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輕掀開蓋在奶奶臉上的黃色綢布,再次看到那張安詳?shù)哪標(biāo)郎I水滂沱,奶奶戴的是她給買的帶花的帽子,穿的是她給買的黑色大衣,她硬擠出一個笑容。
“奶奶,我回來了,有點晚了,為什么不等等我?”講到這里她再次哽咽地說不出話,緩和了好一會兒,她又說:“這個帽子很好看,大衣都舊了怎么還要穿走,本來還想給您買一件新的呢,真能替我省錢,老太太,您這么放心我嗎?都不讓我見您最后一面......”
她伸出手輕輕摸了**奶的臉,涼涼的。
“我舍不得您,不是說要多陪我?guī)啄甑膯幔吭趺凑f話不算話?你讓我以后怎么辦?”
那天,一夜她都守在那里,誰都拉不走,不停地?zé)恪垺?p> 顧北堯的眼圈也哭得紅紅的,他能做的只有陪在她身旁,陪著她燒紙。
天剛蒙蒙亮,靈車來了,上官梨舟死死地抓著奶奶的衣服,不讓人將奶奶抬走,她知道這一別就永遠(yuǎn)見不到了。
“我不要?!?p> “我不要她走?!?p> 她哭的像個孩子。
她讓顧北堯開車追在靈車后面,她的眼睛一刻都不敢離開前方的那輛靈車,她注視著靈車駛?cè)牖鹪釄?,看著他們將奶奶抬下,又望著她進(jìn)到那個她進(jìn)不去的房間,直到看到一盒骨灰的時候,她哭得蹲在地上。
回去的路上,她的腦中全是奶奶的樣子。
奶奶下葬后,上官梨舟就站在村口奶奶每次望著她離開的位置上望向遠(yuǎn)方。
“奶奶,您能看到嗎?這一次,我望著您離開?!?p> 她在心里說。
晚上,她坐在奶奶的炕上回憶著與奶奶的所有過往。
“梨舟啊!孩子生了嗎?男孩女孩?女孩呀!女孩好,健康嗎?”
“梨舟,我聽簡楓說你大學(xué)沒有畢業(yè)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得帶孩子沒有時間學(xué)習(xí)?。磕棠倘ソo你帶孩子。”
“你攔我也沒用,我就是要去京華,票我都讓白蕭然買好了,你找人來車站接我就行?!?p> 她忙著考試,孩子又生病時,奶奶安慰她,那么大歲數(shù)跟著她熬夜,沒日沒夜地幫她照顧孩子。
她記得她拿到畢業(yè)證那天跟奶奶說時,她比自己還高興。
“這回奶奶就放心了?!?p> 奶奶從京華走的那天,她也哭的不行。
“不哭,孩子會走了,你也畢業(yè)了,奶奶高興,以后家見?!?p> “沒有誰的日子會過得全如自己的意,苦是苦點,堅持堅持就過去了。”
上官梨舟想著想著就淚如雨下,家里的每個人都不敢看她,一看到她哭他們就受不了,家里人都知道,她跟奶奶最親,奶奶也最親她。
上官老爺爺坐在走廊里煙一直沒有滅過,眼神空洞。
隔一會兒,顧北堯就把將茶水遞給他,讓他喝一口。
上官老爺爺長嘆一口氣,八十多歲的老人眼角含淚的樣子真的讓受不了。
“她走了,當(dāng)年她不情愿嫁給我,換作今天我確實配不上她,她跟著我苦了大半輩子,她總嘮叨我,卻什么都想著我,刀子嘴豆腐心,這一先走,不知道能不能適應(yīng),她特別怕冷,以后沒人給她燒炕了,真讓人擔(dān)心?!?p> 他的話讓顧北堯再次落淚,西屋的上官興河望著窗外,不時地擦著淚水,林雨晴眼睛紅腫地坐在炕邊疊元寶,媽媽生了五個女兒,她是老三,媽媽將她寄養(yǎng)在親戚家,從小受遍了冷眼,嫁到這個家以后,婆婆當(dāng)她是女兒般教導(dǎo),什么事都會幫她,從不跟外人講究她,讓她感受了這么多年的母愛。
上官青巖蹲在走廊另一側(cè),低著頭,地上的水泥地有一塊被他的淚水打濕了。
整個家里被悲傷籠罩。
晚上,上官梨舟坐在小屋炕上望著北斗星默默地流著淚,顧北堯?qū)⑺龜埲霊阎?,她窩在他的懷里,從早上回來到現(xiàn)在她沒有說過一句話,沒有吃過一口東西,水也沒有喝一口。
哭了很久后,她在他的懷中睡著了。
看著她傷心的樣子,顧北堯心疼不已,但這種親人離世的痛楚是旁人代替不了的,他能做的就是時刻陪在她身邊。
上官老爺爺一個人坐在炕上望著旁邊空空的位置,心中難過不已。
二十歲結(jié)婚,相伴六十多年,除了給梨舟看孩子那一年,他們沒有分開過,磕磕絆絆,走了大半生,他永遠(yuǎn)忘不了年輕時他們第一次見面,她也許不記得了,可是他卻記得清清楚楚,她梳著兩個辮子,皮膚很白,黝黑的黑眼球,雙眼炯炯有神,說話也是干脆利落。
如今就剩下他一個人,心中最重要的東西被挖走了。
他點燃一支香煙,吸了兩口,咳了兩聲。
“老伴?。∥疫€是喜歡抽煙葉子,這個東西抽不慣,快春天了,誰給我種煙苗??!”
凌晨四點多,上官梨舟醒了,她看了眼旁邊熟睡的顧北堯,穿上棉襖,來到鍋爐邊,爺爺一定很難過,她起來了,今天的鍋爐她來燒吧,雖然已經(jīng)是三月份,但外面仍是零下,仍需要早晚燒一會兒。
她燃起火,顧北堯聽到外面有聲音,醒了發(fā)現(xiàn)上官梨舟已經(jīng)起來了,他也穿好衣服聽著聲音來到鍋爐房,火已經(jīng)燃起來了。
“我來燒吧?!彼敫龘Q個位置。
“我來吧,你不會。”她往爐子里填了幾塊木頭。
上官興河也起來了,他過來見到他們倆在鍋爐邊燒火。
“叔叔早”顧北堯站起跟他打招呼。
“嗯!”
答應(yīng)完就走了。
這時只聽到屋里上官青巖在哭喊:“爺爺,爺爺”
上官梨舟扔下手中的木柴,跟到屋里,上官青巖跪在上官老爺爺頭上,上官興河的手放在上官老爺爺?shù)念^上觸摸他的溫度,他回頭間與上官梨舟對視。
“你爺爺走了!”
三天內(nèi),爺爺奶奶相繼離世,上官梨舟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上官老爺爺當(dāng)天就出殯了,沒有在家里多放置,林雨晴說:“爸一定是不放心媽,才這么急匆匆地跟著走了?!?p> 從火葬場回來,上官梨舟站在院子里,林雨晴拉著她進(jìn)家門,被她給掙開了,她忽然很不想再進(jìn)去,她的動作讓林雨晴忍不住落淚。
上官梨舟轉(zhuǎn)身拉著顧北堯,“我想回家,我們回冰城,你帶我回冰城?!?p> 顧北堯見她這樣不禁動容,他牽著她的手。
“好,我?guī)慊乇?,你先回車?yán)铮胰ツ脰|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