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可以麻醉你的大腦,可以麻痹你的神經(jīng)。
但卻改變不了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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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不燥熱,只因風微涼。
此時不見月,仍有夏蟲鳴。
往事如煙飛,回首意難平。
李川呼出的煙霧,迅速消散在了黑夜里。
不知時間幾何,李川才走回到家,彎身揉了揉酸脹的小腿肚子,搖了搖昏沉的大腦。
李家村,位于市區(qū)正南方,從淇河公園往南再走約三點五公里,便走進了李家村。
新朝帝國近二十年來發(fā)展迅速,不管是城市還是鄉(xiāng)村,面貌都是日新月異。
李家村沒有了十幾年前的老土路,替代的是一條兩車道寬的水泥主路,將李家村分為南北兩街,從主道路進入李家村,兩旁是清一色的二層小樓房,當然,繼續(xù)深入,村子內(nèi)部大多還是平房,村子西北角還有一個擁有兩座五層樓的拆遷安置小區(qū),用于安置修主干道所占宅基地的村民。
李家村主道路北邊的一個胡同最內(nèi)側,有一棟二層樓,便是李川的家。不同于其他貼了白色墻磚的二層樓,李川這棟樓外墻還是灰色的水泥墻。
這墻,每年都要被住在安置小區(qū)的兩位李川的親舅舅嘲諷一下。
十年前,李家村對村內(nèi)進行規(guī)劃改造,當時李川的姥爺李六只還健在,村內(nèi)修路占用了李六只的農(nóng)村大院。當時,李六只要了兩套安置區(qū)的樓房,和這一處只能蓋兩層樓的宅基地。
當然,不管哪一樣都需要補交錢。
除了老家拆遷的面積置換,安置小區(qū)的房子,只需要按多出來的的面積用極低的價格補交金額即可,而宅基地,需要完完全全地去蓋一座二層樓。
李六只將安置房分別分配給了自己的兩個兒子,也就是李川兩個舅舅,將宅基地分給了外來戶女婿李大山。
當時在李家本家,這件事引起了極大的矛盾。農(nóng)村向來養(yǎng)兒防老,宅基地的繼承有特別意義,即使要比安置房需要花費更多的錢。
李大山如同倒插門女婿一樣暫住在老家也就罷了,拆遷分房時,李六只竟要給李大山一處宅基地。
爭吵,拗不過歷經(jīng)過戰(zhàn)場的李六只,但李川一家跟兩個舅舅也不再和睦。
總之,那時候起,李大山才真正地扎根在了李家村。
起先,李大山在宅基地只蓋了一層,過了幾年才蓋好這兩層樓房,這也是李川上高中時要自己打工買自行車的原因。
一切都是因為沒有錢。
后來,李川在高中和大學的花費不菲,所以李川的家至今沒有裝修。
李川走進家門,此時李川的母親李麗琴正在臥室里開著電視打呼嚕,電視播放的是當今最熱電視劇---《還珠格格》。
見此,李川小心翼翼地把電視關掉,打算上樓睡覺。
但是,李川剛把電視關掉的時候……
“你關電視干啥?我看的正起勁呢?!?p> 李麗琴翻身,神情不滿地對李川呵斥道:“整天不著個家,家里的飯不做,田里的活兒不干,半夜回來關我的電視倒是勤快,你趕緊開學滾回學校吧,省得我看見你就煩!”
“……”
得,李川又平白無故挨頓罵。
“我瞧著你睡了,才把電視關了?!崩畲ㄎ亟忉尅?p> “睡,睡個屁!”李麗琴坐起來摳了摳腳,她是一個普通的農(nóng)村中年婦女,個子不高,有點發(fā)福,彪悍野蠻,白天在街道辦事處打掃衛(wèi)生,閑時顧著家里兩畝田地。
挨這頓罵,李川有些不服氣,反駁道:“你沒睡著,那你說電視上剛才演得啥?”
“電視正演著容嬤嬤拿針扎紫薇,成天閑的沒事干,趕緊給我打開電視!”
還真TM把劇情說對了……
李川不敢言語,趕緊又打開電視,電視里,容嬤嬤繼續(xù)惡狠狠地繼續(xù)扎紫薇格格……
做完這些,李川打算上樓去床上,獨自安慰挨罵過后受傷的心靈,可他還沒走上樓梯,又聽到李麗琴喊道:“快開學了,明天你去看看你卡里的學費到賬沒,沒到賬的話,給你爸打電話催一催,兩個狗東西沒一個讓我省心,我這是造了什么孽!”
李大山常年在外地打工賺錢,農(nóng)忙時候才回來。
“知道了?!闭f完李川迅速上樓,不然又可能會被啰嗦一頓。
李川洗漱完后躺在床上,拿出手機給蘇紫怡發(fā)起了短信:“今天帶著我的學生在公園玩了一天,累死?!?p> “外面太熱,不想出去。我在家癱了一天,真無聊,好想快點開學。”蘇紫怡回復道。
“五號咱們就開學,我三號去夏都找你。”夏都市是豫州首邑,是豫州行政中心,也據(jù)稱是古代夏朝首都陽城的所在地。
“嗯嗯,知道啦。睡覺嘍,晚安!”
“我也睡,晚安。”李川發(fā)完信息,會心一笑,然后閉上眼睛,也不知是睡了,還是在想著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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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晨日映亮了天空,陽光照射在大地上的時候,昨日就成為了過去,新的一天已經(jīng)開始。
九點多,李川被熱醒。
簡單洗漱,發(fā)了一會呆,李川就坐公交車去市區(qū),準備開始他的家教工作。
新苑小區(qū),是三年前西鶴市剛剛建設完成的現(xiàn)代化小高層民用社區(qū),位于西鶴市淮河路南側,占地近百畝,擁有二十多棟小高層,交通便利,鄰近于西鶴高中,教育資源優(yōu)越,附近環(huán)境優(yōu)美,公共設施完善。
在李蕓原來所住的戶棚區(qū)拆遷后,李蕓看上了新苑小區(qū)鄰近西鶴高中,便帶李雪薇搬來這里,租了一間一室一廳。
李雪薇也很爭氣,考上了西鶴高中!
李雪薇學習成績優(yōu)異,除了其本人聰明好學之外,李川的長期家教輔導也有很大的功勞。
臨近中午的時候,李川來了新苑小區(qū),李雪薇此時已經(jīng)在桌子旁學習。
“阿川,怎么才來呀?”李雪薇臉上笑嘻嘻,用長者的語氣說道0。
“……”
李川一陣頭疼,假裝生氣道:“叫我老師!”
“阿川---老師!”李雪薇調皮地說,“又來我家蹭飯來了?米飯我煮好了,就等著你炒菜了,廚房有媽媽買的西紅柿,你給我簡單弄個番茄炒蛋吧?!?p> “……”
進門之后,李川第二次頭疼,認識了李雪薇已經(jīng)六年,李川覺得他腦子里一定有很多大塊的血栓。
哎,沒辦法,誰讓小姑娘漂亮呢!
李雪薇在家里簡單地穿著過膝睡裙,露出了半截蔥白的玉腿,她隨意地扎著頭發(fā),小臉一顰一笑,甚至每一個微小的表情都顯露出極致的可愛,粉紅色的涼拖鞋里露著一雙雪白的玉足,又有一絲俏皮的性感。
忍了!
自己找的學生,含著腦血栓也要好好地當家教老師。
李川通過幾個深呼吸,撫慰了一下血栓,然后走進了廚房。
李雪薇家里的廚房,其實就是陽臺用了個阻斷木板,一半陽臺被當作廚房,另一部分用來晾衣服。
十幾分鐘后,李川炒了一個番茄雞蛋,電飯鍋里面的米也恰好煮熟,兩個人美滋滋地吃了一頓午餐。
飯后李雪薇沒有午休,直接開始了學習。
說是家教,其實已經(jīng)這么多年,李川所能教授的學習方法早就教完了,如今也就是陪同李雪薇一起寫寫作業(yè)或卷子,并沒有太多具體的問題需要輔導。
李川擅長理科,大學專業(yè)也是理科,自有一套理科的學習心得。
長久以來,每當李雪薇在遇到數(shù)學或者物理難題時,李川就用他的學習思路來引導李雪薇的學習。
李川常說,在學習過程里,只要是出現(xiàn)在卷子里的難題,都沒有超綱,都應該可以用合適的方法,將學過的知識點組合起來,去解決難題。
一道難解之題,首先要了解題意,了解題中提供的已知條件,這些條件涉及了哪些知識點。
然后就是加深了解,在了解題中所有的條件之后,運用知識點得出初步推斷。
最后是目的,用合適的方法將所掌握的推斷,串連起來,得到所求的結果。
一般來說,簡單的題在加深了解的時就能計算出來,復雜的計算題也只是層次多了一點而已。
一道題,就是用學過的知識點,用某種方式將條件連接遞進,來找出答案!
并且用這一道題來分析這一類題,甚至是所有問題的根源。
總的來說,無非就是條件,方法,結果。
這是李川的學習之道。
李雪薇也適應了李川的節(jié)奏。
如今在輔導學習過程中,李川要求李雪薇獨立解決難題,她最多也就是給李雪薇提醒一下題中被忽略的隱含條件,或者一些獨特的解題方法而已。當李川有不會解決的難題,兩個人才會進行激烈的討論,一起去發(fā)現(xiàn)未知困難里面的閃光點。
這樣做題,每一道難題都印象深刻。
總之,李川的家教日常,大多時間是李雪薇認真地寫著試題,李川無聊地發(fā)著呆。
作為準高三的李雪薇,暑假補課的時候已經(jīng)學習了整個高中知識,此時李雪薇寫的卷子也是學校發(fā)的高考模擬卷子,時而眉頭緊鎖,時而奮筆疾書。
李川收拾好廚房后,也靜靜地斜靠在電視面前的沙發(fā)上,手上拿著一本散文雜志,時而看看雜志,時而看看李雪薇。
夏日的午后,客廳里,墻角的電風扇左看看,右看看,均勻地給李川和李雪薇分享風帶來的一絲清涼。
陽光透過陽臺和窗戶照進客廳,照到地板上,風扇吹起的塵埃像小蟲子一樣四處翻飛,飛到陽光里,如煙,如霧。
窗外驕陽盛暑,屋內(nèi)心靜風清。
處在這壞境里,擱誰身上誰不迷糊?
時光悄悄流逝,李雪薇都在一直寫寫算算,看來試題不是很棘手,李川困了,于是靠在沙發(fā)上睡著了。
李雪薇在寫到解析幾何的大題時,遇到了阻礙,她拿著筆,習慣地咬著筆帽思索,忽然聽到身后輕微的鼾聲,李雪薇轉過身,復雜地看著李川。
八年前的那一天,一條山間公路上,李雪薇的父親把李蕓和李雪薇趕下車,獨自開車離開的時候,一切都變了!
從那一天起,李雪薇再也見不到那個溺愛她的爺爺,再也見不到那個溫和而又嚴厲的爸爸!
李雪薇從一個集萬般寵愛的小公主,變成了一個和母親一起流浪在街頭的小女孩。
當時李雪薇還很小,她不明白為什么母親把手機放在車上而不帶著,也不明白為什么母親不走寬敞的公路,而向荊棘叢生的山坡上奔跑。
后來,李雪薇母子倆被一個很帥的大叔帶到了西鶴市,李雪薇也改掉了陪伴她近十年的姓氏,開始在一個陌生的城市里,生存。
是的,是生存。
李雪薇的母親,也就是李蕓,李蕓歇斯底里地拒絕了那個大叔所有幫助,帶著李雪薇在西鶴市艱難的生存。
對于那一天,李雪薇有著太多的疑問。
在那一天之前,李雪薇的爸爸和爺爺都是大官,媽媽是語文老師,她自己是家里唯一的公主。
那一天之后,李雪薇沒有了父親,再也沒有見到過爺爺,那一天李雪薇,沒有了家。
李雪薇很想問問她的母親那一天發(fā)生了什么,但是看到李蕓拖著疲憊的身體工作,看著她每日憔悴的容顏,李雪薇不敢去問,也不忍心問。
后來有一天,一個并不帥,但是眼神真誠的男人來到了李雪薇租住的房子里。
對的,是男人,雖然是一個很小的男人,但是,他身上有父親的味道。
剛開始,他笑著輔導李雪薇因為兩年沒去學校而缺失的課程,他認真地教導李雪薇一套學習方法,他從來不告訴李雪薇答案,即便是完不成作業(yè),他也要耐心地引導李雪薇去一步一步解開計算題的奧秘。
他溫和,而又嚴厲。
他笑著給李雪薇做飯做家務,他笑著給李雪薇講故事和笑話,他笑著拿家教掙來的錢給李雪薇買玩具買零食,但他又嚴格地要求李雪薇誠實守信,不能任性做作,他也告訴李雪薇很多做人的道理。
他溫和而又嚴厲。
他就是李川,是那個大叔的兒子,那個將李雪薇到西鶴市的大叔,他的兒子。
后來李雪薇得知,那個大叔是自己的三爺爺。
三爺爺是李雪薇爺爺?shù)慕Y拜兄弟,排行第三。
六年,隨著陪伴的時間增長,在李雪薇眼里,李川是父親,是大哥哥,也是她的親人。
良久,李雪薇輕輕地站起來,把風扇單獨面對著李川吹風,然后回到學習桌旁,坐了下來,續(xù)咬著筆尖,看著卷子上的數(shù)學題,翻起了課本。
風扇的風聲,翻書的嘩嘩聲,鋼筆在紙上書寫的沙沙聲。
還有,李川的鼾聲。
嘿,家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