍L留世辰淡然地說道。
寧安吃驚地握緊瓶子:“你現(xiàn)在就給我?”
“給你解藥是讓你放一半的心,我答應(yīng)你的不會言而無信。但是白壬暫時還被關(guān)著,等大婚當天,我會讓他隨迎親的隊伍一起去接你入府?!?p> 長留世辰本以為寧安聽到他的話會興奮地露出笑顏,卻見她沉下了腦袋,盯著那瓶解藥出神。
“怎么了?”長留世辰溫柔地問道。
忽然,岑寧安張開雙手猛地環(huán)抱上他的腰,將自己整個人埋在他的胸膛里。不知為何,愧疚之心難以平復,她原本堅定的心開始動搖。
他真的是喜歡她的,岑寧安不是冷血之人,她自然感受得到長留世辰對她動了情,用了心。再鐵石心腸的女子,此時心也會被融化了。
可事到如今,箭在弦上,什么都于事無補了。
“……長留世辰,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惡的人!”岑寧安咬著下唇,幾乎快要將嘴唇咬出血來,“你也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白癡!”
長留世辰被她帶著抽噎的怒斥聲罵懵了。
“寧安?”
“如果你早一點喜歡上我……”
——或許我們就不會只剩下這么少得時間。
岑寧安眼眶微微發(fā)紅,身體也跟著顫抖起來。
見她這般模樣,長留世辰心疼地將她抱緊:“是我錯了,就像你說的,之前的十六年我眼又瞎耳又聾。如果我早一點發(fā)現(xiàn)自己會愛上你,那么我們就不會錯過那么多年,你也不會受了那么多苦和委屈?!?p> 寧安搖搖頭,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了下來,握著藥瓶的手緊緊攥緊,一拳又一拳地砸在長留世辰地胸膛之上。
長留世辰被她砸得生疼,嘴角勾起上揚的弧度。
一瓶解藥而已,竟然成了敲開她心門的一把鑰匙,此時此刻她終于接受了他的真心,這讓他感到從未有過地喜悅。
岑寧安將頭從他懷中抬起來,眸光閃閃地看著他深灰色眼眸中的自己,輕輕笑了一聲,然后舉起雙手,拉住長留世辰的衣領(lǐng),猛地往下一拽,雙腳輕點腳尖,毫不猶豫地吻上他的雙唇。
在她一片冰涼如雪卻柔軟如云的吻里,長留世辰瞬間大腦一片空白。
緊接著,岑寧安環(huán)抱住他的脖子,她要的不是蜻蜓點水,而是炙熱得如要燃盡生命般的貼近。
長留世辰反手環(huán)住她的背,被她唇瓣的冰涼蠱惑著,一點點地抽空她口腔乃至整個肺里的空氣。
熱烈的吻幾乎讓岑寧安窒息,可她忍受著這份痛苦,眼淚順著眼角落了下來。
許久,岑寧安才放開長留世辰。
她深深呼吸,眼角的淚已然干了,眸子再次恢復了清澈而明亮,理智而冷靜的模樣。
長留世辰輕抬她的下巴,輕笑著問她:“你確定還要踐行你定的第一個條件嗎?”
寧安輕輕一推,從長留世辰的懷抱里掙脫開來:“你就當是我付給你這瓶解藥的報酬,別想太多了?!?p> “嗯,那除了這瓶解藥,夫人還想要什么?我一并給你都找來,換更多的報酬?!遍L留世辰挑了挑眉角。
岑寧安沒有說話,默默將手中的藥瓶小心翼翼地收好。
如果說舞悅樓密室里的信箋和名單是物證,那么為太傅執(zhí)行秘密命令多年的白壬就是最好的人證。
等白壬被救出,并解了太傅府控制他的六行令之毒,他便可將所知的一切告訴大理寺,到時人贓并獲,長留氏族根本無從抵賴。
岑寧安不敢再看眼前這個十六歲少年,他幫了她,愛著她,滿目欣喜地等著迎娶她入門,而她此時想的卻是如何將他的家族繩之以法。
“當當當——”門外響起敲門聲。
“少爺,夫人那邊請您過去商量大婚典儀。”
“我知道了?!遍L留世辰對寧安笑笑,“我先去了,明日我會親自送你回岑家,別擔心?!?p> 寧安點點頭,親自送長留世辰離開了紫陽閣。
嵐英從小廚房里走出,看到寧安眼眶紅紅的,憂心地問道:“小姐,您怎么哭了?”
“我沒事?!睂幇踩嗔巳嗝夹模皥悆核麄兌紲蕚浜昧藛??”
“嗯,小姐放心,一切順利?!?p> 第二日一早,岑寧安早早就起床洗漱。
她穿上一件鵝黃色的小襖,天沒亮就走出紫陽閣。她提著燈籠帶著嵐英走到曇花苑,映著月色看了看陪伴她多年的兩株臘梅。此時樹枝上的花謝了,唯有最后一枝還殘留著幾棵花朵,也幾乎聞不到任何香氣。
“嵐英姐,我明明憎恨這個囚籠,日日想要擺脫,可今天真的要離開了,不知為何會如此不舍?”
嵐英為她打著燈籠,輕聲安慰:“小姐,此處畢竟是您成長了十六年的地方,無論愛恨,它都是一段記憶,越是強烈的情感,記憶越是深刻,人可以離開某個地方,卻很難拋棄某段記憶?!?p> “嵐英姐,把這兩棵臘梅砍了吧。”寧安下令。
嵐英詫異不解:“為什么?小姐您可是最愛這兩株梅花的。”
“是啊,整個太傅府我最留戀的就是這兩株梅花,”寧安伸手將那一開花的一枝“啪”地折斷,眼神清冷淡然,“砍了它們,這太傅府我就徹底沒有什么可留戀的了……”
嵐英怔忡地望著寧安,知她心中所求,便不再多做安慰,而是一個手刀狠狠劈下。
兩棵梅樹瞬間被攔腰砍斷,倒落在園中,殘莖上的年輪讓人不忍去看。
岑寧安將那一枝臘梅藏于袖中,轉(zhuǎn)身大步走出了曇花苑。
她來到太傅府前門處,長留世辰已在門口的馬車旁等著她。
“都準備好了?”長留世辰問。
寧安燦然一笑,旁若無人地投入長留世辰的懷抱,并在他臉頰上留下輕輕一個吻,驚得周圍眾人都瞪大了眼睛。
何時岑二小姐與少爺?shù)年P(guān)系如此親密了。
長留世辰紅了耳根,笑著扶著她上了回岑府的馬車。
寧安坐入馬車,掀開車簾,沖他招了招手,以示離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