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今日的參會者足以因聽到此曲而顯擺一世了?!遍L留世辰拉過她的手,看著她紅腫帶血地指腹,輕輕幫她吹著氣,隨后說道:“明明這琴藝足足抵他人幾十年的功力,可手上卻一個琴繭都沒有。寧安,你到底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寧安抽回手,開著玩笑地對他說:“我可是神女,神女之事豈是你一介凡夫俗子能夠理解的?”
長留世辰似銀河一般的深灰色雙眼清晰地倒映著岑寧安的面容,他笑著點頭道:“是,如此佳節(jié),我一凡夫俗子幸得神女相伴何其有幸。”
岑寧安忽覺臉頰發(fā)燙,慌亂地垂下眼簾。
日落黃昏,晚風漸涼,長留世辰脫下披風蓋在寧安的肩上。兩人盡在咫尺,幾乎聽得見彼此的呼吸。寧安低著頭,看不清長留世辰的表情,卻從他滾動的喉結(jié)中感受到了他的一絲……緊張。
明明對她一直蠻橫的人,也會在某一天因為她而緊張?
氣氛正好,冬日的涼意擋不住此時的曖昧。
岑寧安此時猶豫不決,要不要抬起頭去回應(yīng)他的凝望。
這時,孫文鴻?quán)诹列老驳穆曇敉蝗怀霈F(xiàn)在后院,一下子將剛剛的氣氛徹底打破:“終于找到你們了!世辰啊,恭喜恭喜,你今年又是詩會魁首了!”
長留世辰整張臉都沉了下來,目光如一把尖利的甩刀死死扎向?qū)O文鴻。
孫文鴻本來眉飛色舞,看到長留世辰的表情,立刻明白自己似乎出現(xiàn)在了不該出現(xiàn)的時間和地點,頓時尷尬地恨不得轉(zhuǎn)身飛出后院去。
寧安呼了一口氣,幸好孫文鴻來了,不然剛才那個氣氛自己很可能會暈了頭,沉溺在男色之中犯了昏。
她逃也似的跑到孫文鴻面前,笑著問道:“已經(jīng)出結(jié)果了?”
“那可不?現(xiàn)在博士們都在四處找你們,尤其是盧博士,激動地都快忘了自己是評委了。他太想要《吳鉤》全曲,還想和岑二小姐你一起研討呢。”
“什么?”寧安一個頭兩個大,琴是司琴彈的,她可不會。
參賽規(guī)則說是以小組為單位參賽,他們組按理說是她、長留世辰和司琴三人一起,她也一直堅稱自己不會彈琴,所以也不算作弊違規(guī),贏也贏得光明正大。
但是若是和盧博士研討琴法,岑寧安這個彈琴小白一定會露餡,可又不能讓司琴相談,所以此時趕緊逃跑才是。
“長留世辰,這御書院可有后門,我們趕緊離開,若是被他們抓到,問東問西就麻煩了!”岑寧安抓著長留世辰的袖子,急切地說。
孫文鴻大惑不解:“岑二小姐,你現(xiàn)在可一躍成為整個京城的大名人,怎么不去領(lǐng)獎,反而要逃呢?”
“那樂無琴就請孫公子幫忙代領(lǐng),送到太傅府?!睂幇脖欢Y。
“可是……”孫文鴻驚訝不已,若是他人必定立即上臺受眾人瞻仰,這岑二小姐竟然要跑,真是匪夷所思。
“文鴻,我與寧安還有事,代領(lǐng)之事就拜托你了?!睕]等孫文鴻反應(yīng),長留世辰此時已經(jīng)拉起岑寧安,一個健步,腳踏青磚,飛身躍上御書院的圍墻,轉(zhuǎn)身跳出墻外去了。
孫文鴻用扇把撓了撓頭,嘆了口氣道:“真是一對兒怪人。”
長留世辰帶著寧安離開了御書院,向京城最繁華的西市走去。
此時天已經(jīng)黑了,整個西市店鋪林立,各家張燈結(jié)彩,頗有節(jié)日氣氛。
寧安走到一處賣糖的攤販前,買了一袋麻糖。
她打開糖袋子,自己吃了一粒,又塞給長留世辰一粒,說道:“其實若不是想贏比賽,我就不會用那么悲壯的主題了。你看這太平盛世,歌舞升平的,熱熱鬧鬧的上元節(jié)就應(yīng)該是小兒女們歡歡樂樂的樣子?!?p> “那若是不考慮比賽,你會作何詩呢?”長留世辰問道。
“哈,你考我?”岑寧安瞪了長留世辰一眼,“是不是覺得自己在比賽時想的詩句沒我的好,心里不服氣啊?”
長留世辰被她說中了心思,微微偏了偏頭。
寧安憋住笑,心想你個小孩子家家,戰(zhàn)場都沒去過,能比得上岳飛爺爺嘛。
“長留世辰,你以前可說我是目不識丁,毫無教養(yǎng),不學無術(shù)的女子。被我這樣的女子比下去你不服氣我是可以理解的。不過你既然還要考我,我就答你,讓你輸?shù)眯姆诜?。”寧安仔仔細細將自己腦子里還記得的古詩搜羅了個遍。
穿越之人最大的優(yōu)勢就是背詩,或許上學時語文老師逼著大家背詩的目的,可能就是怕有人會穿越到古代,剛好可以學以致用。
她想了半天,終于想起一首辛棄疾的千古名句來,笑著背誦全文道:“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zhuǎn),一夜魚龍舞。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p> 岑寧安站在一片花燈之下,抬著脖子得意洋洋地背誦著?;舻墓庥按蛟谒纳砩?,斑斑駁駁如夢如幻。
長留世辰一時失神,有些茫然地望著她。
她真的是那個自己遺忘在太傅府角落里十幾年的那個小女孩嗎?她是如何成長成為如此耀眼的一名少女?
此時長留世辰由衷地懊悔,他差一點就錯過了她的全部生命,好在老天助他,讓他沒有一錯再錯下去。
岑寧安背完詞,看長留世辰呆立在原地沒什么反應(yīng),立刻皺了眉問道:“嗨,呆子,你想什么呢?快說服不服?”
長留世辰泯然一笑,拱手行禮道:“神女才思,在下自愧不如?!?p> “哼,知道就好,以后可別小看我?!贬瘜幇蔡糁济v如花地提議說,“既然今日是上元節(jié),那應(yīng)景應(yīng)該去吃元宵,走走走,陪我去西市找找賣元宵的攤子去?!?p> 長留世辰點頭答應(yīng),伸手準備去簽寧安的手。
正當這時,突然人群中竄出一個熟悉的身影,擋在了寧安面前:“寧安小姐,不得了了,您快幫幫雜家吧!”
“梁海公公?!”寧安定睛一看,梁海一身普通百姓打扮,滿臉焦急地站在她面前。
梁海額頭滲著汗,低聲在她耳畔說:“陛下微服出巡,竟在這里和雜家走散了!寧安小姐,快點幫雜家找找陛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