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舒蔓旅居淮北時，有個生活習(xí)慣，她每睡前愛讀一首詩，遺憾的是，程子謙定親后，舒蔓并沒有太多打開自己近期正在看的詩集。
霍成燁很清楚自己的這一習(xí)慣。
“要看書嗎？泰戈爾詩集?！?p> 舒蔓依然盯著小夜燈，亂點頭“好?！?p> 霍成燁看出了她的如此不用心，也沒有過多的論述，起床后到書房，又回來的時候，手里又拿著兩本，一本是《泰戈爾詩集》，另一本是村上春樹的《挪威的森林》。
舒蔓才回神，目光中透出一絲茫然和天真，看著霍成燁手里的書問道：“霍霍，你什么時候開始讀村上春樹的作品了？”
“最近有點興趣?！被舫蔁钶p描淡寫地說明了來意，將手中的詩集交給舒蔓后，便走到床邊桌前坐了起來。
事實上，他并不熱衷于村上春樹。于是，他決定去網(wǎng)上看看這個作家的作品。他是運動系的理科男，了解村上春樹作品中的柔情與浪漫，對于他而言，還有些難度，只是前一段時間，他無意中讀到“我愛你，如同愛春天的熊”這句話，一向是直男思維，心里忽然像受到某種感動似的。在網(wǎng)上搜索一圈，得知這是村上春樹《挪威的森林》，干脆買回去，但始終沒有多翻，全部快要落灰。
室內(nèi)只有空調(diào)出風(fēng)口傳來暖風(fēng)，靜中有動，不落半點音塵。舒蔓半睡半醒地靠在床邊，霍成燁翹了翹腿，斜著身子靠向椅背，各執(zhí)一本書看。
霍成燁打開書本，徑直走向渡邊告白綠子那段往事。
“最最喜歡你，綠子?！?p> “像喜歡春天的熊一樣?！?p> “你就和小熊抱在一起，順著長滿三葉草的山坡咕嚕咕嚕滾下去，整整玩了一大天?！?p> “我就這么喜歡你。”
當(dāng)閱讀第一行時，霍成燁腦中會自動浮現(xiàn)舒蔓，從此一發(fā)不可收拾，讓他必須用嚴(yán)肅、身臨其境地讀這段話。
他仍然用這種姿勢坐著椅子，似乎沒有起伏，心里卻揚起無邊風(fēng)浪。他想去海邊看大海，但他不想離開這個地方。他要做一只擁在舒蔓懷抱里的小熊，跟著她沿著三葉草覆蓋的山坡，咕嚕咕嚕地滾了下來，要陪她足足玩上大把日子。他想，這是他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他對舒蔓的愛，正如這段文字一樣美麗而感人。
霍成燁突然回憶起自己兒時初遇舒蔓的情景：舒蔓的年齡比自己小2歲，那時，她的小，甚至行走仍不穩(wěn)定，卻堅持著搖搖晃晃地向他走過去，扯了扯衣服，咿咿呀呀，一雙大杏眼，就這樣筆直的看著他。她的眼睛里充滿了期待，那眼神中流露出的是對自己的肯定和信任。估計是從那個時候起，霍成燁被她勾著眼睛看。
他猛一回頭，看看時間，幾乎到了休息的時候，明天還得起早貪黑的返回臨安。
霍成燁拿著舒蔓手中的詩集站了起來，與自己那本詩集緊緊地擁抱著，伸出手去熄燈。
夜色中，舒蔓沿著那顆星所散發(fā)出來的溫暖光芒的走向，隱約中也能看到霍成燁緩緩走向門口，推門而出。他的手很軟，像一個被人輕輕撫摸過的嬰兒，柔軟而溫暖。舒蔓平躺在軟軟的大床里面，蓋上軟被，安靜地等瞌睡蟲。
“啊對了，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忘了告訴你?！薄芭?，我知道，是您忘記了?！被舫蔁詈鋈徽驹诖箝T口開口說“對不起，今天發(fā)生的事太多了?！?p> 舒蔓對他的話中的“重要”二字感到害怕，急忙問他：“有哪些大事？”
“我今天已經(jīng)跟教練說了。只要你愿意，隨時都可以辭職來當(dāng)我的助理，至少在我這里我不會讓你受委屈，如果你不想也沒關(guān)系?！薄笆裁词拢俊被舫蔁羁跉庵?，忽然帶著一絲道歉，“今天上午跟教練交涉的倉促，所以沒來得及告訴你?！?p> “抱歉，蔓蔓?！?p> 待說到這里，舒蔓拎著的心慢慢放下，卻又擔(dān)心他后面還有話要說，便再追問：“這就是那件重要的事嗎？”“當(dāng)然是要去參加那個會議啦！”在提問時，也刻意突出一個“重要”字，要提醒的是，首先要注意。
“嗯。這就是那件重要的事。”霍成燁以十分堅定的口吻確認著自己的說法。
幽暗的屋子，僅僅靠在那盞夜燈的明亮下，勉勉強強點亮霍成燁暗沉的眸子，分明是舒蔓，眸色應(yīng)該比較清淺，但那一刻，似乎霍成燁眼眸更明亮了。
舒蔓突然沒由來想：殊不知，霍成燁正盯著自己看，他眼中的明亮，是否也將映照在她眸間。她的手還沒有伸到膝蓋上，她的腳卻已經(jīng)離開了地面，她的眼睛也開始模糊。但現(xiàn)在她可以肯定了，那種明亮已映入她的腦海。
“沒關(guān)系的，畢竟今天事情有點亂?！闭f完這句話，舒蔓本人也沒有注意到她的語調(diào)比往常更快樂，“或許，我的意思是，或許，過段時間，我會辭職?！?p> 平心而論，舒蔓對記者這一行并不是情有獨鐘，她在大學(xué)里主修文學(xué)，然而，就是畢了業(yè)，卻在一位關(guān)系不錯的學(xué)姐介紹下，來到了今天新聞社總部，她自己性子也是屬于偶有偏佛系類型，干脆繼續(xù)做。雖然她一直都不覺得自己是個新聞人，但還是喜歡這個工作，尤其對那些出鏡報道，現(xiàn)場采訪等方面，更是有著一種特殊的親切感。不過，既然做了，她就一定要把它做得更好，一步一個腳印地走到了總部，金牌記者。這不，剛剛過去的一個月，她已經(jīng)連續(xù)拿到了三個記者證，而且都還挺有分量呢！在旁人看來，這實在是一個光彩照人的身份，但她也并不覺得有多么幸福，現(xiàn)再次調(diào)往臨安分部工作，話說掏心窩子，她此刻真是一頭霧水。
但此時的霍成燁再次出現(xiàn)在了她的眼前，也可以說是，就是她親自找到的霍成燁。她不知道他為什么會這樣做。他此刻正站著對她說，只要她肯，便能不那么累。她知道他是一個很有才華的男人，也知道他是一個非常優(yōu)秀的人，所以，她決定要和他做朋友，然后再做他的助理。舒蔓動了惻隱之心，不只是為了自己助理這個職位，并且還為自己的男人心動過。
`可能我一直沒弄清楚什么是喜歡?；蛟S我不太愛程子謙，也許僅僅是不甘心，生氣作怪吧。’舒蔓是這么想的。
終究還是個籃球運動員，觀察力遠超常人，霍成燁瞬間感知到舒蔓口吻中的轉(zhuǎn)變。
他勾了勾嘴角，笑了。
“那么...晚安，蔓蔓。”
舒蔓也微微一笑，答道：“晚安霍霍?！?p> *
第二天一早凌晨五點，舒蔓便爬下床。她知道今天要去上班了。依然是早春，這段時間天色未明，客廳也沒有聽見賀阿姨跟糖糖在一起。她在臥室里收拾好衣服，把鞋放在鞋柜上，然后又穿起鞋子出門去。生怕吵壞了她們，舒蔓悄悄走進廁所快速的完成了洗漱工作，接著行動極其輕快的走到了霍成燁的家門口，輕輕叩響房門。
不到二十秒鐘，門就從里面開了，霍成燁已收拾好背包，洗漱完畢。
“霍霍，你怎么這么早？”舒蔓對霍成燁效率驚詫不已。
“以前訓(xùn)練都要早起，習(xí)慣了。”他的車在小區(qū)門口停了下來，“今天是周末，我想出去散散步?！被舫蔁钌袂槠届o的解釋著?！澳阋部烊ナ帐皷|西，我先下去把車開出來?！?p> “好?！?p> 待舒蔓整理衣物之類走出教室時，糖糖還裹緊一件薄衫呵欠地走出房間。
“蔓蔓姐，”糖糖顯得精神不甚樂觀，“我昨晚復(fù)習(xí)到好晚，一會兒還要去學(xué)校，就不能送你和我哥回臨安了，你倆一路順風(fēng)哈，記得吃早飯，不然姐姐你又該暈車了?！薄拔医裉焱砩弦鋈ベI東西?！彼厙诟肋吶嗔巳嘌?。
“好，我會吃早飯的?！苯行阉氖媛行┻^意不去，壓低聲音說：“也別太拼命了，以后上課認真點，作業(yè)認真完成就行了。你現(xiàn)在趕緊回去再睡一小會兒吧，我這就走了，你一會兒幫我們跟賀阿姨打聲招呼啊。”
“好，那，蔓蔓姐再見，等我放暑假了去臨安找你玩呀?！?p> “嗯嗯，到時候記得提前說，不然霍霍又要生氣了?！薄芭栋。抑滥阍诘任夷?，你是想讓我陪著你一起睡覺嗎？”舒蔓揉了揉糖糖的臉，“快回去睡吧，也別叫賀阿姨了，她昨晚也睡得晚?！?p> 舒蔓背起書包走到小區(qū)大門口，左顧右盼沒發(fā)現(xiàn)霍成燁乘坐的汽車，便掏出手機打了霍成燁。
電話只響了一聲，“蔓蔓你整理一下嗎？”接通了
舒蔓點點頭，忽然回應(yīng)說對方看不見了，然后嗯了一聲“我現(xiàn)在就在社區(qū)的大門口，您在哪里？”
“我在便利店里，你早上想吃什么？面包還是三明治？”“是的，是三明治?！被舫蔁钏实纳ひ粼陔娏髦袀鬟f。
“面包吧，要有豆沙的！”舒蔓想了想，“還想要一杯八寶粥。”
“好，我馬上就過去，你在小區(qū)門口等我一會兒。”
舒蔓掛上電話，站門裹大衣。她想了半天才想起自己還沒來得及穿好衣服。果然在早春，清晨的寒風(fēng)還有些凍，舒蔓雙手受凍，臉上還有些凍的通紅。她縮緊脖子，從書包里掏出了剛隨手帶來的圍巾，剛圍在自己身邊，我就看到霍成燁的車一點一點地走近了。
霍成燁遠遠看到舒蔓裹緊大衣，縮了縮脖子，站在冷風(fēng)中，車剛剛停了下來，他跳了三大步，一步一沖，把舒蔓的書包拿了起來，脫下外套，披在舒蔓上，有點責(zé)備的說：“怎么不多穿點？穿糖糖的外套也行?。 ?p> 舒蔓在他的推動下上車，系安全帶后解釋說：“時間已經(jīng)過去，不愿意叫醒她們，沒關(guān)系，我這里不就是一條圍巾嗎。”
“......”霍成燁不知該說些什么，他伸手遞給她一罐八寶粥，“送吧，您先把墊墊肚子吧，我會把面包拿給您吃的?！?p> “哦，謝謝霍霍?！笔媛议_鍋蓋，用力拉一下拉環(huán)，八寶粥就是沒有開，拉環(huán)卻被她拉走了，“......”
霍成燁掏出面包剛要交給她，只見她呆呆地望著八寶粥“怎么了？我不想喝酒？”
舒蔓一臉絕望地望著他，“要喝酒卻不能喝酒哇—”她把八寶粥遞給了霍成燁，再伸出一只手，讓他看看那個安心地趴在掌心的拉環(huán)。
“......”這下好了，霍成燁也開始對著八寶粥發(fā)起呆來，“蔓蔓，你看看你前面那個儲物箱里有沒有剪刀，有的話給我一下，我看看能不能用剪刀把它撬開?！?p> 舒蔓連忙應(yīng)了一聲，翻開儲物箱，翻箱倒柜，還真是翻了個小剪刀，但—真是把小剪刀啊，身材不如她手，端頭尚不鋒利，為圓頓安全型剪刀。
“這個行嗎？”舒蔓略帶猶豫的將剪刀交給了他。
“我試試?！被舫蔁钸€滿臉遲疑地拿起剪刀朝拉環(huán)折斷的地方用力戳去。
聽著“啵”，舒蔓帶著霍成燁吃驚地抬起頭對看，打開！
舒蔓高興地拿起新開的八寶粥邊喝邊夸：“霍霍你真棒！”
霍成燁拔出手紙，擦拭剪刀，將手紙放回原處，然后把面包遞給她，“是啊，我也覺得我太厲害了。給，面包，還是你愛吃的那個牌子，還有一個蘋果果肉餡的，你要想吃我再給你拿?！?p> 舒蔓口中咀嚼著稀飯，模模糊糊地點了點頭，拿起面包，終于把口中的食物咽了下去，“那么，吃的是啥??？”
霍成燁掏出三明治，晃來晃去。舒蔓看到后點點頭，然后扭頭聚精會神地吃起來。
舒蔓將半杯八寶粥擱在一旁，剛剛把面包拆了，要啃第一口面包，余光忽然盯上了霍成燁，三明治并沒有改變，他自己正側(cè)過臉，滿臉嚴(yán)肅的望著她──
手邊有八寶粥。
“？嗯？”舒蔓就在他的注視下這樣，哪有不好意思接著吃飯的，有的莫名其妙地把八寶粥遞給他，“霍霍你要喝酒嗎？”
霍成燁毫不推諉地接過：“感謝蔓蔓?！?p> “......”舒蔓見他只拿八寶粥，但沒有喝下去，有些莫名其妙地問道：“不會喝酒吧？”
“我先吃三明治，蔓蔓你也快吃，不然面包就要干了?！?p> 或許今天起的太多，舒蔓頭腦一亮就醒了過來，居然認為霍成燁的話言之有理根本沒有問題，乖乖的啃一口面包，細細咀嚼。她的臉在她吃面包時微微抬起來。只是，越是咀嚼，她的心越是感覺不對，忽然，她有了回應(yīng)，有點不愿意看霍成燁的眼神。
“那你當(dāng)時為什么不買兩罐八寶粥？”
“我就是買了兩罐啊?！?p> “？？？”這讓舒蔓直接驚呆了，“一人要半罐？”
霍成燁揚眉吐氣地將那半罐八寶粥遞回來“那個，喝了一罐子還勉強飽了?！?p> 舒蔓轉(zhuǎn)過身來，沒有看他一眼，脊梁十足地說：“我沒有吃?！?p> 霍成燁愣住了，然后微微一笑，將八寶粥擺在舒蔓的面前“我剛和你開了一個玩笑，你不要生氣啊?！?p> 舒蔓依然沒有理會。
“我錯了?！?p> 舒蔓抬起眼皮“錯誤在哪里？”
霍成燁：“......”
“你都不知道你錯哪了你就說你錯了?！?p> “我哪都錯了?！比兆硬蝗菀?，霍成燁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