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我們依照他說的去另一個老羊倌那里要了鹽,他在老羊倌轉(zhuǎn)場之后就代替老羊倌占據(jù)了我們村附近的山頭。新來老羊倌很和藹,他告訴我們說那些喂羊的鹽太咸了不適合人食用,他給我們磨了一點讓我們先用著,等哪天他從家里帶一些人吃的鹽給我們。
在他磨鹽的空當,我們就問他關(guān)于那對夫婦他們兒子的事情。老人就眉飛色舞的給我們講起來,一臉羨慕的神情。他說他是我們那兒十里八鄉(xiāng)學文化學的最好的一個孩子,他父母人又好又勤快,給家里攢了不少積蓄,我們那兒家里有閨女的都想著能把閨女嫁到他們家里去,那能嫁到他們家的閨女那就算享福了,吃穿不愁,也不會受氣……
聽老羊倌這么一講,二毛就有點動心,她的眼睛突兀著,滿滿都是憧憬。大毛信不信我不清楚,只不過看他那看著二毛的眼神,他心里想的應(yīng)該不是信不信的問題。我反正不信,從他家閨女那副蠻橫的樣子就能看出來,我才不信嫁到他家的閨女不會受氣。
那對中年夫婦和他們的兒子的確很好,給我們吃的,還給我們好多好多舊的衣服,那應(yīng)該是他們的孩子小時候穿剩下來的,我們把能穿的穿上,不能穿的就讓我們當了被子和褥子。后來每逢遇到艱難的快要熬不過去的時候,我們也都想著再去向他們討要些東西,有時甚至已經(jīng)到了他們村口,但我們也沒能再拿出勇氣到他們家去。
只因為他們家閨女太蠻橫了,已經(jīng)給我們心里留下了陰影,那天我們吃完東西剛走到他們村的那個下坡處,我們之前在她家用過的那些盆子,筷子,杯子,就被她從我們的頭頂扔了下去,我們抬頭看時,她正趾高氣揚的站在我們頭頂,擺出一副再來就弄死我們的架勢。
我們自知不是她的對手,更何況她后來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了一條特別兇狠的狗,那條狗就和它的主人一樣不近人情,陌生人絕對不要想著靠近。所以,盡管我們知道她父母心腸好,會給我們幫助,我們也沒有再到她們村去要飯去。不過他們已經(jīng)給了我們足夠多的東西,至少穿不用愁了,冬天來了也不用擔心被凍死的問題,而且有了生火的工具,家里先前留下的生面就又變成了能吃的東西。
只是就算如此,我們隔三差五的還是習慣性的要去周圍的村子里轉(zhuǎn)轉(zhuǎn),看能不能撞見個好一點的運氣,而且因為秋收了,地里會有不少農(nóng)民收完莊稼之后剩下的東西,他們不要的,我們會把它們收集起來,有胡蘿卜,白蘿卜,大白菜什么的,每次離家的時候我們就能揣一點,當干糧充饑。
我們?nèi)サ拇螖?shù)最多的村子還是老羊倌他們的村子,畢竟他們村離我們村近,出了谷口再往北走二三里地就是,而且天氣漸漸涼了,也慢慢變得短了,我們吃的東西很難維持我們走上更遠的距離,我們得保證我們出去要飯能夠在一天之內(nèi)返回,我們還沒有勇氣做露宿野外這種當時在我們看來十分嚇人的事情。
老羊倌他們村的人對我們?nèi)齻€的來去已經(jīng)習以為常了,他們很少再討論我們,仿佛我們那惡貫滿盈的爸爸,或者惡貫滿盈已經(jīng)不能夠再提起他們的興趣。他們不施舍給我們,也不再向我們表達他們對我們的厭惡之情,但是我仍然覺得,他們的眼神所想傳遞給我們的信息是他們覺得我們應(yīng)該對他們對我們的這種態(tài)度抱有感激,在他們眼中,我們應(yīng)該和那些在他們村子的街道上浪蕩的狗沒有什么差別,我們應(yīng)該感激的是,與那些狗稍有不同,我們身上并沒有那些他們隨手就能抄起來的棍棒留下的痕跡。
不過那些狗是給了我啟示的,我從它們的行為中漸漸的明白了為什么他們不施舍給我們東西的原因,即便是那些對我們抱有憐憫之心的人,為什么他們會在施舍給我們一兩次,兩三次之后,就收斂了他們的同情。
因為我們真的和狗沒什么差別,我們總會記得那些對我們好的人家并且時常蹲在他們的家門口搖尾乞憐,絲毫不會想到他們對我們的憐憫其實也有極限。我們太得寸進尺了,試想即便養(yǎng)條狗也是要付出很多代價的,而那些善良的人又憑什么平白的增添一份負擔給自己。
況且狗是會咬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