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離亂,明、順、清、西四個政權正在激烈角逐,自己要棄順投明,這個計劃還不能給任何人講。
因為一旦自己被貼上“大順叛徒”的標簽,他的這些手下還會不會出死力效忠,這個就難說了。
羅虎曾經救過柳和尚的命,這家伙只聽從自己的號令,別的什么都不管,這點可以從他毫不猶豫地執(zhí)行斬殺劉宗敏嫡系士兵的舉動中看出。只要羅虎下了命令,此人就是刀山火海也不會眨眼,除了自己,他不效忠任何人。
除此之外對自己最忠心的是趙興,二人出生入死都在一起,也是對自己言聽計從。
徐忠、陳雄、賀世崇、劉有全他們都是老陜西人,平時倒是不敢違逆自己的號令,感情也很好,但如果自己成為孤立的一方,雖然平時是好兄弟,屆時還會不會跟隨自己,這個就很難說了。
出了北京城,羅虎算是長出一口氣,終于脫離了大順的控制,以后他可以自己主宰自己的命運。這一段時間他想了很多,最合理的一個去處就是山東,那里是順、明、清控制皆薄弱的一個地方,可以養(yǎng)活他的大軍。但是他的部眾有多少愿意與他一起去山東的呢?這事還要從長計議,還是先解決當下的問題吧。
羅虎把妻子費珍娥叫出來,對她道:“事情你準備妥當了嗎?”
費珍娥盡力掩飾住激動之情,道:“準備好了?!?p> 說罷,她帶出來一個穿著粗布衣服的女孩,仆人打扮,身材有些嬌弱,低著頭,不敢看人。
這人就是坤興公主朱媺娖,費珍娥按照羅虎的意思,偷偷把她接來,喬裝成女仆去見朱慈烺。
只見朱媺娖拿了一個水囊進了朱慈烺的馬車,她的腿有點顫抖,掀開簾子,說了一句:“奴婢給宋王送水來了?!?p> “這聲音……”朱慈烺一驚,朝那女仆的臉看去,這,分明就是自己的妹妹。
朱慈烺的淚珠馬上涌了上來,正想叫朱媺娖的名字,不想朱媺娖放下水囊,單手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朱慈烺上前一步抱住妹妹,不想她的左臂竟然空空的。
他驚奇地小聲道:“妹妹,這是怎么回事?”
“父皇砍的,他……怕我辱沒了皇家的名聲?!?p> 聽罷,朱慈烺想起了國滅家亡的種種,父親上吊而死,母親上吊而死,昭仁公主妹妹被父親砍死,還有兩個弟弟,永王和定王現在還在李自成手里看押著。
淚水已經決堤,朱慈烺抱住朱媺娖,開始不斷抽泣。
哭聲很小,但是靠近馬車步行的羅虎和費珍娥都聽到了。
費珍娥想象著馬車中的場面,也被此情景感動,也開始抹起淚來。
羅虎拿出一張巾帕遞給了費珍娥,費珍娥愣了一下,接了過來。
很暖心,趁這個機會可以繼續(xù)吹風。
費珍娥靠近羅虎,輕聲說道:“夫君,前幾日妾給你說的事,你是否再考慮一下,如果把太子送去南京那里,國公的封號是少不了?!?p> 羅虎沒接話,只是淡淡地說道:“此事不要再提。”
費珍娥有點失望。
“那,公主什么有時候返回京城?”
羅虎轉過臉,一臉嚴肅:“不回去了?!?p> 半天路程之后,通州到了。
通州四水會流,距京師四十余里,又有通惠河直達京師,是運河漕運的樞紐。
城外的張家灣在北運河與郭水交匯處,水流平緩,河道十分開闊,利于停泊漕船,成為明代運河上重要的碼頭。
有碼頭就有纖夫,羅虎意識到這是一個絕好的招收優(yōu)質兵員的地方。
明朝時期,纖夫和礦工都是優(yōu)質兵源,戚家軍和俞家軍大部分是運河纖夫和山區(qū)礦工,吃苦耐勞的性格已成為了他們的職業(yè)習慣。特別是纖夫,因為要協作,他們養(yǎng)成了良好的集體意識,守規(guī)矩、聽號令是戰(zhàn)場上必不可少的素質。
張家灣的城鎮(zhèn)在西岸,由于戰(zhàn)亂和改朝換代,南北不通,官船和商船都寥寥無幾。
羅虎來到鎮(zhèn)上朝東岸望去,只見那里是一片纖夫住的低矮窩棚,棚戶外面,一群衣衫襤褸、骨瘦如柴的小孩正目光呆滯地看向這邊;一些婦女漿洗著衣服,也是蓬頭垢面,臉有菜色。
因為北京的陷落,南北的船只少了,這些纖夫沒了生計,都食不果腹,要征兵,現在正是好時候。
羅虎讓賀世崇設粥場施粥,這樣那些愿意參軍的纖夫就會前來應征。
粥場在窩棚區(qū)搭設起來,不一會兒香氣陣陣,引來了一批批前來圍觀者。這些人大多很久沒吃過飽飯,眼巴巴地看著粥鍋,一副可憐模樣,小孩子則是把臟手放到了嘴里,口水順著手指就流了出來。
羅虎不但讓軍中的廚子煮了粥,還把白花花的饅頭擺上桌子,更叫人眼饞的是,一大鍋紅燒肉油光光地冒著香氣,真是饞煞旁人。
柳和尚帶著士兵全副武裝地守在一邊,他大聲喊道:“我大順潼關伯在此征兵,若跟我們走,頓頓吃飽,還有軍餉拿,愿意來的可以上前報名,合格的就可以吃白面饅頭和燒肉了?!?p> 一聽是征兵,很多人都打了退堂鼓,一個身體較為強壯的漢子走上前來,問道:“敢問征了兵是要和誰打仗?”
羅虎一張?zhí)珟熞巫谥醒耄娔凶犹釂?,冷冷地說道:“去打吳三桂,你敢嗎?”
那男子嚇得退了一步,趕緊轉身走了。
人群騷動起來。
“關寧鐵騎啊,去了不就是找死?”
“死倒不怕,可我還有一家老小呢?!?p> 人們議論紛紛,吳三桂和關寧鐵騎的名字在他們心中有很大的震懾力。
羅虎并不言語,他要在這群人中找到幾個有膽識的出來。
“敢問,有安家費沒?”這時一個十八九歲的青年站了出來,他身形挺拔,較為健壯,面目清秀。
“有,一人十兩,如何?”羅虎道。
“十兩?”人群又開始議論紛紛,這些錢在晚明時期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很多人拼死拼活干了十幾年,也攢不下這么多銀子。
剛才提問的那個青年心動了,他頓了頓,大聲說道:“我去?!?p> “好,有膽色?!绷_虎見此人目光如炬,能夠判斷出他是個好兵苗子。
“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盧海,本是遼東人,隨父親、哥哥流落此地,以拉纖為生?!?p> 柳和尚走過來,翻過那纖夫的手掌,見有厚厚的繭子,又拉開他破爛的衣服,肩上也是道道傷痕。
柳和尚與羅虎眼神交流了一下,算是肯定了盧海的應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