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她來了
婉香很快就來了，她一進屋就看到妝容精致的曼珠沙華抓著素面淡雅的九韻兒的手，深情款款地對她使用媚術(shù)。
以曼珠沙華的功力，莫說是有情感的動物，哪怕是沒有情感的母蝦母蟹，都能被她撩動得多產(chǎn)許多籽黃。所以婉香識趣地低下頭，生怕鳳玨第一冠高興起來，連她一并辦了。
可剛低下頭，就聽到曼珠沙華悠悠問道，“戲雨姑娘，最初約定的時間，應該只差一年了吧?！?p> 戲雨是誰？當然就是婉香。她的“玩家昵稱”就是梨花戲雨，婉香不過是她在鳳玨亭的藝名罷了。
婉香趕忙屈膝問安道，“約定的二百年，還有不到二百天?！?p> 一張嘴就是二百年，這幾個字生生將九韻兒從曼珠沙華的媚術(shù)中驚醒。她慌忙坐好，儀態(tài)依舊飄然出塵。
婉香不屑地瞥了九韻兒一眼，卻聽曼珠沙華笑道，“當年你還是個傻傻的小姑娘，若不是我出手相助，怕是已經(jīng)被糟蹋壞了?！?p> 婉香趕忙拜謝道，“多謝姐姐救命之恩，婉香沒齒難忘?！?p> “沒齒就算了，這么好的皮囊，又習得了一身本領(lǐng)，那就別埋沒了。明日便出村，闖自己的天地吧?！?p> 婉香聞言，頓時呆立當場。
一百九十九年前，她十七歲，轉(zhuǎn)生至接印村，青春年少，懵懂無知，險些死于惡人之手，幸得曼珠沙華救助。又經(jīng)過了很長時間的適應，她才接受自己穿越而來的現(xiàn)實。于是她與曼珠沙華簽訂契約，以奴婢身份為鳳玨亭工作二百年，然后才能獲得自由。如今約定將盡，突然提到離開鳳玨亭，她竟變得無所適從起來。
“別緊張，大家都是這樣的，”曼珠沙華輕聲安慰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既然準備的過程已經(jīng)完美結(jié)束。那剩下的，就是沿著自己的理想加速狂奔了?！?p> 婉香聽完，稍微接受了現(xiàn)實，可還是請求道，“可還有二百多天呢，讓我再準備一下不好嗎？”
曼珠沙華抬手一揮，一道瑩瑩藍光便沒入婉香額頭，“今夜準備一下，明天便出發(fā)。這個重要的任務(wù)交給你，就算做最后的考核吧?！?p> 藍光是一道記憶碎片，攜帶了大量信息。只一瞬間，婉香就了解了仙侶血脈的種種秘史，“所以，我此行的目的是確認九黎兒目前狀況，救其脫困；并全力分化東西天云，制造均勢的環(huán)境，避免天云嚴氏完全統(tǒng)一造成的天云橋被徹底霸占，甚至是南澹大陸東西交通被阻斷。是嗎？”
“沒錯，把這個帶上，”曼珠沙華又是抬手，一道紫金光芒落入婉香手中，“鳳玨亭鎮(zhèn)閣之寶——九尾合鳳釵——是你的了?！?p> 婉香接過鳳釵，感受到鳳釵里隱隱波動的靈魂力量，知道里面是鳳玨亭搜集了幾千年的無主靈魂。而這些靈魂，正是她特殊能力進階的關(guān)鍵。這一刻，她感覺自己是在做夢，“這，真的給我了？”
曼珠沙華便笑道，“二百年前就為你備著了，但是要等任務(wù)完成以后才能吸收，可別讓我失望哦！”
婉香頓時紅了眼，膝蓋一軟就拜倒下來，“多謝鳳玨亭主人賜寶，感謝冠首曼珠沙華姑娘救助與栽培之恩，感念姐姐悉心養(yǎng)育與教導。此恩此情，梨花戲雨永生銘記。”
曼珠沙華坐在椅中輕笑，笑容比四月的春光還溫暖，那感覺就像看到成年禮上跪謝在前的女兒，“仔細一想，真的過去好久了，如今的你越發(fā)優(yōu)秀了?！?p> 婉香聽到自己被夸，抹去眼角的淚水，不爭氣地瞪了九韻兒一眼，那眼神里還是滿滿的不甘。
曼珠沙華看到了這一幕，不禁笑道，“罷了，今天我既做好人，也做壞人了。香兒，起身！”
婉香一愣，站直起身。
“韻兒，起身！”
九韻兒聞言，端莊地站起，側(cè)身面對曼珠沙華。
曼珠沙華溫柔地看著二人，滿意地點點頭，輕聲說道，“韻兒呆的時間不長，但眼界和格局確實要大出很多，這一點，香兒你要佩服?！?p> 婉香點點頭，又沖九韻兒屈膝道福，九韻兒也優(yōu)雅地回應。
曼珠沙華繼續(xù)說道，“不過也無須去學，畢竟每個人的路都不一樣。韻兒能看到的，香兒企及不到；但香兒能達到的，韻兒或許一生都觸碰不了?！?p> 婉香聞言，得意地瞄了九韻兒一眼，但九韻兒依舊直視曼珠沙華，不予回應。
曼珠沙華輕笑，看向婉香，“你喜歡和瀟灑少年纏綿，這本身不是什么壞事。從某種角度來說，這是你的自由。但做事總該留一線，面對有心回改的，就不要趕盡殺絕了。尤其是到了外面，竭澤而漁，永遠是最蠢的選擇?！?p> 婉香誠懇地回應，“多謝姐姐提醒，我知道了?！?p> 曼珠沙華隨即轉(zhuǎn)向九韻兒，“香兒這一點就比你強，你總是忘不掉那個侗阿哥，所以你沒了魂力便無法在欲字樓逗留。你要謹記，侗阿哥是你的過去，被過去牽絆了二十年，你還怎么去面對將來?！?p> 九韻兒淺淺嘆息，低眉順眼。
曼珠沙華微微搖頭，繼續(xù)說道，“還有，你總認為惡人也會悔改，但你有沒有想過，在悔改真正出現(xiàn)之前，又要犧牲多少的無辜者？我們是接印村的鳳玨亭，我們是中立的。雖然不理世事，但也不是無問世事。即便每一個從這里走出去的都是人中龍鳳，我們依然有義務(wù)保證這些龍鳳不要禍害蒼生。你看不上香兒生性風流，但你有沒有注意到香兒榨干的都是什么樣的人，那些人一旦出了鳳玨亭，必然成為一方惡霸。如此惡人，不如被香兒吸作了養(yǎng)料？”
九韻兒深知自己做不到婉香那般心胸開放，不禁認錯道，“姐姐，我知道錯了，”隨即轉(zhuǎn)向婉香，認真地行禮道，“婉香姑娘，我也要跟你說聲抱歉。”
婉香得了這聲抱歉，許多年來的壓抑頓時煙消云散。說起來，她心里的憤恨、不滿、郁悶，無非是后來的九韻兒比她高上一頭而已。如今，她得了自由，又有了鳳釵，九韻兒還魂力全失，丟了冠首之位，她自然沒了不滿情緒。
曼珠沙華注意到二人之間針鋒相對的氣氛再也不見，便故作生氣地盯著婉香，“你也是，總給人惹麻煩，以后出了村，千萬不要看到帥哥就走不動路了。外面的世界很大，很危險。你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給害了。聽到?jīng)]有？”
婉香撅著嘴，聲音嬌媚惹人，“知道勒?！?p> 曼珠沙華無奈地搖搖頭，繼續(xù)數(shù)落道，“說起來，韻兒來了之后，你算是收斂了許多，再也沒對那些心地純善的少年動手。不過我很好奇，你前幾天威脅那個嚴千道干什么？”
“沒有啊，”婉香撅著嘴喊冤，“我不過開個玩笑，說要陪他共度春宵。”
“這還不算威脅？你把人家嚇得當晚就跑了，他身欲一關(guān)還沒過呢！”
“啊，不會吧。難怪我這幾天都沒見到他?！?p> 曼珠沙華苦笑著搖頭，“罷了，反正該收的錢，我們是一文不落。他這個半吊子究竟能走多遠，就看他自己吧。”
婉香識趣地閉嘴，點頭應下了。
曼珠沙華又在兩人臉上尋視了幾圈，終于說到，“就這樣吧，接下來，日子可能不會太平，大家都要加吧勁了?！?p> 二人乖乖應下，九韻兒還想說什么，卻被曼珠沙華揮手制止了。
只見曼珠沙華淺飲了一口玫瑰紅的茶液，對婉香吩咐道，“香兒，東天云有個老朋友幫過我一個忙，你就去替我還一下愿吧。也不是什么難事，就是擄一個人，那個人你也認識，就是曾經(jīng)被你嚇尿褲子的顏洪卿。至于具體的，你根據(jù)記憶碎片推斷吧。對了，‘梨花戲雨’這個名字不好聽，以后在外行走，要撇清和鳳玨亭的關(guān)系，‘婉香’也叫不得。不如就改做婉花語吧，就這樣……”
婉香得令，深深行禮，緩緩退了出去。只留下曼珠沙華、九韻兒，還有呆立在一邊，仿若透明人的佟掌柜。
曼珠沙華轉(zhuǎn)向九韻兒，輕聲吩咐道，“你想說的話，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等鳳釵回來了再講吧。”
九韻兒聞言，意識到對方已經(jīng)明了了，便淺淺笑道，“不愧是曼珠沙華姑娘，聰敏絕倫。我這一聲姐姐，叫的不冤?！?p> 曼珠沙華輕哼失笑，“不是我強過你，也不是你弱于我，只是我們能夠互補罷了，你說呢？”
……
昨夜亥時二刻（晚九點半左右），天云山舍子峰的一個山坳里。婉花語內(nèi)里一件短襟，外披薄紗絲巾，走進了星光照不盡的黑暗之中。
消息上說，這里會有東天云埋在天云山的暗線等候?？伤蛔哌M隘口，便撲上來了兩個欲行不軌的白癡。她想都沒想，就揮手把他們賜死。秒殺之后，才有些后悔。心道，應該留個活口，問問東天云城主還有什么額外的安排?？蓺⒍細⒘?，想再多也沒用，她便找一處能賞到天光的大平巖橫躺下來。
今夜星光正好，于狹長的山谷間仰望夜空，就好似欣賞一條晶瑩閃爍的漆黑緞帶。她莫名想起了無法回去的故鄉(xiāng)，便翻出剛搶來的洞簫，嗚嗚吹奏起來。不過在鳳玨亭呆得久了，本應舒緩婉轉(zhuǎn)的簫聲，也莫名變得旖旎繾綣。悠悠間，她便想起了二百年間曼珠沙華的悉心教誨，心中期待的未來也不覺浮現(xiàn)。
曼珠沙華姑娘說得對，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既然準備的過程已經(jīng)完美結(jié)束，那剩下的，就是沿著自己的理想加速狂奔。
這里不是接印村，更不是鳳玨亭。鳳玨亭內(nèi)有囚天大陣，置身其中的玩家永不會老。這是福利，但也會磨滅人的意志。
如今出了村，時間便不再等人，所以她更加期待明天的到來了。
夜里無風，溫度微燥，她暢想未來，想得渾身發(fā)熱，便將錦繡衣裙隨意挽到了腰間。可她這邊還沒拾掇完，便感知到遠處有個炙熱如烈焰般的體修強者出現(xiàn)。她淡淡一笑，想到曼珠沙華姑娘吩咐的任務(wù)還沒完成，便重新將簫聲吹鳴。
“如果是顏洪卿的話，應該夠資格領(lǐng)教我的九尾合鳳釵了吧！”她開心地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