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p> 她也坐下,探過頭來:“那他是不是天一閣的老板?”
“孟照淵出身東山孟氏,其父孟世平原是太尉,叔父孟世番為大鴻臚,位列九卿。十年前,孟世平被人刺殺,一直未查出兇手。但坊間都知是西北軍首領破虜將軍孫唯卓所殺。孫唯卓十幾年里靠著征伐蠻族勢力大增,朝廷無人可控?;噬蠟榱讼鳒p其實力,召他進京入職,他卻帶來五萬精兵安扎城外?;噬习菟麨樯俑?,他不肯,定要當太尉,不久孟世平被當街刺殺,孫唯卓如愿以償得了太尉的官職。”
“孟公子和這個孫太尉可謂是仇敵。”
“嗯?!?p> “所以他投靠太子?”
“前太子荀子洗為嫡長子,智力低下,不堪用?;噬弦饬⒍首榆髯用蔀樘???蓪O唯卓卻直言要立嫡長,彼時的孫唯卓已經權力滔天,皇帝雖不至于昏聵,但才能實在有限,十分忌憚孫唯卓。朝廷里官員多個反對孫的離奇死亡,漸漸地都唯命是從。在他的操控下,荀子洗立為太子。去年冬天,子洗忽然得病死去。荀子蒙為嫡二子,其余的皇子皆不是皇后所處,皆還年幼,孫唯卓再反對,太子之位也只能是子蒙的?!?p> “我長在僻壤,竟不知我朝竟有此等犯上的逆賊,這個孫唯卓真是天下人人可誅之!”
“他把控朝廷近十年,樹大根深,西北鐵騎牢牢在手,皇帝又軟弱無能,諸侯國又樂見錦朝軟弱,要想鏟除孫唯卓,十分困難。”
“子蒙如何?”
“子蒙文武兼?zhèn)洌H有雄心。這天下七十一家天一閣就是他的耳目,讓孟照淵打理。這么多年隱藏的極好,若不是這次開到了留地,我還沒看出來?!?p> “那便好!天下也算得一明主!”她忽然想起:“太子找你,是為何?”
施瀾生停住,看了看她:“你問的是孟照淵?!?p> 程穎嘟囔著:“是你自己說的太子,不告訴就罷了?!庇謫柕溃骸澳?,孟照淵是不是武藝高強?”
施瀾生略皺眉頭:“你見過?”
“不,我猜?!?p> “怎么猜?”
“就看著像是練武之人?!?p> “門閥子弟到了他們這代,骨弱無力,何來高強武藝?”
程穎在心里嘀咕:“自大之人!”
施瀾生松了松領口:“你好端端問他做什么?”
“就是突然想起這個人太神秘,很多謎團,隨口問問而已?!?p> “你這幾日費勁心思地避開我,今日主動跑我這里來,隨口問問孟照淵?”
程穎吸了一口氣,實在是不想編什么理由,說謊這事著實有點難,特別是面對施瀾生那刀子一般的眼神,直接“啊”一聲糊弄過去。然后在質疑的目光下,如坐針氈:“那我就不打擾你了。你看,你也累了,看著挺疲乏的,我就走了…”
“程穎你有事瞞著我?”
程穎擺擺手:“我得走了,芙蓉還在等我?!闭f著一溜煙跑了。
施瀾生當世子時見過的世面自然是在留地不能比的。但在留地他也能做一些以前在皇宮不能做的事情。比如說親耕禮。
每年二月份,春將暖時,欽天監(jiān)擇好吉日。王上主祭,身為世子,雖然隨行,不過是個陪襯。
在留地就不一樣了。身為郡王,要主持這個一年一度留地最大的祭祀儀式。他主動點名程穎隨行,不但讓她隨行,還讓給人給她制了參加典禮的新衣服,他知道程穎不會拒絕這種沒見過的場面。
舒秋摸著送來衣服,一陣驚嘆:“我也沒見過這是什么料子,竟然這么好。后來我去制衣處打聽了,聽說是用王爺禮服剩下的布料給你做的。整個王府就一匹,沒得多。姐姐你說這是什么意思?和王爺同樣的布料,同樣的顏色,王爺是將你當成什么?這份榮耀被那個行荔看見了,指定氣死過去?!?p> 那衣服的料子確實與眾不同。不知用的什么絲,摸著極其柔軟又堅韌。雖染成黑色,還隱隱透著些金黃的色澤。但程穎心思不在這上面。
和這個王府的其他人相比,程穎是最沒有見過世面的,她自信又敏感,所以在春耕禮之前,找來好幾本禮法的書籍,把各個步驟爛熟于心。舒秋也想去,程穎向雷總管的提出希望舒秋也能同去,雷總管心平氣和,沒反對。
春耕禮那日內府婢女們的出行由行荔、行知負責通知。
那日寅時,婢女們排成兩列,開始出發(fā)。卻沒人叫程穎和舒秋。等到隊伍都走了十里地,行荔故作忽然才記得,讓行知派人去將程穎叫來。
程穎和舒秋氣喘吁吁跑得肺都快炸了趕上隊伍,行荔將她們兩個塞進二等婢女隊伍。隨后一起被負責此次祭祀的官吏安排在新建好的具服殿里。任務就是等王爺更換禮服的時候上前伺候。
程穎發(fā)現在這個具服殿,踮著腳尖也看不見前頭祭祀的農壇。離王爺來換衣服的事件還有半個時辰。婢女們也都隨意站著、坐著。她便參觀起這個具服殿。
留地以前不屬于任何一個郡王的封地,所以也沒有舉行過王家的祭祀儀式。這個具服殿完全是新的,似乎連油漆都沒干透。畫著蟒圖的屏風后面的隔間,就是郡王的更衣之地。
二月的天,雖然漸暖,濕冷未除,所以里面還放著兩大一小三盆炭火,把隔間熏得暖和。沒有干透的油漆,散發(fā)出更濃的味道。她探頭看去,施瀾生巨大的禮服掛滿整個衣架。用的果真和她身上的一般的面料,只是她是一身素衣,而施瀾生的衣裳上用各種珍貴的材料繡滿了圖案。
正要抬腳進入,她具服殿管事的叫黃富有喝止:“大膽,屏風內室是給王爺更衣用的,已嚴格按照規(guī)制安排妥當,在王爺來之前,任何人不得進入!”
程穎回身說道:“黃大人,具服殿油漆未干,隔間里炭火升起來,味道有點沖鼻,怕是王爺聞不住!”
“那能怎么辦?上頭說要祭祀就祭祀,找了塊空地,兩個月的時間就要建成。這個冬日又雨多,建成這樣,已經是最好,最體面的了。換衣服不過半刻鐘,王爺自然能理解。”
“您說的對,但我們還可以改善一下。王爺還有半個時辰才來,我們先把四面的窗戶打開通風。炭火先放在別處。王爺來之前的一刻鐘,關上門窗,放上炭火也來得及?!?p> “你別沒事找事。一個小小的婢女,管得倒挺寬。這是你該管的事嗎?王爺怪罪下來,也是我的事,跟你有什么關系?你算個屁?”
一席話,把程穎懟得啞火,對于這種人,再說任何一個字,都是多余,她默默走開。那個管事又沖她叫道:“別再進去了,弄臟了地,小心我揍你。”
程穎于是乖乖立在殿內,不再吭聲。眼前卻出現方才在里間看到的畫面。剛執(zhí)著于味道,卻沒有仔細看。現在回想著:三盆炭火、置衣架,衣服上面的各色金線銀絲在屏風后面相對暗淡的光線中顯得特別閃亮。一個盆架,凈手的盆擺在上面,用一層細柔的紗布蓋著。
總覺得哪里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