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尸體也不知在河中泡了多久,渾身的傷口都被泡得有些翻卷,血也早已流凈,若非仔細查看,很容易忽略混于其中的刀傷。
這樣一來,燕平樂極有可能不是死于意外,而是被人重傷后推入河中,導致傷口雖窄卻遲遲不能結痂,最終失血過多,溺亡于河中。
我長出了一口氣,一邊揉脖子一邊站起身來,正想將自己的發(fā)現(xiàn)指給衙役看,又想到左云飛昨日勸我的話,而且此時圍觀者甚眾,不適宜泄露線索,所以便沒有說話。
領頭衙役見我看完了,揮手令其他衙役將燕平樂的尸體帶回衙門,就在他們剛要抬起尸體的時候,我又發(fā)現(xiàn)了些許異常,忙喊住他們。
“少俠,怎么了?”領頭衙役不明所以地問道。
我抬起燕平樂的右手,方才只顧著查看傷口,此時才注意到他右手緊攥,握得有些不同尋常,我費了好大力氣才掰開,卻發(fā)現(xiàn)他手中除了一些枯草之外再無他物。
左云飛俯身看了看,道:“此處河灘并無雜草,這應該是他在落水后,情急之下抓了一把雜草,卻還是沒能救回自己的性命?!?p> 我點點頭,將燕平樂手中的枯草取了一部分收入懷中。
衙役們抬著尸體向城里走去,圍觀的人也跟著去看熱鬧,這時,得了信的燕家人才哭天搶地地從遠處跑來,一時間亂作一團。
我沒有過去,只在遠處看著被白布蓋住的燕平樂,和各懷心思的燕家人,心中說不出的惆悵。
左云飛拍拍我:“你昨夜去了哪里?為何不見回來?”
我無精打采道:“查案?!?p> “你啊,還是那么較真,又不是你們欽臬司的案子,你何必如此勞心勞力?萬一有人告你私自接案,那可真是費力不討好了?!?p> 我一愣:“大師兄,你怎會知道欽臬司特使不能私自接案?”
左云飛也是一愣:“這不是昨日聊天時你告訴我的嗎?”
“哦,那可能是我忘記了,一晚上沒睡,困死了?!蔽艺f著打了個呵欠。
“走,回山莊吃些東西,好好睡一覺?!?p> “不行,”我揉了揉眼睛,“我要趕緊找到兇手,給他們二人一個交代。”
“兇手?我覺得那衙役說得不無道理——燕平樂見財起意,殺了楊萍末,倉皇潛逃時不慎落水溺亡,還要找什么兇手?”左云飛不解道。
我又是困倦,又是為燕楊二人難過,一時只覺得乏力至極,提不起精神將尸體的疑點解釋給左云飛聽,便只擺了擺手道:“我晚些回去?!闭f罷,垂著頭獨自向城里走去。
這一走不知不覺又到了趙白童的醫(yī)館,醫(yī)館門開著,他人卻不在,有兩個病人探頭看看,不見大夫的身影,只能無奈地去了別處。
我甩了甩頭好讓自己精神些,醫(yī)館沒關門,趙白童肯定走不遠,估計是去后院拿東西了吧。
這么想著,我再次繞到后面跳上房頂,可奇怪的是,趙白童并不在。
正當我有些茫然的時候,一轉(zhuǎn)頭看見趙白童正從醫(yī)館門口那條街的西頭走來,我趕緊趴倒。
趙白童回到醫(yī)館,若無其事地繼續(xù)坐診,我則在屋頂上不停地思索,他方才去了哪里?嘖,若不是燕平樂一看就已死了三四個時辰,我真要懷疑他是去殺人了。
總不能是去看熱鬧了吧?
我嘀咕著,又盯了一上午,趙白童毫無異常,一直兢兢業(yè)業(yè)地坐診,直到中午才關了醫(yī)館,向后院走來。
八成又是要換衣服去吃飯吧,我心中想著。
“你怎么還在跟著我?”
趙白童的聲音驚得我一個激靈,他在跟誰說話?是我嗎?
“又死了一個人,你從昨日一直跟著我,應該知道我不是兇手,為何還在我這里浪費時間?”
原來他早就發(fā)現(xiàn)了。我又羞又惱,從屋頂跳下,看著他,不說話。
趙白童見我如此,臉上破天荒地帶了幾分無奈:“這兩個人的死都與我無關?!?p> “楊萍末的傷口平整細直,顯然是熟知人體、擅于用刀之人所為,此地符合這個條件的,只有你們?nèi)蠓?,而薛潤生與石齡都有不在場證明,你卻獨身一人,嫌疑最大?!蔽宜餍砸豢跉馊f了出來。
趙白童挑了挑眉:“誰說齊山只有三名大夫?”
我先是一愣,腦中立刻如同閃電劃過——齊山還有第四個大夫,澹臺清川!
“而且,你如何能斷定,此案就是齊山當?shù)厝怂鶠??”趙白童向著我走近了一步。
“這——”我忽然有些泄氣,“線索太少,只能先從嫌疑最大之處查起。”
趙白童又走近一步:“這案子又不是你的,瞎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