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星火已燃

　　另外的人恍然大悟，別人的熱鬧是看完了，現(xiàn)在要開始擔(dān)心自己了，各個是越想越害怕，不少婦女嚇得當(dāng)場哭起來。一個尖嘴后生名叫李盛利的說：“這一切跟我們沒有關(guān)系，人是他們的殺的，只有讓他們認(rèn)罪，我們不能放他們走！”

　　“對，你們不能走，要趕緊去認(rèn)罪！”

　　“認(rèn)罪去！”大家附和。

　　李盛勇起身，給程穎恭敬拜了拜：“多謝姑娘救命之恩，是我狗眼看人低，沒看出姑娘文文弱弱的，竟是一個女英雄。放心，只要有我李盛勇在，我就不會讓這幫子人打你們的主意，要認(rèn)罪我去認(rèn)罪，要死，我去死。女英雄，你們還是趕緊逃吧！”

　　尖嘴后生又道：“不行，他們不能逃，你一個人殺死十六人，這怎么可能？霖國人肯定認(rèn)為你在村中還有幫手，必定不會饒了村里其他人。”

　　“對！對！他們不能走！”其他人立馬附和。

　　程穎站上高處，環(huán)顧了這群嚇得瑟瑟發(fā)抖、卻莫名憤怒的村民，大聲道：“我本出生在慶國東邊的午國，從小我就知道，離我們最近的國叫做慶國，慶國雖小，但物產(chǎn)豐富，百姓富足、安居樂業(yè)?？僧?dāng)我來到這里，看到的卻是瘦骨嶙峋、苦不堪言的你們。你們當(dāng)中，有的家人活活餓死，或是因?yàn)槌圆伙柕貌《?。今年蠶絲的份額又增加了，眼見著播種時間一過，你們之中，將有更多的人要死去。今日我們殺死了這十六人，不是你們的家人，也不是無辜之人，這些人是做等著要你們命的黑白無常！”

　　“我看到了你們的憤怒，但憤怒不是沖著這些要你們命的人，而是沖著我們。你們瑟瑟發(fā)抖，在霖國人的刀劍下瑟瑟發(fā)抖！你們害怕眼前的死亡，所以選擇將槍頭對準(zhǔn)我們，是因?yàn)闅⒘宋覀?，比對抗霖國士兵，甚至整個霖國更容易。你們害怕眼前的死亡，那么明天的死亡就不會來了嗎？茍且的活幾日，難道是為了迎接不就后更悲慘的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嗎？！”

　　眾人面面相覷。

　　一人問道：“那我們能怎么辦？”

　　“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將這些人殺了，我聽說這個督蠶軍大村駐守十六人，小村駐守八人，每七日互相聯(lián)系一次。所以我們還有幾日的時間，可以準(zhǔn)備迎接敵人。此時一搏，我們當(dāng)中還有人有活著的機(jī)會。但今天如果還懦弱，得到的只能就是明天的徹底的全部的死亡！”

　　“可！”哪個尖嘴后生拉尖著嗓門：“我們才幾個人？霖國國內(nèi)四十萬大軍啊！我們怎么抵抗！”

　　程穎擲地有聲：“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他們是人，我們也是人。他們?yōu)榱司c羅綢緞，我們?yōu)榱俗约旱牡锖⒆佑锌陲埑浴Ｋ麄兡軞⑽覀?，我們也能殺他們！?p>　　李盛勇聽得熱血沸騰，跟著大聲說：“我們的日子本就沒法過了，如今督蠶軍已被我們殺了，全村男女老少都逃不了，還有什么可顧忌的，他們?yōu)榱舜┥暇c羅綢緞，就要我們死，為了爹娘孩子有口飯吃！我們和他們拼了！扒了他們的皮！”

　　村里那幾戶家里餓死了人的，眼淚已出，跟著喊：“為了爹娘有口飯吃！扒了他們的皮！”

　　李盛勇家成了村里的議事中心。程穎在說話前，特意叮囑他，密謀的時候，說話聲音小些，至少不讓門外的人聽見。

　　程穎先讓讀了些書，懂得畫畫的李盛茂畫出附近十幾個村子的地形。和眾人一起確定，每個村子有多少人，多少畝地，這兩年大概餓死了多少人。然后指著田阪村：“此村耕地最少，分派的任務(wù)卻和你們一樣，處境一定比你們更艱辛。加上從霖國到虎桑村必經(jīng)田阪村，所以策反他們極為重要。有誰在那村里有親戚的人舉手，帶我一同過去！”

　　李盛茂說：“我娘舅家在那，我可以去。”

　　程穎欣慰點(diǎn)點(diǎn)頭：“如果有兩個村子都敢于殺了督蠶軍，其他地方就有可能望風(fēng)而動！萬里，你和白大哥帶幾個人到周邊的村莊去走走，鼓動宣傳，讓大家先發(fā)動起來，有個心里預(yù)想，到時更快地敢于拿起鋤頭錘子保衛(wèi)自己的田地！”

　　然后對李盛勇說：“村里老弱婦孺不少，所以，我們最好能要擋住敵人不要進(jìn)村。昨日我走訪村里村外，觀察過地形。你們昨日在祠堂議事過后，我就畫了這張布防圖，如何布防，在何處布防，幾個人布防，都標(biāo)注得很清楚。盛勇大哥，你帶領(lǐng)村里的男子按照圖上的，在村外做好布防。你對村里人熟悉，哪個地方該誰防守、由誰負(fù)責(zé)，你來做主。你在這里氣力最大，又是此事的始作俑者，就要敢于承擔(dān)起保衛(wèi)村子的責(zé)任?！?p>　　“好！程姑娘放一百個心，哪怕我只剩一口氣，也絕不讓他們踏進(jìn)虎蠶村一步！”李盛勇摩拳擦掌。

　　“芙蓉，你帶領(lǐng)村里有勞力的女子，拔掉耕地上的桑葉，趁這幾日的好天氣，趕緊播種。舒秋你帶著剩余的人將村里所有的糧食都聚集起來，拿出巧婦的范來，寧可每個人半分飽肚，也要保證全村不要再餓死一個人?！?p>　　各自領(lǐng)命。程穎單獨(dú)留下李盛勇。

　　“你今日剛播下種子沒多久，督蠶軍立馬就來了，可見村里還有他們的眼線，你要做到心中有數(shù)，找最可靠的后生當(dāng)?shù)昧χ?，一天十二時辰守好村口，嚴(yán)防有人動心思去給霖國人送信?！?p>　　果真第二天晚上就抓住了想去縣城給霖國人送信的尖嘴李盛利，將他毒打了一頓，嚴(yán)密看押。

　　程穎和李盛茂到了田阪村，發(fā)動當(dāng)?shù)氐拇迕?。?dāng)?shù)孛癖娀畹谋然⑿Q村還要凄苦。幾年來，全村已經(jīng)死了大半，因民風(fēng)淳樸，從未鬧過事。霖國人不但不引起為戒，反而對死去的都是無用的老弱病殘而感到高興，勞動力仍然在，吃閑飯的死得越多越好。

　　李盛茂繪聲繪色地講起虎蠶村殺死督蠶軍的情景，和現(xiàn)在虎蠶村人團(tuán)結(jié)起來對抗慶國的決心。程穎說的話又著實(shí)掏他們的心窩子，田畈村人的心思挑動了起來。一個叫做劉仲明的男子顯示出了較高的覺悟和對田畈村如何反抗的清醒頭腦。

　　“程姑娘說的話，實(shí)在在理，我們得清醒起來了，軟弱可欺，只會死去更多的親人。左右都是死，還不如和他們拼一把！”

　　程穎任他為田畈村的首領(lǐng)，讓他挑出村中的得力之人，暗中成立了隊(duì)伍。三日后，程穎帶領(lǐng)田畈村的后生們沖入督蠶軍的駐地，田畈村里的十六人督蠶軍也被殺盡。

　　短短幾日兩村暴動成功，十里八鄉(xiāng)騷動起來。

　　縣里的督蠶軍反應(yīng)遲鈍，這時才收到消息，著急忙慌組織人員前來平叛?？蛇@些督蠶軍這些年在慶國日日作威作福，吃拿卡要，過著人上人的生活，覺得慶國人特好欺負(fù)，絲毫不懂反抗，所以他們除了脾氣見長，戰(zhàn)斗力已經(jīng)不強(qiáng)。但仗著自己裝備齊全，人數(shù)更多，認(rèn)為自己乃是上國之軍，殺死這些慶國的賤民就像砍西瓜一樣容易，輕敵冒進(jìn)。

　　程穎和李盛茂、劉仲明一起在田阪村做好了周密的迎敵計(jì)劃。他們佯裝不敵，稍打了幾下，督蠶軍輕易進(jìn)了田畈村口，未覺得有何不妥。等徹底掉入程穎的兩重包圍圈后，這些平日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蠶民門多年來被壓抑的憤怒、親人死去的痛苦化為鋤頭上的暴力，鋤頭也真正叫做鋤頭，將敵人的頭一個個鋤去，不過半個時辰督蠶軍被殲滅過半，其余人倉皇而逃。

　　田畈村的人對如輕而易舉的勝利不可置信，真的，就贏了？

　　這么簡單，那這些年，他們何必受這么多苦頭？他們過了許久才相信這場勝利，敢體味勝利的滋味。

　　田畈村對戰(zhàn)縣督蠶軍的勝利瞬間傳遍了四里八鄉(xiāng)。給張萬里的策反帶來了極大的助力。他和白南師趁著縣督蠶軍調(diào)集的空檔，帶領(lǐng)隔壁葉家村的人舉旗反抗。

　　星火已燃！其他村的人見此形勢，也都紛紛加入，沒有足夠準(zhǔn)備的督蠶軍兵潰如山倒。形勢雖然喜人，但程穎知道，只要霖國人反應(yīng)過來，大力度絞殺，要熄滅這些星火也是很容易的。

　　她趁霖國措手不及之時，組織整合已舉起了反旗的八個村的兵力，準(zhǔn)備主動出擊占領(lǐng)了被督蠶軍控制的廣德縣衙。

　　廣德縣衙里平日只有一千霖軍守衛(wèi)，從其他地方敢來的援軍還沒有到達(dá)。程穎領(lǐng)著蠶軍們在深夜敲開了廣德縣城的大門，活捉了霖軍首領(lǐng)何廣才，絞殺之，將城門掛著的慶民的干尸放了下來好生安葬，將何廣才等幾個霖國將領(lǐng)的尸體掛在了城門墻上。

　　這個廣德縣都轟動了。投靠程穎者眾多，軍隊(duì)擴(kuò)編很快。不過七日，就有了一萬多人，還不加上城中和他們完全的一心、全力支持他們的百姓。

　　程穎正式將這些民眾們正式編成軍隊(duì)，取名乞活軍。為隱藏身份，她將自己的姓改為虎桑村之姓，為虎蠶村女子，從此人都稱她為李娘子，并任命李盛勇和張萬里為副將，任李盛茂和劉仲明為偏將，麾下兩萬整編士兵。

　　她對他們說道：“慶國有督蠶軍，為的就是霖國貴族朱門錦繡。今日我們也有自己的軍隊(duì)，為的是乞求活下去！慶國不再路有死骨！向誰乞？向神明？誰是神明？！沒有神明，唯有我們自己！我們要靠一場場的勝利，把他們趕出我們賴以生存的土地，向他們證明，我們和他們一樣，甚至比他們更配活在這個世上！從此我們的軍隊(duì)就叫乞活軍?！?p>　　乞活軍的大旗自此在慶國大地上高高飄揚(yáng)，無人不知李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