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上,文臣在東武將在西各自站定。
金階前站著兩道修長身影。
一道身穿大紅繡龍?zhí)臃^戴玉冠。面帶春風(fēng),眉眼似笑的一個文雅男子。這便是當(dāng)今太子爺。
另一道穿紫黑蟒龍王袍,頭戴鎏金明珠冠。眉眼低垂,似睡非睡的一個慵懶男子。這人是昨日剛剛?cè)刖┑臉吠鯛敗?p> 二人雖說是叔侄關(guān)系,但年齡相仿模樣相近,站在一起好像是親兄弟一般。
眾人下跪,山呼萬歲。
皇上老爺子端坐在金階龍椅上,抬手虛扶,笑顏道:
“眾位愛卿免禮,平身吧?!?p> “謝萬歲?!?p> 文武百官站定,老爺子就翻開自己手邊的那些奏折。把自己昨天看過然后批注了的拿出來,跟文武百官商量如何處理這些政事。
這全程,樂王爺都是半閉著眼一動不動的。要不是看王爺站的筆直,恐怕就以為他已經(jīng)睡著了。
事情處理的差不多了。
文臣最前面的站著的是左右二相。左相姓楊,右相姓柳,年紀(jì)都不小了,須發(fā)皆白。這時候正好右相柳大人輕咳了兩聲,然后就連忙把自己的嘴捂住了。這幾聲很輕的咳嗽聲,自然就有人聽見了,有人沒放在心上。
文官中出來一位御史,上前叩拜施禮。御史就是負(fù)責(zé)檢查百官的,到現(xiàn)在就是紀(jì)檢委之類的人。
御史口稱:
“陛下,臣彈劾樂王放縱手下兵卒,殺害朝廷大臣。此藐視王法,辜負(fù)圣恩,理當(dāng)……”
上來就是一頂大帽子。文武百官盡皆閉口,都拿目光偷偷去打量最前面一直老神在在的樂王爺。
“哦,楊相,可有此事???朕委派了你推薦的孫順等人去接待樂王,居然發(fā)生這樣的事情嗎?”
老爺子半閉虎目,聲音不急不緩的問道。其實這話說的就不對,人家上來就直指樂王爺,可皇上一開口卻去詢問楊相。
左丞相楊直連忙躬身回道:
“回稟陛下,絕無此事。不過那三人昨日夜里突染惡疾,不治身亡了。臣還望陛下念這三人雖無有功績卻有辛勞,垂憐一二?!?p> “陛下!樂王爺無辜?xì)⒑Τ⒚?,此乃大罪。請陛下依律處罰!”
那御史卻極其頭鐵,高喝兩聲,伏地不起。
“唉……”
老爺子一聲輕嘆。
文武百官都看得出來,這件事上皇上是明顯偏袒樂王的,可這個御史也不知道是真傻還是瘋了,不知死活的進諫。
“父皇,樂王叔乃是皇家骨血,縱有不對,也請父皇念在血濃于水……”
那真是言語誠懇,字字真心。
太子都親自上前,躬身施禮為樂王開脫。太子這一開口,倒是有不少文武百官上前求情。
皇上老爺子撫須不言。
樂王挑了挑眉。太子這手是看似替自己開脫,卻在言語上坐實了樂王殺害大臣的事實。好手段,真是好手段啊。
一時間,朝廷上陷入僵局。一方是以楊相為首的官員,壓死孫順等人是病死的,與樂王無關(guān)。另一方就是以太子為首的,明面上為樂王極力開脫,實則想坐實罪狀的一眾人等。
好熱鬧啊。從老爺子執(zhí)政至今,已經(jīng)有近十年沒有發(fā)生過這種兩相爭執(zhí)的場面了。其實只要坐在上面的老爺子說一句話,就能完全安穩(wěn)下場面,可他偏偏一言不發(fā)的坐在龍椅上。
眼光流轉(zhuǎn)間,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哈哈哈哈哈哈……”
百官爭執(zhí)的聲音漸漸減小,一陣笑聲穿過百官臉上各異的表情,直接傳出來金殿。
眾人側(cè)目,只見那紫衣蟒袍的男子站在金階之前,掩腹而笑。
“哈哈哈哈哈哈……”
“王爺何故發(fā)笑?”
楊相一臉疑惑,出言詢問。
“諸位大人……”
樂王站直了身子,目光似電的打量著面前臉色各異的官員,小踱步的走到楊相面前,說道:
“那三人確實是本王派人所殺……”
此話一處,眾人大多詫異。沒有想到這私自殺害朝廷大臣的大罪,樂王居然會一口應(yīng)承下。有些人就傻了,有些人卻掩不住眼底的竊喜。
“王爺,您……”
楊相年齡大了,手指頭直打哆嗦,連嘴都不利索了,話都說不出來了。
“田御史,你是如何得知本王殺死那三位大人的?!?p> 現(xiàn)場很奇怪,明明是殺人的人卻底氣十足的質(zhì)問著。原本指責(zé)的御史卻滿頭是汗的,吞吞吐吐著。
“我……我是聽……迎接的小卒說的……”
在百官靠后一些的地方,武官打扮的冷千秋正擰著眉毛,心里暗道自己明明囑咐過手下的兵丁閉口不言了,也不知道是哪個混蛋說漏了嘴。
“哦,那本王親口告訴你,當(dāng)日情景如何……”
樂王又漫步走到那個御史的身旁,說道:
“昨日,本王入京時,那幾位大人不但不迎接,還喝的爛醉如泥。本王過去,竟然還被其辱罵……”
“他們罵本王是狗娘養(yǎng)的。”
百官都倒吸一口冷氣。樂王跟當(dāng)今陛下可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啊,這一句話說出就是個死罪。
“所以本王殺了他們……”
樂王勾嘴笑道,眼底卻是淡淡的寒意:
“本王何錯之有???”
百官默然不語,連太子爺都一時無言。
“柳相?!?p> 樂王忽然回頭叫了右相柳林鹿一聲:
“柳相曾著寫新律法,自然熟知大齊律,敢問這幾人該當(dāng)何罪啊?”
“呃……”
右相柳林鹿的年紀(jì)比左相楊直還要大好幾歲,已經(jīng)是個佝僂的小老頭了,平時都要拿著拐杖,要不然連一場早朝的時間都站不住。身子也不大好,一進冬天就好咳嗽,所以剛才才輕咳了幾聲。
“按律,出言侮辱天家,失言者杖八十,故意者杖斃。為官知法犯法,罪加一等。理當(dāng)斬首抄家,后嗣三代內(nèi)不錄科舉……”
柳相平時不說那么多話,但只要一沾律法,絕對是滔滔不絕,而且無人敢反駁。
什么?你要反駁?嘿嘿,那你就要嘗嘗柳老大人手里的拐杖硬不硬了。上一個敢當(dāng)堂跟柳相辯論律法的已經(jīng)被打得好幾個月沒出門了。
“陛下。”
樂王躬身行禮。
“嗯,準(zhǔn)了?!?p> 樂王沒說,老爺子也沒問,但是都心知肚明。
皇上拂袖而去,一旁的楊老高喊一聲退朝。
百官散去,樂王卻被留了下來。
……
皇宮,梅亭。
老爺子跟樂王坐在亭子里,賞著外面入冬早開的幾枝梅花。粉白色的梅花在寒冬冷風(fēng)中左右搖擺著。
“哈哈,今日朝廷上倒是一出好戲啊?!?p> 老爺子撫須而笑,手邊的青瓷茶杯中騰起陣陣白霧,還飄著沁人心脾的茶香。
“皇兄也不知道幫襯我,害得我在朝廷上舌戰(zhàn)百官……”
樂王爺端的是酒杯,手里酒壺里御貢的好酒。
“你哪里需要我?guī)鸵r,只是短短幾句就鎮(zhèn)服住了百官。”
“哈哈,那是他們不了解我。以為我說什么也不會承認(rèn)殺害官員的罪名的,借此拉攏或打壓于我……”
樂王何其聰明,他一開始不說話,就是等著百官各自站好隊,然后再出手。一來展現(xiàn)自己的手腕,二來威懾那些有小心思的家伙。
“皇兄,今日為何不飲酒呢?!?p> “哈哈,一言難盡啊……”
老爺子笑著搖搖頭,端起茶杯飲了一口。
他總不能說自己如果一身酒氣的話,后宮某個人會讓自己連門都進不了吧。
“呵呵呵,我記得馨怡剛剛有孕的時候,一聞見酒味就反胃。我不得已整整戒了五個月的酒……”
樂王爺苦笑著,回想起自己前一段時間一滴酒都喝不著,每天都跟自己肚子里的酒蟲子做斗爭。
“哈哈哈,你就是個酒蟲子,要是一天見不著酒,怕是茶不思飯不想了吧?!?p> 一想到樂王之前苦哈哈的忍著不喝酒的痛苦樣子,老爺子就忍不住樂出聲音來了。
“少飲些酒,多喝些茶吧?!?p> 嘴里說著,老爺子把自己手里邊的茶杯一推,正好推到了樂王爺?shù)拿媲啊?p> “呃……”
樂王爺把酒杯酒壺都放下了,直愣愣看著眼前那個茶杯。只見里面的幾片翠綠茶葉上下沉浮著,混著白霧散發(fā)出陣陣清香。
“不!不要,我就愛喝酒?!?p> 樂王爺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他一指那個茶杯,說道:
“這東西,有人覺著甘之如飴,有人只覺苦澀。有人趨之若鶩,自然也有人避之如虎啊……”
“狗屁!你這話是不是寧缺教你說的,你倆咋一模一樣的……”
老爺子把眼一瞪,當(dāng)然只是故作生氣,眼里沒有半點責(zé)怪。就像個下棋下輸了然后死不承認(rèn)的村頭小老頭一樣。
“連一個字都不帶錯的!”
“哈哈哈,只能說我們二人都不是那塊料。皇兄你就是真要趕鴨子上架,我們也沒辦法?!?p> 樂王搖搖頭,飲盡了酒壺中的御貢。
……
入夜,寒冬的天黑得早,寧缺一家才剛剛吃飯。
篤篤篤,有人叩門。
寧缺開門看去,就見兩個人鬼鬼祟祟的站在陰影處。
“寧小子,過來……”
樂王爺招手示意寧缺過來,一旁黑衣佩刀的是他的貼身護衛(wèi)兼小舅子元楓落。
“王爺?!?p> “你可知這梵都城里有什么消遣之所嗎?”
樂王爺一臉正氣的問道。
寧缺還沒說話,就看見一旁的元楓落一個勁的跟自己擠眉弄眼,一臉的邪笑。
消遣之所?
“王爺所說,莫非是煙花風(fēng)月之地……”
“不錯。”一旁的元楓落也不停的點頭。
“說白了,王爺你就是要逛……”
“咳咳咳……本王這是為了視察梵都城的風(fēng)土民情……你快快頭前帶路吧。”
竹尹七異
最近老聽老郭的單口,總覺著自己寫著寫著就一股評書味。 ─━_─━?