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戲文里說的
云清回過頭，還有點點失神。
程靈均稚嫩的臉蛋上驀地生出兩個小酒窩：“云姐姐在想什么呢？這么長時間也不說話?！?p> 云清理了理被清風吹散的頭發(fā)，微笑答道：“沒什么，就是出了遠門，有點想家?！?p> 程靈均“哦”了一聲，隨后眼珠一轉(zhuǎn)，朝歪在旁邊睡著打起盹來著的徐錦州努了努嘴，笑道：“有你表哥帶你，路上也算有了家人照顧，云姐姐這么想就不用想家啦。”
云清順著程靈均的努嘴瞧了一眼大打呼嚕的徐錦州，那日她故意揶揄林崇巖長的老，開玩笑說讓徐錦州和她湊一對，沒想到林崇巖還真讓她和徐錦州硬生生湊成了一對表兄妹。
想到這兒，她噗嗤一笑，說道：“是啊，他也算我的家人了?！?p> “唉，唉?！背天`均突然好奇起來，用肩頭蹭了蹭云清的胳膊，湊近了說：“你跟著你表哥跟著林兄出來，是要南下做大生意是不是？你一個人跟著他們兩個大男人出遠門，是為了什么呀？”
他的眼睛睜得老大，滿眼都是好奇，漸漸地，這好奇還生出些壞壞的意思來。
云清回答：“自然是跟著他們一起做生意啊。”她拿兩根手指弓了個彎，用指背敲了敲程靈均伸過來的小腦袋，故作正經(jīng)地問道：“要不你以為我為了什么？”
程靈均縮了縮頭，笑得更加明媚：“我猜你是為了你表哥是不是？”
“??？”云清眨眨眼，對程靈均的猜測一臉不可思議。
程靈均說道：“自古才子佳人，戲文里小說里都是表哥表妹青梅竹馬啊?！?p> 云清又是噗嗤一笑，面前這個少年說得一本正經(jīng)看起來天真無邪，倒像是真把戲文小說里的內(nèi)容當真了。
程靈均瞧見云清的笑容，疑惑起來：“難道不是？”
他轉(zhuǎn)頭再次望向徐錦州，就在他目光落在徐錦州臉上的同時，一條口水絲正從徐錦州仰著張開的嘴里流出來，順著他濃密的絡(luò)腮胡子一路落到肩頭。嘴角濕了，徐錦州在夢里吧唧吧唧嘴，把嘴角最后一滴快要落下的口水吧唧了回去，然后轉(zhuǎn)了個身接著睡。
哦。程靈均好像有了答案。
這表哥太丑了，太糙了。
他沒法想象云清和這個大老爺們在一起的樣子。
他的目光轉(zhuǎn)向直挺挺地站在船頭眺望河面的林崇巖，林崇巖的相貌倒是很是英俊，與云清站在一起，很有才子佳人的感覺。
“難道，你是為了林兄？”他問道。
云清不自覺地把目光放遠了，放在了船頭的林崇巖背影上，巧的是，林崇巖也正好側(cè)了點身子，向艙里瞟了一眼。
正好和云清的目光對上。
云清收回目光，說道：“難道我不是為了這個人就是為了那個人，就不能為了自己出來闖蕩？”她推了一下程靈均，問道：“那你自己偷跑出來又是為了什么？”
程靈均一愣，臉上稍稍有點紅了，小聲問道：“你...怎么知道我偷跑出來的？”
“哼，我看你年紀這么小，看起來毛都沒長全呢，就一個人拿了這么多銀兩在外面亂沖亂撞的，還要一個人南下，不是偷跑出來的又是什么？”
程靈均有一種被拆穿的窘迫感，低頭不說話了。
云清又拿肩頭懟懟他，笑道：“那你說說，你出來又是為了什么？為了哪個佳人？”
“我可不是為了誰！”程靈均的氣勢瞬間被激出來，腰板一下子挺直，煞有介事地說道：“我出來也是為了自己能夠在這茫茫江湖上闖出一片天地！”
云清挑起眉尾，被這少年的話弄得有些摸不著頭腦，她剛想問，只見程靈均又補充道：“我天天在家呆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也太沒意思了，只有走出來，走到江湖上，路見不平行俠仗義，做一個英雄好漢才有意思！我這次出來不為別的，就想闖蕩闖蕩，揚名立萬，自己闖出一片天地來！”
云清瞧著這個少年有些稚嫩的臉蛋上展露著稚嫩的激情，過分的稚嫩，讓這本該正經(jīng)的一腔熱血竟然顯得兒戲。她一個沒繃住，笑了出來。
“你笑什么？”程靈均剛剛才被激起的滿腔熱血被這忽如其來的笑聲打斷了，回過臉疑惑地問道。
云清笑道：“什么江湖，又什么英雄好漢，你從哪聽說的這些？”
程靈均依舊一臉赤誠：“戲文里都這么說的呀！”
云清努力抿了抿嘴，把嘴邊源源不斷涌出的笑意給硬生生地壓下去，她控制著表情問道：“你就聽戲文說了這些，就自己一個人從家里逃了出來？萬一戲文里都是假的，根本沒什么江湖什么英雄好漢的，你準備怎么辦？”
“怎么可能？”程靈均完全沒懷疑自己之前的認知：“戲文里都這么寫，那就一定不會有假。”
他把下巴枕在兩只拳頭上，眼里又充滿期待：“這次我都想好啦，等我成了一代大俠了，再回家去，到時候我父母也不會再責怪我了，說不定還覺得光耀門楣，會好好夸獎我呢！”
這回云清再也繃不住，再次笑了出來，只是笑完之后又覺得這個弟弟這么天真，真的一個人在外面無所依靠，受了騙受了傷就不好了，她覺得得勸勸程靈均，讓他別輕易相信戲文里說的那種虛無縹緲的東西。
她剛斂起笑容準備說話，船頭的林崇巖突然屈身走了進來，說道：
“在外面吃個晚飯，找個客棧歇一晚明天再走?！?p> 隨后船靠了岸。
云清叫醒哈喇子流了一地的徐錦州，正準備起身離開，突然想起來程靈均的衣裳濕了一天，也該換一換干凈的衣服了，便轉(zhuǎn)頭問道：“程少俠，你帶換洗衣物了嗎？”
程靈均點點頭：“帶了幾件?！?p> “那你正好在這里換吧，換完我們還要走一段路才能到客棧，夜深露重，你濕著身子趕路不好?！?p> 程靈均立刻有些害羞：“??？在這換嗎？”
云清點頭道：“你放心，我先上岸看不到你，我表哥和林老板幫你看著就行?！?p> 說話時，林崇巖和徐錦州一左一右站在艙門口，直勾勾地盯著艙里的程靈均，就像兩尊門神一樣高大，一動不動。
云清的話非但沒讓程靈均安心，反而加重了他的不安，他左看看林崇巖，右看看徐錦州，手上抓緊了懷里的行囊，支支吾吾道：“我，我還是到客棧再換吧，這一會兒不打緊?！?p> 云清不解：“都是男的，你害羞什么？”她把行囊從他懷里抽出來，說道：“沒事的，既然要出來闖蕩江湖，還拘這些小節(jié)？”
“不了，不了吧....”程靈均臉上紅得像個大蘋果，局促地胡亂搖手。
“算了吧?！迸撻T口的林崇巖開口：“既然程賢弟不愿意換，那就去客棧再換不遲?！彼淖旖巧陨詮澚藦?，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不懷好意。
“畢竟有些小節(jié)還是要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