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服猴
老酒館兒外,寅天乾一行人正在趕往預定的交接地點。宏桐兩位長老規(guī)規(guī)矩矩地護在寅天乾側(cè)后方,再也沒有了不敬之意。至于兩名侍從,則按他的意思,散到人群中,隨時觀察情況。
宏長老緩緩湊近,低眉順眼地請教道,“軍師,恕我愚鈍,還是不明白您的計劃到底是什么。不知您能不能透露一下,也叫我們兩個老家伙有些準備?!?p> 寅天乾想了想,自己的計劃分兩部分,一半陰謀,一半陽謀,所以也不需要完全隱藏。便將陽謀部分坦然說了。
“昨夜,天云山受到挑戰(zhàn),顏洪卿失蹤。這種大事,必然傳到了西天云城主那里。能穩(wěn)坐十幾年城主位置的人,不會是蠢才,他很快就會想到陽明教和東天云。東西天云百年不亂,全靠天云山掌門把舵。如今偏偏是掌門失蹤,所以他即使震驚,也會做兩手打算。一邊穩(wěn)定軍心,尋找顏洪卿下落;一邊加強排查,監(jiān)視我們的動作。而我要的,就是讓他專注于找人和查探。”
宏長老不解,“可問題是,這些確實是我們做的啊,他這么查,早晚都會查到?!?p> “他一定會查到,同時也會發(fā)現(xiàn)些細節(jié)。就是我發(fā)給你們的蠱毒?!?p> “蠱毒?能說明什么?”
“弟弟找哥哥打架的時候,哥哥的東西丟了。你說誰的嫌疑最大?”
“弟弟!”
“但凡有腦子的都會這么想……”
宏長老老臉一紅,有些局促,桐長老偷樂一聲,接道,“軍師的意思是,西天云城主會多想?!?p> 寅天乾低聲回答,“沒錯,我就是要他多想。當所有矛頭都指向東天云時,這種明擺著的證據(jù)就更像是栽贓嫁禍了。這時他一定會注意到無處不在的神秘蠱毒。然后意識到,有第三方力量插手了。而且,這股力量很強?!?p> 宏長老繼續(xù)追問,“可第三方也在幫咱們啊,說到底,還是跟咱們有關?!?p> 寅天乾冷笑一聲,“誰告訴你,幫你的人,就一定是你的人?!?p> 兩位長老一愣,沒反應過來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寅天乾便解釋道,“東西天云這塊肥肉,有多少人惦記,又有多少人試圖染指。不出一個時辰,‘奸詐之人趁陽明教與天云山切磋時擄走顏掌門’的帖子就會送到西天云城主府。”
宏長老一驚,神色將信將疑,“難道,就是嚴千道送的那封信?可我看內(nèi)容不對啊?!?p> “這封信當然不能由我們這些小角色送,最起碼也是大長老嚴木侖的手書。要知道,他才是陽明教真正的控制者?!?p> 確實,弟弟主動向哥哥認錯,并承認是受奸人蒙蔽。如此這般,哥哥雖有怨氣,也要被迫同仇敵愾。
桐長老聽的很認真,于是他發(fā)現(xiàn)了一些問題,“軍師啊,恕我多嘴。就算西城主知道嚴木侖就是陽明教的首領,或者說陽明教就是東天云的力量。也不能說明顏洪卿不是咱們劫的啊。況且,他要是想不到有外人插手呢?這一切不都白搭了嗎?”
寅天乾點點頭,很欣慰這倆人里還有一個長了腦子,“沒錯,所以我需要給他一個相信自己猜測的證據(jù)。”
“證據(jù)?”
“那就是嚴千道?!币烨瑨咭曇蝗?,確認并沒有可疑的人跟著,便繼續(xù)說道,“我很早就為城主四公子準備了一封信,就是等待這個機會?!?p> 宏長老想起之前給嚴千道的信,那封信是寅天乾寫的,里面都是些“赴巫山”、“共枕眠”的字句,端的是不堪入目。雖然那四公子好色成性,但兩個男人間傳這種東西,還是令他一度懷疑,寅天乾在用密信給四公子發(fā)消息。
“那,軍師的意思是?”
“借嚴千道的美色,引四公子出來,然后找機會拿下他。我要以魂術高手的身份,活捉西天云四公子,東天云三長老之孫、東天云大將軍之子、陽明教六長老之女。一次性把所有矛頭都集中起來,成為活在他想象中的第三股勢力。”寅天乾說到此處,眼中精光大起,無比自信,“然后,假意和東西天云談條件。當東西天云聯(lián)手之時,便是我出手、東天云順勢倒戈,兩面夾擊西天云之時?!?p> 桐長老駭然醒悟,原來昨夜挑戰(zhàn)天云山,還為了這么一招連環(huán)計。但他同時想到了另一個問題,“可這出戲要在抓住四公子以后開演吧。那四公子身邊必定有高手護衛(wèi),我們要怎么悄無聲息地抓他?”
寅天乾高深莫測地瞥了他一眼,笑道,“所以我現(xiàn)在去接這個計劃的另一個主角——柳陌聲?!?p> “柳陌聲?”兩位長老低呼一聲,立刻明白了寅天乾計劃的前因后果。
卻說這個柳陌聲,就是挑戰(zhàn)天云山的八名高手之一。他雖然戰(zhàn)斗能力一般,但修煉的法術極為特殊,能夠身外化形。簡單來說,他能夠運用神術,復制出兩個與活人一般無二的“肉身傀儡”。
這肉身傀儡除了相貌、身材、儀態(tài)、氣質(zhì)皆與被復制者相同外,連低等級的法術都能使用。其逼真程度,甚至能瞞過靈魂檢查。更神奇的是,他還能在復制的基礎上再行加工,變成是似而非的新“假人”。
事實上,昨夜與嚴千道最后一戰(zhàn)的三個人,就是柳陌聲和他的兩個傀儡。他一直作為陽明教的秘密武器,長期隱藏能力。若是讓他復制個“女版嚴千道”,必然能勾得四公子神魂顛倒,到時趁四公子精泄神散,突然出手,絕對一擊必中。
桐長老明白了寅天乾選擇柳陌聲的原因,可還是有些疑惑,“柳陌聲的能力,需要直接觸摸被模仿之人,否者沒辦法完美復制。軍師要怎么保證嚴千道會聽話?要知道,他的師父就是顏洪卿啊。”
“曉之以毒,動之以師。他會幫我的。”寅天乾笑道。
“毒?蠱毒?”宏長老趕上半步,緊張道,“敢問軍師是什么時候給他下的毒?”
寅天乾瞥了他一眼,知道他想問的是自己怎么中的毒。便毫不在意地解答,“起初,我把毒藥下在了茶壺里,而他的那杯茶里放了解藥。我料定他不會喝自己面前的水,所以我確信他一定會中毒。至于接下來的步驟,無論是他選擇互換茶杯,還是另飲新茶,我只要引導他喝茶就可以了。至于你們中的毒,則混于菜香中,而解藥就在茶水里。喝我這口茶就能活,不喝茶,還動真氣,那就只能死?!?p> 寅天乾說的很簡略,所以二位長老并沒有聽得很明白。
但桐長老依舊發(fā)現(xiàn)了其中的蹊蹺,“軍師料事如神。但我不懂,您如何確定那個隨從一定會對您不敬?”
寅天乾站定,冷笑著轉(zhuǎn)過身,目光在兩位長老臉上徘徊,語氣冰冷,“我親自來接顏洪卿,就是為了保證后續(xù)的計劃能夠完美施行。而在計劃進行之前,我要保證你們幾個聰明一點,不要搗亂。所以,我需要一只不聽話的雞,只有雞死了,猴子才會老實。我不會主動選擇雞,只會看哪一只最不聽話,然后一步步引導它跳上砧板?!?p> 寅天乾的話語很生硬,但所講所述卻毫無遮掩,就像他所體現(xiàn)的手段一般。如果相信他、順從他,就會相安無事;如果懷疑他、反抗他,就必然中招,甚至慘死。
若再聯(lián)想他此前的所想所說,甚至加入陽明教前的所作所為。宏桐兩位長老徹底明白了“錢軍師”的狠辣之處,心態(tài)也變得越發(fā)坦然。
桐長老與宏長老對視了一眼,相互確認了眼神,便在大街上對著寅天乾虛跪一記,心悅誠服地說道,“不瞞軍師,宏長老在送走嚴千道后曾與我說,接下來可能會發(fā)生些事,無論如何,先順著您的意思走,倘若您不可信,便把您打暈,帶回東天云?!?p> “現(xiàn)在呢?”寅天乾明知故問道。
桐長老沖著宏長老使了個顏色,宏長老便不情愿地說道,“其實……。算上我二人在內(nèi),陽明教的創(chuàng)始人共有五位,都是從外鄉(xiāng)流落來的。我們五人實力都不錯,機緣巧合下聚到一起。本想通過創(chuàng)建教派混些名聲,無奈智謀不足,中了嚴木侖的詭計,淪為打手。如今幸得軍師,我二人懇求軍師為我陽明教出謀劃策,重振教理。”
桐長老瞪了宏長老一眼,補充道,“他嘴笨,我來說。陽明教最初的教理是鋤強扶弱、救人水火??蓢滥緛鰥Z權后,把我們變成了傀儡。他身為東天云大長老,滿腦子都是如何壯大東天云,從來不考慮我們的感受。說句老實話,這次他挑起東西天云的矛盾,早就準備把我們當替罪羊了。將來事成,他必然對外宣稱,陽明教與西天云爭斗,于是東天云出手平亂,順便統(tǒng)一東西天云。”
“對、對、對,”宏長老插嘴道,“那個老家伙不僅不關心陽明教,連軍師都在他的算計當中。搞不好,將來把軍師也一并賣了?!?p> 寅天乾輕哼一聲,并沒有感到意外。所謂內(nèi)戰(zhàn),總要找個由頭,而這個制造由頭的部分注定成為戰(zhàn)爭結(jié)束后的慶功祭品,無論是哪一方獲勝。所以他輕輕托住兩位長老,安慰道,“那么恭喜二位,從這一刻開始,你們的命運,改變了。”
宏長老壓抑住內(nèi)心的喜悅,問道,“那接下來該干什么?繼續(xù)去接顏洪卿嗎?”
寅天乾抬眼分辨了一下方位,便答,“當然要接顏洪卿,更要和獨自挑戰(zhàn)天云山的勇士們匯合。不過在那之前,我還要弄清一件事。剩下兩個隨從,靠得住嗎?”
桐長老不露聲色地瞥向一個方位,低聲應道,“不瞞您說,這次的任務是保護您,并且監(jiān)視您。至于剩下那兩人,還有一個嚴木侖的眼線,”說著,他便投來一個詢問的眼神,“要不要把他做了?!?p> 寅天乾便笑,“看來我還是小瞧了那個藏頭露尾的嚴木侖。罷了,先留著他給嚴木侖報信。接下來的工作很多,要做好連番惡戰(zhàn)的準備了。對了,都說兩位長老實力不俗,可具體如何,能給我形容一下嗎?”
宏長老聞言,便得意起來,“只要不是硬闖城主府,不被西天云的宣武營圍住,那整個西天云,都來去自如?!?p> “哦?”寅天乾心下驚喜,沒想到計劃還沒開始,就已經(jīng)有了意外收獲,“那我們更要小心。這樣才能攢足銳氣,出其不意?!?p> 桐長老聞言,對寅天乾的評價更高,“軍師遠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